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就算双方心知肚明也是没用的,只要不抓现行,对方就可以咬死不承认。 可惜里德尔并不赞同:“别轻举妄动,阿芙拉。我会想其他办法。” “阿米克留下,那你呢?”阿芙拉坐起来问道。 “我会带走伊诺克。” 她似乎没法拒绝:“那你……自己小心。” “嗯。” 她预备下床:“上完药再走吧。” “上过了。”里德尔将她按下,欲言又止。 两相沉默中,阿芙拉下意识认为他此时想说的应该是“等我回来”。一句简短的话,即便是生死诀别的时候他都惜字如金地没有说过。 于是阿芙拉抬手帮他整了整衣领,选择做先开口的那个:“我等你回来。” 里德尔轻轻弯了一下唇角,起身套起大衣离开。 阿芙拉放心得很。 她知道里德尔不会出事,因为他这个时候不能出事。除非是像上次那样半路遇到仇家,所以叮嘱托马斯多防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里德尔一连离开几天,这些天里大雨下下停停,天气一直阴沉得要命,温度也是浮沉不定,充分体现出春初气候的熬人之处。 中间阿芙拉差人和里德尔联系过一次,主要是她担心情势不定,会波及到莉莉安的安全,所以她想让莉莉安先回自己家躲几天。 莉莉安是聪明人,她很惜命,不会出去到处说不该说的话。况且她家里没有旁人——原本有个姐姐和年迈的母亲,但都在先前的战争中不幸去世了。里德尔没有反对阿芙拉的安排。 只是这样一来,阿芙拉就彻底失去了闲聊的对象。老宅偌大,只有穆勒会时不时进来转一圈,当她坐在楼下的时候,他也就理所当然成了她唯一的攀谈对象。 鉴先前有过不少次攀谈的经历,如今穆勒放得更开了,恨不得每隔十分钟就要进来晃荡一会。阿芙拉同他聊得有来有往,穆勒见状在话题上也不再收着,什么抱怨都能往外冒。 “说实话,您是我见过包容性最强的人,和您说话总是很愉快。”穆勒一面絮叨一面不忘恰到好处地奉承一下阿芙拉,“不管是对泥巴种还是别人都嗤之以鼻的孤儿,您好像都只是平常心对待,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因为孤儿的出身而经常被他们嘲弄,那些该死的玩意见我只是一个人待着,就想尽办法地挖苦和作弄我……” 阿芙拉随口安慰了几句,话锋一转:“一个人待着?你不是应该……还有个妹妹吗?” 穆勒愣了一下,就像根本没想起这事似的,立刻换上一副低落的表情,补充道:“那时她已经不在了……” 举在面前的报纸挡住阿芙拉下半张脸,她嘲讽地勾勾唇角,感叹道:“命运可真是不公……塑造出你这么个亡命徒。” 穆勒从沙发上站起来,一面向她这里踱步,一面放轻声音说道:“可也正是这样的亡命徒,才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比如——讨得您的欢心。” “我有点累,今天想早点休息。”阿芙拉放下报纸起身,向外张望了一下。从傍晚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湿冷的空气弄得人格外不耐,这种冷不同于彻底的严寒,而是似乎在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她从柜子上取下两瓶酒,转头对穆勒说:“分下去给大家暖暖身子吧,天气恶劣,你们辛苦了。” 不少人要经常在外面值守,冬天不靠点暖身的酒水根本熬不住,魔法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运作。所以只要不过分,这都是默认的规则。不过阿芙拉倒是希望他们这几天能解放解放天性。 穆勒喜滋滋地接过去:“这下他们都要知道我在您这儿沾上光了。” 阿芙拉微笑着看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休息的话不过是借口,她只是想找个理由让穆勒停下他的喋喋不休。阿芙拉白天起得晚,这会儿并睡不着,翻来覆去一阵子后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找点事做。 就在她刚刚下床时,外面便传来一阵十分不和谐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往楼上走——是个男人的动静,但明显不是里德尔的脚步声。声音混杂在愈渐激烈的雨声中,来人似乎并不打算隐藏自身,阿芙拉很难注意不到。 她熄灭房间内的灯,轻手轻脚将卧室门打开一条缝,仔细辨认了一会,确认那脚步声还没抵达楼梯的上半层。趁着这个机会,她贴紧墙壁从门缝中溜出去,不想还是被对方察觉到了。 那人发觉她在逃跑,便紧随其后地继续走过来,可奇怪的是他并不着急,只是不远不近地追着她的步子,有种胜券在握的随意感。 男人的步子还有些趔趄,这不管怎么想都不太对劲。阿芙拉满腹疑云,眼下却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去楼梯那边的路被堵死了,她只有往走廊深处走。她要走到客卧去,这个房间平时不会有人来,如果发出异常的响动或是光线,阿米克不会注意不到。 可更加奇怪的是,对方都已经发现她了,居然没有直接使用恶咒,而是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最后停在被她反锁的客卧门外。他没有强行破门。 外面的喘息声粗重,来人古怪地笑了两声,趴在门上呼唤道:“格林德沃小姐,你在里面吗?我,嗝——我今晚知道了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这个酒嗝让她隔着一扇门都嗅到了浓重的酒气,阿芙拉听出那是穆勒的声音,顿时心情复杂。 见她没有回话,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那么聪明,其实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格林德沃小姐,我是很乐意忠于你的,他们提的那些要求我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就是为了来向您汇报呢……” 阿芙拉生怕他说多了坏事,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人盯着? 她动作迅速地开门将他放进来,重新将门反锁后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问道:“后面有没有人跟着你?” “应该……应该没有吧,嗝。”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阿芙拉怒火攻心:“应该?” 她说完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无论是谁想撬开穆勒这条线,无论穆勒有没有立即答应对方,他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不在自己的岗位上,部署中的一环必定是薄弱的。 “给门锁上禁制。”阿芙拉命令道。 穆勒趔趔趄趄地抬起手,倒是听话地照办了。 收起魔杖后,他笑嘻嘻地贴过来:“不会有别人跟过来的,小姐。毕竟您都主动邀请我了,我怎么会那么不识趣,再带其他人过来呢?” 阿芙拉感到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邀请你了?” “您今晚说您要早点休息,平时您都不会这么早睡觉的,这不是暗示是什么?而且您还特地多给了我一瓶酒,现在又故意将我带到客卧里来,就在刚刚您还让我给门上了禁制……” 阿芙拉发现了,他脑子是真的有病。 “这么会想象,你应该去写科幻小说。上禁制是因为我不想一时冒失和你一起死在这里。”阿芙拉冷冷说道,“你刚才说知道了什么,今晚找你的人是谁?” 穆勒才不在乎她冷淡的态度,进都进来了,他势在必得地扑上来将阿芙拉推到床边,用一种令人厌恶的语气说道:“听话点,阿芙拉,等一切完成后我一定对你全盘托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蠢材。”阿芙拉忍不住一边暗骂,一边推算临时调整计划的可行性。 她无法预估外面的危险——待在房间内,起码穆勒现在的做法还不会危及她的生命。 可穆勒的力气在她之上,阿芙拉同样也不知道自己能拖延多久。而阿米克来得太慢了,这让她感到不寻常。 先前试探阿米克时,他对阿芙拉的态度还有些模棱两可,而当下的状况对于他来说太难厘清了——毕竟阿芙拉看上去有着充足的同穆勒来往的“前科”,阿米克若是一念之间想要替她保守秘密,那么站在他的立场上看,对此事视而不见反而是为她好的做法,甚至是一种表态的方式。 纵然阿芙拉此前着意对阿米克强调过,他不需要为她打什么掩护,可现在她认为,若是拖延一段时间后仍然没有人进来中断这一切,她就需要铤而走险制造一些更加明显的信号了。 阿芙拉试图将穆勒推开一些:“我问你,你今晚不是应该在外面巡逻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不会拜托没法知根知底的人顶我的空缺。所以只要你配合一点,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岗位上。”穆勒很快继续贴上来,将鼻子凑到她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口。 阿芙拉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马尔福的提醒属实——里德尔要是已经注意到穆勒的异常,就必定很难再重用他。可是穆勒却仍然出现在庄园的防线组成中,这意味着里德尔要么是在这一环加强了部署,要么就是在故意设置漏洞,引着那些不安分的小鱼来咬钩。 那么,阿米克此时最可能在盯着这些鱼儿即将潜进来的入口,而不是阿芙拉所在的房间。 她想,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穆勒是枚失控的棋子——毕竟但凡用脑子想想,谁会像他一样做出这么不要命的举动?而他甚至早已替自己找好了开脱的借口,那就是阿芙拉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暗示”和“引诱”他。 阿芙拉觉得穆勒是对里德尔还不够了解,抑或是他和曾经的布奇·艾略特、埃德琳·阿米克等人一样,认为自己和里德尔之间的某种联系使得自己是特殊的、有特权的、同其他食死徒地位不一样的。 在两人的推搡间,穆勒脱光了上衣,阿芙拉在看清他手臂上那泛着可疑色泽的印记后,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阿芙拉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裹在砒.霜外面的那层亮丽诱人的蜜糖,是里德尔玩弄人心的一种手段。 又或者,答案更简单——穆勒不过是和其他许多人一样,不认为阿芙拉存在的意义有那么重大。 毕竟那是他在先前的口无遮拦中早就泄漏的想法。她再特别,也不过只是个“有性格的玩物”。 阿芙拉并不是在替穆勒担心,事实上根据她打听到的某些事实来看,这个人死不足惜。只是,在阿芙拉最初的方案中,她也完全没想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 把自己当作诱饵来趟这趟浑水,这是她的下下策,是走投无路时的孤注一掷。毕竟假如不是里德尔认为自己的全盘计划受到威胁,也很难说他会不会因为穆勒一时冲动的歪心思就彻底将他这枚棋子废弃掉。 她至今没有听闻艾略特的死讯,这让她不得不对里德尔的行事底线产生怀疑。 但是现在,突如其来的变动使得局面过于复杂,一切都不一样了。 穆勒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在“废弃”的路上,他只顾得上压制住阿芙拉,好不让嘴边的“肥肉”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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