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赶紧爬上桌,用力推开窗户,手脚并用地翻过窗户,这才离开了房间。 一路小跑着到门口,只见那群侍卫已经骑马离开了,远处的火把光影将胡同的尽头照得透亮。 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父亲仁心济世,怎么可能下药害人,一定是被诬陷的! 温实初手足无措,不知该找谁求助,忽然想到了和父亲交好的甄大人。 甄大人在大理寺任职,这种谋害皇子的大案,一定会经由大理寺调查的,他得赶在皇宫内定案之前,赶紧去求甄伯父帮忙。 温实初趁着夜色一路跑到甄府的后门,焦急地叩门。 “谁啊?” 门内的小厮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声音也懒懒的,像是刚被温实初吵醒。 “医官温家,家父温太医蒙冤!有急事求见甄伯父!” 里头没了动静,温实初不知是不是看门小厮又睡着了,愤愤地抄起外头横着的一支扁担,对着门就猛打,只怕动静不够大不够惊醒甄伯父的。 “诶诶诶!你干什么!大半夜的,老爷夫人早就睡了,你明日再来吧!” 温实初并不死心,若是父亲被人诬陷而死,一世的声名就全毁了,温家世代从医,以后家中亲戚还如何开门坐诊,如何治病救人? “大哥,求求你了!开门吧!我要求见甄伯父!” 温实初急得眼眶含泪,脑门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 “实初哥哥。快进来吧。” 一开门,温实初从提着灯笼后的浣碧身后看见了穿着斗篷,戴着帽兜的嬛妹妹,她似乎也十分焦心急切,悄然领着温实初往内院去。 “夜里看书晚了,还没入睡,听到实初哥哥叩门,便猜想出了大事。家中的小厮不懂规矩,还望实初哥哥体谅。” 甄嬛在前头引路,将温实初一路送进主院,才停下脚步。 “嬛儿能帮哥哥的只有这么多,希望爹爹能够帮助温家叔父顺利脱险。” 温实初瞧着甄嬛在浣碧陪伴下远去,隐入黑暗时只见一盏小小的灯笼光芒,仿佛漆黑瓮罐里的小小萤火。 进屋后,温实初赶紧将来龙去脉、所见所闻说与甄大人听。 甄伯父听罢温实初所言,若有所思地安抚他道:“孩子,你不必着急。谋害皇嗣是国之大事,皇上不会任由后宫自行处置的,明日我必联络谏臣上书,绝不使你父含冤而死。” 温实初感动地对着甄伯父叩头,激动地热泪盈眶。 “谢伯父救命之恩,实初没齿难忘。” * 半个月后,父亲归来。 几个太监用担架抬着,父亲身上被打得没有一块好地儿,素色的里衣里头渗出鲜血来。 温实初看着不成人样的父亲,心疼得不知该如何安慰。 太监们将担架搁在院子里,匆匆站成一排。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华贵的太监手持拂尘从外头的轿子里钻出来,慢悠悠地走进院子里。 “温大人,接旨吧。” 太监趾高气昂,看上去目中无人,温实初心中略略不忿,但只能跪地叩拜。 父亲伤得极重,好不容易才从担架上翻身下来,颤颤巍巍地跪在太监脚边。 温实初看着父亲趴在地上,双手哆嗦地抖动,刚一开口就吐出一口血来。 “微臣接旨。” 太监傲慢地瞥了他们父子一眼,宣读道:“皇帝口谕,温太医含冤受屈,朕心愧痛,赏白银百两,以作宽解。其子温实初,择日可令入太医院,钦此。” 温实初含泪叩头,和父亲一起高喊着“谢皇上隆恩。” 另一个太监拿着一个木漆托盘放在地上,上面是那一百两银锭。温实初忍不住抱住父亲,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实初,别哭。做太医,就是这样。千万千万,不要卷入后宫斗争,否则......万劫不复啊。” 温实初对着父亲点了点头,扶着父亲挪进卧房。 天仍旧是黑的,那白花花的银子躺在地上,仿佛把“悬壶济世”、“妙手仁心”的德行都击碎成一文不值的尘埃。 * 暮霭沉沉,天欲雨。 温实初穿着一身孝服跪在父亲灵前,欲哭无泪。 来来往往祭奠的人都说父亲是个好大夫,可是这又有什么用,父亲还是不堪重刑,回来养了不过半年就病故了。 太医,不过是贵人手中随时可丢的棋子,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 治不好要陪葬,是错;治好了伤了人利益,也是错。古往今来,有几个太医能够善终?又有几个太医凭借医术高明就能救人呢? 在权力的杀戮面前,他们身上的那一点医术,实在不值一提。 “实初哥哥,节哀。” 温实初一愣,眼前盆中的火焰好像窜上来了一些,他转过脸看向穿着一身素衣的嬛妹妹,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 他匆忙地拂袖擦去泪痕,对着嬛妹妹身边的甄伯父深深叩头。 “多谢甄伯父还家父清白,今后若有所需,实初定当竭尽全力。” 这半年,一直忙着照顾父亲,平日里还要去太医院当值学习,做些整理药材的打杂活计,一直没时间正式登门去拜谢,实在是失礼了。 温实初懊悔难当,没想到甄伯父并不计较,将他扶起来,语重心长道:“温大人是位好大夫。孩子,别太难过了。” 温实初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案桌上的灵台心中戚戚。 他不明白。好大夫,为什么没有好报?明明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无法自救? 眼前火盆里的光焰簇簇,熏得温实初泪如雨下。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 春光甚好,今日轮休,温实初提着药箱又往甄府去。 后院的小厮已经与他十分相熟,乐呵呵地迎道:“温大人,您来啦,您可真是准时啊,每半月来请一次脉,从不懈怠的。” 温实初温和一笑,轻车熟路地跟着小厮往内院走,脚步轻快。 几年过去了,父亲的死也像是一团散去的云,在太医院已经有了自己案桌的温实初,谨记着父亲临终前的谆谆告诫: “莫要牵扯进后宫争斗,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甄府对温家有恩,温实初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纵使知道太医不得为皇族以外的人看诊,还是每半月悄悄来一次。 候在廊下,小厮进屋去通报,温实初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给甄大人和甄夫人诊完脉,他就能去给嬛妹妹诊脉了。 “嗐,嬛儿是不愿去选秀的,我私心里亦是不愿......” 甄夫人的哽咽声引起了温实初的注意,他万分震惊地捕捉到了那话中的关键词:选秀! “所有秀女未经选看前,都是不能定亲的,你想什么呢,逃不掉的。” 甄伯父痛心疾首的叹息更加叫温实初伤心,仿佛一颗酸梅哽在胸口,晕出又酸又苦的滋味。 这可怎么办!他对嬛妹妹早就暗生情愫...... 他早就想要向甄家提亲,迎娶嬛妹妹为妻,如今选秀的事横在前头,万一嬛妹妹中选,他岂不是今生今世都再无机会了! 想到此处,手中的药箱怦然坠地,发出一声闷响。
第298章 番外温实初篇 笼(二) 浑浑噩噩。 温实初忘记自己是怎么拎起药箱进去给甄大人和甄夫人请了脉,又是怎么起身要告退。 “实初。嬛儿不在家,今日不必请脉了。” 不在家? 温实初突然回过神来,略显惊讶地看着甄夫人。他每月都是固定的日子来请脉,嬛妹妹是知道的,怎么偏偏是今天不在家呢? 难道是嬛妹妹得知自己将要参加殿选,故意躲着他的? 可是,为什么躲着他呢? 温实初想到甄夫人说嬛妹妹不愿选秀而日日伤怀,突然心中涌出一个想法: 不会是嬛妹妹也在感怀,若是中选后他们再无可能,所以才免得两下里见面伤心吧? 温实初想到这里,不禁开口追问道:“敢问夫人,嬛妹妹今日去了哪里?” 甄夫人叹了一口气,看向甄大人,说道:“都说上善寺的菩萨最灵验,嬛儿去礼佛了。” 温实初一听,心中更喜,想来自己的猜测并无差错,嬛妹妹是想要被撂牌子,不愿被选入宫禁的。 从前,嬛妹妹就对她说过,她要嫁与心仪的男子,与其结成连理、白首到老。她若是嫁入皇家或是被赐入亲王府邸,如何再能得一人心,和一人白首? 远看近看,左看右看,只有他坚决对嬛妹妹表示过:他一生只会对妻子一人好,绝不再娶任何一个女子。 “多谢甄夫人,实初告退了。” 温实初喜滋滋地拜别了甄夫人,却让甄氏夫妇有些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一路小跑着离开甄府,温实初回到家放下药箱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那只家传的玉壶。 小小的玉壶虽然不值多少金银,却是他最真挚的心意,他希望嬛妹妹能够明白,也能够坦然。 揣着玉壶离开家,温实初脚步轻快地奔向上善寺,守在门口等着,希望嬛妹妹一出来就能看见他。 他希望嬛妹妹能够心中毫无负担地去选秀。就算没被选上也不代表她不优秀不美丽,她还有他,若皇上不能慧眼识珠,这世间还有他能懂得她的出尘之姿。 在门口来回兜了几圈,温实初越想越欣然,有些激动、有些不好意思。 他就要对嬛妹妹袒露心意了,这些年压抑在心底的满腔欢喜,今朝就要倾泻而出。 寺庙的钟声敲了几遍,温实初远远的看见了浣碧和流朱簇拥下的嬛妹妹。 他忽然有些紧张了,忍不住吞咽口水,手心也开始冒汗。 嬛妹妹见到他果然款款向他走过来,两人低头对视一笑,她柔声称呼道:“实初哥哥。” 温实初身子酥得一激灵,佯装严肃道:“嬛妹妹。刚刚我去府上请脉,听甄伯母说你来这里敬香了。” 看着嬛妹妹,温实初终究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嘴角微微上扬。 甄嬛俏皮一笑,眼眸带喜,“出来走走,也是散心。” 温实初看到她这样强颜欢笑,心疼地安慰她道:“嬛妹妹,你就不要再瞒我了,我知道为了殿选之事,你已经烦恼多日了。” 看到嬛妹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温实初终于鼓起勇气,从袖兜里掏出玉壶。 “嬛妹妹,家父在世的时候常说,一片冰心在玉壶,他让我把此壶交给我们温家未来的......” 温实初手捧着那玉壶放在胸前,像是掏出了自己那颗炽热跳动的心,想要交给甄嬛。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意,你若接受的话,就不用再去宫中接受殿选了。” 甄嬛低着头,默默的,没有说话,思虑了一会儿才说道:“顺治爷在世的时候就定下定例,所有未经选看的秀女,断不可私下结亲。实初哥哥想一时救急,也不必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来,嬛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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