“当然不是。名额有限,学生们需要竞争。”阿芙拉的成绩已经算是优异,前世也只在三年级的时候拿到过一次。 里德尔则坚定得多:“那么,它将会是我的。” 阿芙拉强调:“只有一个年级中非常优秀的学生才有机会拿到它,里德尔。” 这话说完,里德尔就笑了。透过他漆黑的眸子,阿芙拉可以看到四个字:胜券在握。 是了。阿芙拉突然想起来,她曾从金妮的日记本事件中听闻些许与他有关的故事。他在校的成绩一直都非常优秀,何况他又是这样聪慧,以至于三年级时已经在独自进行魂器研究。 她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嗯,祝你好运。”阿芙拉说道。 里德尔注意到,阿芙拉的情绪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上一秒她眉飞色舞地给他讲述那个魔法世界时,他能够感受到,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世界。尽管在他看来,一切都不太现实,太过天马行空,而她又将一切看得太过美好,仿佛拿到生日礼物的孩子,对着精致而易碎的包装雀跃不已,全然不顾里头装的是什么。 如果她拆开礼物盒之后,发现里面装的是雨后混着青苔的污泥,她还会这么高兴吗? 她以后再回忆起这个生日,记起来的还会只有梦幻飘摇的气球、五彩斑斓的玻璃糖纸,还有桌上那看似洁白无瑕的奶油蛋糕吗? ——他洞悉着她几乎一览无余的想法,对那其中饱含的美好童真而感到不屑,但仍不妨碍这一切激发他的兴趣。毕竟她口中的世界确实是他从未探索过的,而一个如此鲜活的女巫无疑是他靠近这个世界的一把钥匙。 早有预谋般,里德尔修长冰冷的手指印上阿芙拉的唇角。他微微用力时,那柔软细腻的皮肤就顺着他的力度陷下去。 阿芙拉怔住。 他的手指离开时,带走了一块草莓糖浆。 阿芙拉有一丝慌乱:“不好意思,我……” “不必道歉,是我要谢谢你。”里德尔用手绢擦净手指,动作慢条斯理,“今天的甜点很好吃。” 阿芙拉看他拿着手绢擦来擦去,纠结地重复到第十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不会是,洁癖吧? 纵然里德尔应该不懂心理学,说出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从科学角度分析,他应该对于某些事情,有些特别的强迫症在身上。阿芙拉默默在心里给他看病。 在里德尔擦手指擦到第十三次时,终于记起对面还坐着另一个大活人。 他侧着脸,微微垂首,抬眼看向阿芙拉。眼睫投下的阴影被牵动,恰好覆住那原本就难以把捉的瞳光。 “草莓帕菲不好吃?” 阿芙拉一愣:“什么?” “你刚才不高兴。”里德尔敏锐地分析道。 “……我只是在想其他事。”阿芙拉惊异于他对于人心的洞察力,只好暂时糊弄过去。 里德尔也并不关心她到底在想什么。他耸耸肩,影子倒映在玻璃窗中。外面暮色将至。 “我该回去了。”里德尔将画有对角巷的那张纸夹在书本中。 “你等我一下。”阿芙拉犹豫了一下,突然跑开了,将他留在原地。 她离开后好几分钟都没有出现,这让里德尔感到烦躁,并打算直接回去了——她没准是故意的,她以为他是那种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人。想到这里,里德尔又莫名有些恼火。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他看见阿芙拉又跑了回来。她是从后厨出来的,手里还攥着某样东西——当她将它凑到他面前时,森然的冷意才让他发觉那是几块包在手绢中的冰块。 刚刚打架时对方的拳头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青紫的印子,里德尔向来不在意这种事,他下意识要向后闪去,但女孩认真的眼神和为触到他的嘴角而微微垫高的脚尖又让他避无可避。里德尔刚往后退了两步,她就亦步亦趋地靠过来,没有一点维持社交距离的自觉性。 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但里德尔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 于是他坐下去并接过冰块:“我自己来就好。” 阿芙拉这才松开手,并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淤痕会消得快一点。”她顿了顿,又问他,“如果痕迹消失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被骂了?” “哪会消得那么快。”他抬眼看着她,“而且现在科尔夫人大概已经知道了。” 阿芙拉咋舌:“看来你的人际关系真不怎么样。” “和麻瓜有什么好相处的?那只是浪费精力。”里德尔理所当然地说道。 阿芙拉不置可否,转而有些紧张地问:“你应该不会再去找那几个孩子了吧?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 里德尔有些意外,他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理解了她的逻辑——如果他们今天打架的行为没有被发现,他就不会受到惩罚,自然就会减少再找他们麻烦的可能。那么,她现在这种意欲令他伤痕消去或心情好转的行为,不过就只是一种为维护别人而采取的策略而已。 里德尔觉得可笑,她都不认识那几个孩子,甚至在这之前与他们从未谋面,但是这好像与她那泛滥的同理心无关——他因此很好奇,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情感是否会无差别地蔓延到每个人身上。 他当即放下手绢,并沉下声音说道:“你该担心我将有几天饿着肚子。” 阿芙拉却一丝愧疚也无。她想,要怪也是怪他没有把书藏好,不然总不能怪她吧。 “看来这几天你可以集中时间预习一年级的课程。”阿芙拉起身道。 里德尔从她的反应中立刻意识到,她对他抱有某种先入为主的成见。当然,她应当早就从科尔夫人那里听说过旁人对他的评价,所以里德尔自己也知道,让人不要对他先入为主也是件难事。 显而易见的是,阿芙拉确实没有在刻意针对他,这是她与旁人最大的不同,她仿佛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活该,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故而,她一时的促狭并没有引起里德尔的反感,甚至成功将他逗笑了。 他脸上那种趣味十足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阿芙拉也是直到后来才明白。 她愿理解为,那时的里德尔认为她的促狭或愤怒都没有恶意,或者说简单点——她并不足以构成里德尔眼中的威胁。 他越是泰然自若,她就越是深恶痛绝。 可惜即便生命重来,当时的她也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实际上根本不应该将里德尔当作普通的孩童来看待。 两人走出甜品店,并肩立于万家灯火中。 “帮我个忙。”里德尔简洁道。 阿芙拉当场就想反问,他怎么这么确信她会帮他? 但里德尔捕捉到她的表情后,提前一步开了口:“帮我把这本书带回房间吧,从门缝底下塞进去就行。我知道你有办法混进去。” 阿芙拉眨巴两下眼睛:“你为什么不自己带回去?” 他不是要回孤儿院吗? 里德尔眼含嘲讽:“你不会以为关禁闭可以在我的房间里完成吧?” 这倒是阿芙拉从未设想过的。她知道这里的孩子犯了错会接受惩罚,但没有想到,甚至还会有人被送到专门的“禁闭室”去挨饿。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想让里德尔跟着教科书好好学一学的。 不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阿芙拉借此问他:“可以,但你要怎么报答我?” 里德尔挑挑眉,似乎是讶异于她的说法——还从没有人敢管他要过什么“报答”。 阿芙拉没等他想好,就即刻顺着自己的话说道:“也不急,你就先欠着吧,总会有你报答的时候。” 里德尔都懒得回应她,仿佛根本没当回事,阿芙拉倒确实没想到,这场“报答”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两人溜进孤儿院后,开始分头行动。 分别前,里德尔不忘调侃她:“放完书就走,可千万别错走到后山那边哦。” 里德尔知道,这个时候科尔夫人一定已经在等他了,由他去吸引科尔夫人的注意,阿芙拉就可以悄悄溜进休息区。至于她如何出来,那并不重要。反正就算被抓到,她也不会被怎么样,最多只会挨顿教训而已。 阿芙拉顺着墙根,一直走到主楼的侧门,也许是因为还没到深夜,这里并没有锁。主楼外面有两个孩子好像发现了她,不过阿芙拉看他们年纪还很小,也就没有在意,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潜入主楼之后,那两个小孩就飞快而机警地跑开了。 她在这里,仍旧能远远听到科尔夫人大声训斥里德尔的声音。听她训话的内容,可怜的小里德尔即将要有三天吃不上饭,并且很可能也见不到光了。 啧啧。 阿芙拉只是感慨了一下孤儿院制度的不合理,便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情。她很快就找到里德尔的房间,顺利地将魔法书塞了进去。 这小小的成果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就像偷偷地挑战校规而又没有人发现,提心吊胆之中却不乏过瘾。 然而,就在她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阴暗的长廊另一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年轻女人愠怒的质问:“玛丽,雅各布,你们说的外来人到底在哪里?敢说谎的话你们就完了!知道吗?”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如同聒噪的小号,让阿芙拉心烦意乱:“我看到她往那边走了,她一定就在前面!” 高跟鞋的敲击声越来越近,而阿芙拉无处遁形。 里德尔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往后走是个死胡同。但如果要从侧门出去,势必会和来人打个照面。 年轻的女性发出质疑:“那边是里德尔的房间,她去那里做什么?”但很快她又肯定了自己的推测,“里德尔那小子能做什么好事?他当然也不会交什么好朋友。等抓到人,就让夫人交给警察局,最好能连里德尔也一起好好审讯一下!” 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听起来心怀不满。 阿芙拉往后躲了一步,隐入走廊尽头的窄小空间内。这里留出了大约一平方米的空间置放杂物,里头堆着几把破扫帚。 可几把破扫帚并不足以隐藏阿芙拉的身形。 脚步声很快清晰可闻,阿芙拉甚至能嗅到这位年轻女性身上的油烟味。 她徒劳地蹲下,极力将自己缩到最小,然而就在此时,走廊里的灯泡忽闪了两下,灭掉了。 主楼内外顿时一片漆黑。 阿芙拉脑内“轰”地炸开,一种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感将她吞没。 短短几秒内,她仿佛数次重回那个万物破败的恐怖末日,心脏无数次攫紧,发出一阵阵的钝痛,令人难以呼吸。 重生以来,她似乎就有了后遗症,总是在眼前闪回自己死亡的那一刻。她知道那不是真的,她的这副身体就好好地在这里,但她还是忍不住发抖,那是人类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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