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崽子…… 叶芳愉被他孩子气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好半晌才重新站直了身子,不放心地看了他们几眼后,带着人出了翊坤宫的大门。 翊坤宫外的宫道上,早有一架金黄色的轿辇等候良久,见她出来,抬轿的宫人不敢有丝毫不悦,整齐跪下来同她行礼请了个安。 叶芳愉便扶着紫鹃的手,大步上了轿辇,坐好以后,扭头看了看翊坤宫朱红色大门口伫立着的青缇和玉莹等人,沉声吩咐:“本宫走后,你们便从里边把大门锁上,不可随便放人出去,也不可轻易叫外面的人混了进去,知道吗?” 青缇等人屈了屈膝,异口同声:“谨遵贵妃娘娘吩咐。” 叶芳愉这才敲了敲椅子把手,声音沉重:“走吧。” * 启祥宫的纳喇常在突然小产了。 事出之时,她正在启祥宫后殿午憩,而敬嫔则是去了安嫔的景仁宫做客,并不在宫里。 听闻纳喇常在是因着一阵强烈腹痛而苏醒的,醒来以后,察觉两腿之间好似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流淌而下,掀开被子一瞧,发现她下身竟然已经出血多时了。 她身边的宫人大约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六神无主之下,第一反应不是禀报给宫里的主事娘娘亦或者掌事嬷嬷,也不是着人去延请太医,竟是要去小厨房熬煮安胎药。 还是打水的时候,因着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这才叫启祥宫里的其他宫人发现纳喇常在的不对劲。 之后又是好一通忙乱。 等敬嫔得到消息,带着太医匆匆赶回启祥宫时,纳喇常在腹中的胎儿已经来不及了。 太医们只上前一把脉,便齐齐皱着眉毛,黯然神伤地摇了摇头,一一从纳喇常在的床前退开。 “怎么样了?”敬嫔着急地问。 太医们面面相觑一眼,其中一个从队列中走出,朝着敬嫔拱了拱手,“回娘娘,已经无力回天了,若是能在早上半个时辰,多半还能救回……” 半个时辰? 敬嫔下意识拧了拧眉。 来不及多思,厉声呵斥向纳喇常在身边伺候的几个宫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屋子里的血腥气这么浓,你们竟无一人发觉吗?” 几个宫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地回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饶命??”敬嫔像是听见什么不敢置信的话语,“你们把纳喇常在伺候成这样,还敢求饶命?” 她压着怒火冷哼了一声,“此刻便是本宫想绕你们,也要看皇上和两位老祖宗答不答应了!” 说罢,直接挥手让人去通知皇上和两位老祖宗,又叫人进来给纳喇常在收拾满床铺的脏污,几位太医则是移步到了外头的梢间去做等待。 她自己就像是再也受不了里头的窒息氛围和血腥气一般,看也不看床上还在昏迷的纳喇常在一眼,径直转身出了屋子,焦急地在檐下来回踱着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乾清宫派人过来之前,反倒是屋子里的纳喇常在先醒了。 醒来以后,从几位太医口中得知结果,纳喇常在哭得险些昏厥过去。 敬嫔恰好重新回了屋子里,见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到底还是按捺着心头不适,坐到了她的床前,抬手拍了拍纳喇常在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还是太过伤心了,小心哭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啊……” 纳喇常在凄厉一笑,“孩子,还会有的……敬嫔娘娘说得可真轻松啊……”她两句话说得气若游丝,偏其中的讽刺意味十足强烈。 敬嫔登时就变了脸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纳喇常在咳嗽了几声,抬眸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娘娘,作为启祥宫……的主位,奴婢的孩子没有了,您难道,就没有半分过失吗?” “皇上之前,是如何交待的,命您照顾好,照顾好奴婢和腹中的胎儿,可您,对奴婢却从来,不闻不问,只除了安置个小厨房以外,您又何曾上过半点心?” 敬嫔:“……” 她十分怀疑纳喇常在是不是脑子不好。 当即就面色冷淡地站起身,远离了纳喇常在,又当着几位太医的面,抬手在自己身上的各个部位拍了拍,连袖子都翻出来看了看,确认自己身上没有被人趁机塞进过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放下了心。 扭过牛,又寒声对床上的纳喇常在说道:“孩子是在你自己肚子里,眼下又是在你自己的宫中出了事儿,你不想着如何向皇上和两位老祖宗告罪,反而想把一应过错都推到本宫的头上来,纳喇常在,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说罢,见纳喇常在张了张唇,又想说些什么。 她冷酷无情直接挥手打断,“罢了,本宫也懒得同你计较什么,左右皇上的人很快就会到,是非黑白,还是叫皇上去查吧。” “本宫身上的衣裳脏了,先回去换过一身新的。劳烦几位太医在这边看着,可莫要叫纳喇常在出什么事儿才好。” 说完,扭头就往外走。 刚走到殿外,脸上神情忽地变了一副,有些紧张兮兮地拉过身边大宫女的手,低声吩咐道:“丁红,你现在叫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本宫的正殿、偏殿、寝殿、书房,以及后院的小厨房,都彻查一遍。” “最好是能把咱们宫里伺候的宫人就寝的地方也搜查一遍,看看本宫的宫里是不是多了些什么东西,以及有没有宫人被收买,意图栽赃陷害于本宫……” 丁红知晓此事的严重性,不敢耽误,连礼都没行,转身飞快下去安排人手了。 等敬嫔自个儿换好衣裳,丁红皱着眉过来回报,“娘娘,已经将侧殿都搜查过了,什么都没有,书房里头也是干干净净的,现下正安排了人去查小厨房,还有您的寝殿这边……” 敬嫔直接挥了挥手,示意丁红把人叫进来。 自己则是走到了屋外檐下,等了估摸五分钟左右,丁红就带着人从寝殿出来了,“娘娘,还是什么都没有。” 敬嫔立时又皱起了眉,有些不敢置信,都没有? 她还来不及思索其他,便听见启祥宫宫门外一道清脆的静鞭声响起,竟是皇上亲自过来了! 敬嫔连忙带着人走到了院子里迎接。 “起来吧。” 皇上此时没有心情同她说话,进来以后,步伐未停,直接大步朝着后殿走去。 清隽的脸庞上神情阴鸷,眸光深不见底,而眉宇紧蹙,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风暴。 他很快走到后殿,走到纳喇常在的床前,仿佛根本闻不见空气中的血腥气一般,看了一眼床上的纳喇常在,便沉声朝几位太医问道:“如何了?” 太医将之前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 皇上的反应与敬嫔如出一辙,只多了一个拍桌子的动作,将底下跪着的宫人吓得不轻,连话都不会说了。 “皇……皇上……” “求,求皇上……” 皇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声音裹着寒芒,似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一般,震怒道:“梁九功,拖下去,全部杖毙!” “杖毙”二字一出口,宫人哪还顾得了其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连番哀声求饶。 嘴里说什么的都有,夹着哭声求饶声和几道告状声,屋子里一时乱糟糟了起来。 纳喇常在这时候忽然开了口,“皇上且慢。” 她的声音十分虚弱,连喊了两声,皇上才听见,扭头看向她,“怎么了?” 纳喇常在说:“奴婢,自有孕以来,胎像一直稳固,故而奴婢不信,这孩子会莫名其妙没了,一定是有人暗害,奴婢想求,求皇上给奴婢做主!” 说着,竟要掀被下床。 敬嫔无法,只得快走两步上前,把她重新按回了被子里。 一来为了彰显她的存在,二来则是……她不上前,便只能由皇上上前了。 总不能让太医过来扶她吧? 敬嫔一边腹诽,一边手上微微用力,把纳喇常在按回了床上,又重新给她盖好被子。 谁知纳喇常在竟又剧烈挣扎了起来,“奴婢,奴婢求皇上做主!” 她喊完这句,不知是不是失心疯发作,居然低下头在敬嫔的手背上重重咬了一口。 敬嫔被她的动作吓得惊呼了一声,连忙从床前退开,第一时间举着手背给皇上看:“皇上,您,您看她……” 皇上:“……” 他眸中的不悦之色顿时更深,眉宇紧蹙地对纳喇常在说道:“做主便做主,你咬人做什么?” 说完,才厉声朝梁九功吩咐:“先不杖毙,把这些人押到慎刑司盘问清楚,之后再做处置。” 又叫人进来搜查纳喇常在的屋子。 这边搜查结果还没出来,那头慈宁宫的两位老祖宗又派了苏麻过来询问情况。 不得已,皇上只能带着敬嫔先去了慈宁宫等候,顺便给两位老祖宗回话。 另外一厢,纳喇常在小产的消息一经传出,阖宫都被震动,故而各宫纷纷派了人过来关心问话。 得知纳喇常在的小产估计另有隐情,各宫娘娘很快便坐不住了,干脆亲自动身往慈宁宫赶,等所有人到齐,再一清点人数,发现妃嫔俱全,就连永寿宫深居浅出的赫舍里贵人也到了。 唯有翊坤宫的靖贵妃娘娘,不知是没有收到消息,还是怎地,一直未能见到其身影。 在场便有人露出了怪异之色……
第210章 叶芳愉很快赶了慈宁宫。 她还在路上的时候,紫鹃便语速急促地把前因后果给她说了一遍。 听闻那个孩子没能保住,叶芳愉心底隐隐有些遗憾,荣嫔现在与她疏远了一些,长生也不让去武英殿玩耍了,胤祉又还在襁褓之中,故而她现在能玩的小小崽子就只剩了万黼一个。 启祥宫与翊坤宫相隔不远,得知启祥宫即将多出一个奶里奶气的小小人类幼崽,她其实很是期盼。 可谁能料到这才过去没多久,这孩子竟然说没就没了呢。 叶芳愉一边暗自嘀咕,一边扶着紫鹃的手,款步进了慈宁宫的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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