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愣住了,尴尬得手足无措,捧着玉壶的样子显得极其卑微。 嬛妹妹难道这些年对他,就没有一点依赖和心悦吗? 可是,这普天之下的男子都是三心二意,都是花心凉薄。温实初自认不是这样的人,也只有他能够一生一世忠于甄嬛。 “嬛妹妹,我虽是一介御医,俸禄微薄,可是我保证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疼爱你!保护你!永远事事以你为重!” 温实初见自己说了如此掏心窝子的话,甄嬛仍旧不为所动,有些灰心,只能更加卑微地说道:“本来每半月一次到府上去请脉,能够偶尔见一次妹妹的笑靥,已经心满意足了。可谁知......” 谁知造化弄人。嬛妹妹若中选进宫,十七岁的她就要嫁给皇上那个年逾四十的人,一生一世为妾,永远不得出宫了。 温实初只是想想都觉得心如刀割,他最珍爱的嬛妹妹,怎么能去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过黑暗没有尽头的一生啊。 温实初见甄嬛仍在犹豫,不得不继续补充道:“而且我也知道,妹妹心里是不愿去殿选的!” 只要装病,就能逃过一劫,他手上有方子,一剂药下去就能躲过这场灾祸。 温实初刚准备对甄嬛和盘托出,便听她打断道:“实初哥哥如此说,就枉顾我们一直以来的兄妹情谊了。” 兄妹?情谊? 温实初呆呆地看着甄嬛,不敢相信这些年一直是自己自作多情,一直是自己真心错付。 “嬛儿没有哥哥,一直把您,当作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看待。自然相信,哥哥会待妹妹好的。” 温实初难以置信地盯着甄嬛,眼底忽然涌起悲伤,他强忍着钻心之痛,听嬛妹妹说着划清界限的冰冷之语。 垂下头去,温实初看着手中的玉壶,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不敢再抬头看嬛妹妹一眼。 “自然了,以后有了嫂子,你也会对嫂子更好。” 不会的。 温实初只觉得嬛妹妹用“嫂子”这一刀将他刺得鲜血淋漓,他欲哭无泪,只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嬛妹妹就是他唯一挚爱之人。 他不会放弃的! 温实初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白太过直接了,只能迂回地说道:“实初虽然唐突了妹妹,却是真心实意希望妹妹不要去应选。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把妹妹当成......其实更是因为,甄伯父曾经救过家父的性命!” 温实初想要把后宫的真相剖白给天真的妹妹,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一次,甄嬛再次打断了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们两家是世交,昔年恩义,不过是父亲随手之劳,不必挂怀。” 温实初急得满头是汗,这怎么是“举手之劳”?怎么“不必挂怀”?这是关乎家族声誉、亲人性命之事啊。宫闱斗争可是刀刀见血的! “我父亲当年被诬,起因也是因为后宫争斗,不能独善其身,一介御医尚且如此,何况妹妹如果被选中的话,会身在其中......” 所以,不能去殿选,这个风险真的不能冒!嬛妹妹如果真的不想去,断然不能拿自己的终生去赌啊! 温实初刚想继续说下去又被甄嬛打断了话语,她忽然叹息道:“实初哥哥的话我都明白。可是我不去应选,迟早也是玉娆。家中无子,女儿还能不孝吗?” 一直端着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温实初将玉壶揣进衣袖里,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嬛妹妹心怀家人,再不愿意,也是会去参选的。就算他提出让她装病躲过一劫,把风险转给妹妹,她也是不肯的。 温实初望着甄嬛告别离去,忽然有一种一生一世都要失去她的错觉。 他的嬛妹妹,好像变成了那年盛夏绽放的荷花,永远粉嫩灵动,也永远不会凋谢。 * 甄嬛姿容出众,应选入宫。 这一切对于温实初而言并不意外,只是想到她将成为皇上的人,温实初还是忍不住心中隐隐作痛。 这一日,他正在太医院当值,突然,浣碧匆匆而来。 一听浣碧说“小主说,只要温大人您去。” 温实初忽然有一种被嬛妹妹重视的感觉,“只要”这两个字,对于他而言,是金山银山也无可比拟的。 但到了碎玉轩,嬛妹妹却问他,“当日在宫外,大人说的话,不知是否还当真?” 温实初恍惚了,他再一次被刺痛了。 他望着泪眼朦胧的嬛妹妹,当日的誓言不禁也窜进脑海:我保证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疼爱你!保护你!永远事事以你为重! 这似乎在提醒他自己的初心,也在提醒他当初他珍爱的嬛妹妹的模样。 仿佛,只要自己履行这个承诺,嬛妹妹就会如同从前,还是那个未入宫的小女孩,那个会口口声声喊他“实初哥哥”的小妹妹。 罢了。 温实初想,明明心里是放不下她的,何必真的在意她说的那些划清界限的狠话。如果为了一时的面子拒绝了嬛妹妹,今后她便会对他更加疏远了,岂不是自伤自痛? 有些花儿,注定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要他不碰,她就会一直盛开。 “当真!永远事事以你为重!” 温实初斩钉截铁地回答,眼神坚定地看着甄嬛,他已经不盼着能和甄嬛举案齐眉了,只盼着能看她平平安安。 即便不是以夫妻的身份,哪怕她是妃嫔、他是太医,两人这么扶持与共地一起老去,于温实初而言,也和白头偕老没什么两样。 甄嬛忽然戚戚地说道:“永远二字,说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只怕是难了。” 温实初内心如同被火烤一般煎熬,嬛妹妹不相信他的誓言。 原来。当初是因为不相信他的誓言,所以才拒绝了他的提议。 如果当初,他能够让她相信,是不是嬛妹妹就不必栽到这深宫里来? 悔恨的情绪缓缓泛上心头,温实初痛苦万分,可惜没有如果,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人只能向前看,向前看......当初嬛妹妹不信他,这一次他一定会用实际行动叫嬛妹妹相信。 他温实初所说的“永远”就是“永远”,差一天一刻都不是永远。 “微臣自知别无所长,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重诺而已。” 温实初说罢对着甄嬛叩头跪拜,卑微得不见自己。但他甘做甄嬛脚下的垫脚石,只愿她的脚尖永远也触不到这泥泞的土地。 她是仙女,她该飘逸出尘,她不该落地,她不该深陷沼泽更不该淤泥绕身。 她只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永远都是天真快乐的嬛妹妹就好。 “我不想侍寝。” 温实初听到甄嬛的话震惊万分,但内心却忍不住窃喜。这也是他渴望的,他得不到嬛妹妹,最好也永远不要有人玷污她! 甄嬛如今在温实初的眼里,比之往日更加具有神性,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女,是凡夫俗子不可轻易攀折的人。 他温实初得不到甄嬛又怎么样?这世间没人能够得到甄嬛! 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卑微了。他不过和这芸芸众生一样罢了,有什么值得妄自菲薄的呢? 窃喜之余,温实初还是恢复了理智,告知甄嬛入宫侍寝越早越好。 他亦有一点点小小私心,想要试探一下甄嬛会不会为了荣华富贵顷刻跌落神坛,没想到嬛妹妹是理智的,不仅机敏地发现了碎玉轩中的麝香,还颇有筹谋地为自己打算。 这一刻,温实初觉得自己比往日里更加钦慕她了。 她是一个完美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踩在他的心尖尖上,让他欲罢不能。 哪怕只是跪倒在她的裙下,仿佛都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微臣自知无福陪伴小主一生,但能够护小主一世周全,也算是全了当日的承诺。” 温实初真心实意地对甄嬛许诺,飘飘然间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今日是他和甄嬛的大喜之日。 甄嬛向他索要承诺,他也还以诺言。 除了红绸高挂、凤冠霞帔、大红喜字,洞房花烛,他们与成婚有什么区别呢? 温实初自认本不是那耽于男女之事的下流之徒,能够在精神上和嬛妹妹结为夫妻,他亦是甘之如饴的。 本来,“情欲”与“生子”就和“爱”无关,他不要嬛妹妹把身子给他,他也不要嬛妹妹为他受那生育之苦。 只要她需要他,他能为她付出,这就够了。 “温大人,我实在害怕。” 嬛妹妹哭得梨花带雨,温实初的心也跟着她的泪,一滴滴地受着浇蜡之痛。 “别怕。” 温实初叹息一声,温柔地安抚,希望自己的镇定之语能够给她带去些许慰藉。 “流朱,送温大人出去。” 温实初不舍地望了仍旧侧脸哭泣的甄嬛一眼,心中煎熬似乎能与她感同身受。 他一步步走出碎玉轩,站在这寥落的院子里,不禁想:愿,卿心与我心,时时如此刻。 他能悲她所悲、喜她所喜、哀她所哀、怒她所怒...... 永远心心相印。
第299章 番外温实初篇 笼(三) 宫里的日子平静。 自从嬛妹妹在碎玉轩养伤,温实初心也安定了许多,他有些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如果嬛妹妹永远都不必侍寝就好了。 半年过去了,温实初还像从前在宫外那样,十天半个月就去嬛妹妹那儿请一次脉。能够时时看见嬛妹妹可人的模样,温实初觉得心里很高兴。 这一日,温实初刚到太医院,便见到做杂事的小太监明里暗里地恭喜他。 不过昨日轮休,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温实初逮住一个相熟的公公,好奇地问道:“敢问公公,下官何喜之有?” 小太监拱手行礼,十分客气,恭维道:“大人还不知道呐,碎玉轩的莞常在,摇身一变成了莞贵人。大人在小主微末时相助,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吗?” 莞贵人? 莞贵人! 温实初愣住了,一时间手脚冰凉地定在原地。 这不可能。嬛妹妹说过,她不愿入宫,她不想侍寝,她但求一心人。 皇上?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也不符合嬛妹妹心中对夫君所想啊! 这不可能。 他要去问问嬛妹妹,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一定是! 温实初拎着药箱一路小跑到了碎玉轩,才发现这儿和上次来时已经不同了。 院子里多了伺候的太监宫女,门头和柱子也比之前干净有光泽,连候在门口的浣碧和流朱脸上也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佩儿点着暖炉放在海棠树下,像是在催花早日开放。从前,这里的炭盆都得省着用,奴才和小主一同挤在殿中取暖。 温实初微微蹙眉,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却又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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