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皇太后到底是见过的世面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多,很快就拍定了主意:“叫人去太医院把纳喇常在的脉案拿过来,再将太医院当值的,不当值的所有太医,全都叫到慈宁宫来!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外界的因素导致纳喇常在不幸流产,还是她自身的问题所在。” 苏麻屈膝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离去。 其他众妃嫔也安静了下来,默默坐在原地等候。 * 等了没一会儿,皇后首先坐不住了。 对着皇上和两位老祖宗提议道:“不若,趁着这段时间,问问纳喇常在,这段时间可去过什么的别的地方?” 皇上当即便颔首同意了。 于是梁九功便自发走下了台阶,走到纳喇常在跟前问话。 她自那日查出有孕后,便被敬嫔免了早上和晚上的请安和问候,每日都要睡足五个时辰才起床。 起床后惯例梳洗一番,在院中散散步,等小厨房的早膳备好,用完早膳后,就会趁着早晨的温度适宜凉爽,带着宫人到御花园去走走。 为着腹中的皇嗣着想,她在御花园能走的地方其实很有限——摆了花卉的地方不敢去,没有铺上平坦的青石瓦砖的地方不去,靠近水边的地方不去,靠近猫狗房的地方也不敢去,路不平整不敢踏,路太平整也不敢踏。 走路之前还需得有两个宫女在前面开路,但凡她们走的步伐慢了些,便要停下来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敢过去。 在御花园散完步,她会回到启祥宫小憩一个时辰,之后便在屋子里待着,直到日落,再正常就寝。 纳喇常在的回答中规中矩,甚至还有些无聊。 很快,宜嫔便发问了:“除了这些之外呢,你可还去过别人的宫里?见过什么人没有?” 纳喇常在的眸光不自然的闪烁片刻,而后,怔怔地看向了佟贵妃。 见状,所有人也默契地将目光对准了一直沉默寡言的佟贵妃。 佟贵妃被她这一眼吓了好大一跳,瞪着眼睛就问:“你看我做什么?” 害怕会被皇上误会,她连忙紧张兮兮地起身解释:“皇上明鉴,这几日,臣妾是见过纳喇常在两次,一次是在御花园,当时安嫔也在,安嫔可为臣妾作证,臣妾只与纳喇常在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分开了。” 安嫔连忙走了出来,低眉顺眼道:“是,臣妾可为佟贵妃作证。” 佟贵妃这话里将她也扯了进来,为佟贵妃作证,便是为她自己作证。 她这段时间,也只见过纳喇常在一次,便是那日在御花园里。 安嫔拧着眉头,细细回忆,逐字逐句将那天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纳喇常在先与佟贵妃和臣妾行礼请了安,佟贵妃娘娘叫了一声起。” “纳喇常在便道:’难得今儿天气好,两位娘娘也出来赏花?‘” “佟贵妃娘娘回答说她是要去慈宁宫与两位老祖宗请安,看见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下来看看,等会儿便要走。” “而臣妾是一向不爱坐轿辇,那日本要去翊坤宫寻靖贵妃娘娘说话,正好赶巧,与佟贵妃娘娘撞见了,便一起看了会儿花。” “纳喇常在听完,只说了一句,’御花园的花向来不错,只可惜她有孕在身,没办法近前观赏。‘” “佟贵妃看了纳喇常在一眼,表情不算好,但也没有发作,只说了一句’想看花何时都能看,她急着要去给老祖宗请安,便不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佟贵妃娘娘说完便走,纳喇常在就问臣妾,’佟贵妃娘娘是不是生气了?‘” “臣妾说了句’没有‘,便也跟着走了,再之后的事情,臣妾便不知晓了。” 说到这里,安嫔似乎想起来什么,紧跟着又补充道:“对了,臣妾和佟贵妃娘娘,是七日之前遇见纳喇常在的,只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前后耽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当时纳喇常在的胎像有异,想必也支撑不到现在吧?” 皇上“嗯”了一声,“想来是与这件事情无关的。” 他挥挥手让安嫔坐回去,又问佟贵妃,“还有一次呢?” 佟贵妃:“还有一次是在承乾宫门口,臣妾本来打算出门,正巧纳喇常在溜达了过来,说是在承乾宫附近丢了块玉佩,找了许久都没有找见,口中有些渴,询问臣妾可否到承乾宫讨杯水喝?” “她怀着皇嗣,臣妾如何敢慢怠?只能请了她进去,谁知,她一进屋,便问臣妾,可愿意抚养她腹中的孩子……” 佟贵妃说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顿时又变了脸色。 敬嫔有些不敢置信地瞪了一眼纳喇常在,她自己不愿抚养是一回事,纳喇常在眼巴巴寻上佟贵妃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纳喇常在这是有意要打她的脸? 吃她的,喝她的,穿她的,用她的,花了她这么多银两,最后她转手就把孩子送给了佟贵妃。 传出去,叫外人怎么看她? 敬嫔气得把手中的丝帕攥得“咿咿”作响。 其他人也没想到,居然能吃到这么大一个瓜。 叶芳愉旋即目露了然,原来是这样,纳喇常在并不是不想把孩子拱手给她人抚养,而是害怕别人不愿意抚养。 她深知自己身份低微,即便是生育有功,抬了贵人,到底连个主位也不是。还得再熬上许多年,才能勉强攀爬到嫔位。 偏偏有子的贵人还那么多,个个都比她有资历,孩子又都与她家胖宝宝交好,连带着也在皇上面前露脸过多次。 另外大约也是考虑到尊卑的问题,贵人养育出来的皇嗣,到底不比嫔位娘娘,乃至贵妃的养子要来得尊贵,不易受到宫人的看轻。 宫中大多讲究子凭母贵,可是倒过来,母凭子贵也是一样的道理。 叶芳愉不禁为纳喇常在的心计感到些许震撼。 另一头,佟贵妃的心里便不是那么滋味了,她是急于想要抱养个皇嗣不假,可纳喇常在本就是别人宫里的人,容貌不佳不说,身上又一股小家子气。 她如何能够看得上? 自然不愿意拉拢,故而即便是纳喇常在自己投靠了来,她自己也不想要。 不过当时为了留个后路,她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死,只含糊糊弄了过去,之后又赏了一些东西给纳喇常在。 那日之后,纳喇常在大约是以为上了她这艘船,连着两日过来拜见,都被她拒之门外。 再之后……便出了这档子事。 佟贵妃想着,心中对纳喇常在的厌恶更深了几分。 故而便一点情面也不留,将那日承乾宫里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期间还不忘春秋笔法,将自己含糊糊弄的说辞修饰一番,直将担架上的纳喇常在说得面上青白交加,气得不轻。
第211章 纳喇常在只得凄凄惨惨地再次为自己分辩:“不,不是这样的,那日贵妃娘娘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您说过,若是奴婢,奴婢能生个阿哥,您便愿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佟贵妃冷言打断,“纳喇常在是犯了癔症,还是脑子里糊涂,听不明白好赖话?” “本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那日,你来求着本宫抚养你腹中皇嗣,本宫只道一切听从皇上和两位老祖宗做主,之后你又说了好一番恳求的话,本宫概不答应。只临走前,想着你怀有皇嗣,担心你忧思忧虑,扰了安胎,这才多嘴一句,让你别东想西想,好好照顾自己,说不得能跟通贵人一样,有诞育阿哥的福气。” “怎地到了你的嘴里,黑白对错就全都颠倒了呢?” 佟贵妃骂完纳喇常在,转过身来,表情郑重地对着皇上服了服身子,“万岁爷,臣妾方才所说,天地可鉴,除臣妾身边的宫人外,纳喇常在身边的宫人也是全都听见了的。” “听闻他们现在在慎刑司里遭受拷问,万岁爷若是不信,可派梁公公去问上一句,可如臣妾方才所言?” 她说得斩钉截铁,语气十分坚决,由不得旁人不信。 皇上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在她身上梭巡了一圈,未置可否,只点了点皇后手下的椅子,声音清冷地道了一声:“坐下吧。” 言下之意,此事便这么过去了。 皇上看向纳喇常在的眼神里不自觉染上几分不悦与嫌恶,嗓音里裹挟着霜寒之气,表情冷冷地问道:“还有呢?” 纳喇常在眸光闪烁,心中阵阵发虚,一时竟也不敢再开口。 只一只手无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瞳仁空洞,神情凄惨。 在场却无一人怜悯于她。 各个都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开,与左右不知在耳语些什么。 叶芳愉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皇上身侧,看见底下的妃嫔吃瓜吃得起劲,心中不免有些艳羡,她也想听八卦啊…… 大约是她羡慕的眼神太过露骨,皇上忽然猝不及防朝她看了过来,眉宇微蹙,嗓音柔和地问她:“可是担心保清他们了?” 叶芳愉倏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臣妾只是在想些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皇上追问。 叶芳愉拧着手帕,唇角的笑容温和又羞涩,衬得她精致的眉眼潋滟生姿,极为好看。 “臣妾只是在想,纳喇常在腹中的胎儿到底是怎么没的。” 皇上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等下太医们过来,大约就有结果了,你身子不好,便少操心这些琐碎的小事。” “晚些等事情了结,回去翊坤宫后,记得让人用柚子叶烧水,去去身上的晦气。” 说这话时,他把声音放得很低,倒也不怕周围的人听见。 然而,虽然听不见皇上与靖贵妃说了什么,两人之间亲昵的姿态却尽落于众人的眼底,叫好些人不自觉地拧紧了手中的丝帕,心中微微泛酸。 * 须臾,太医院的众位太医悉数赶到。 不等他们行礼,皇上便已然大手一挥,责令他们一一上前给纳喇常在把脉。 把完脉后,众位太医聚在一处窸窸窣窣地讨论了片刻功夫,最后是院正大人佝偻着身子上前,颤颤巍巍一拱手,开口便道:“纳喇常在体内除了安胎药的药性残留外,却无其他药物暗害的痕迹。” 这话一出,谜题又回到了原处。 皇上立时便有些不耐了,正想开口,就听院正大人继续慢慢悠悠地说道:“不过……” “纳喇常在近来有些忧思多梦,郁结于心,许是这方面的原因,导致了她腹中胎儿不宁。从这脉象来看,已有十数日的功夫,这与太医院的脉案严重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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