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落地,荆轲终于是负伤不能行动了,怀瑾又是一箭过去,钉在他的腹部。 荆轲倒在地上,往后退,退到一个柱子下面,显然他还没气绝。 怀瑾看不清脸,但她还是能看见荆轲在喘气的,可嬴政等人都围了过去,她本能的叫道:“先别过去!” 这时殿外已经围满禁卫军,他们拔出剑站在门口,还是没有进来,其中一人问道:“陛下,禁卫军在此,是否得进殿?” 嬴政沉声对外面道:“进!” 文官们被禁卫军纷纷隔绝住,几百个士兵围住荆轲,怀瑾也从大鼎上爬下来,往那边跑去。 “老尉、蒙恬,你们没事吧?”她看到夏福正在给王贲和杨端和看伤,顾不得其他人,忙看向尉缭。 尉缭衣服乱得不行,可气度仍然平缓,像是刚刚睡了个觉起来,带了些倦容:“放心,无事,多亏你了。” 蒙恬也摇摇头,怀瑾才看向嬴政:“陛下可还好?” 嬴政头发散乱,发顶的玉冠都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衣服也是松松垮垮挂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点头:“寡人无事。” “你……”一个微弱的声音,怀瑾这才去看倚着柱子的荆轲,顿时惊了。 灰衣人一双眼睛带着难言的情绪,浓黑的眉毛如利剑一样横亘,两眉蹙起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那是她熟悉的一张面孔。 多年前,这张脸还是年轻英俊的,而眼前这张脸却是灰败暗淡。 竟然是……庆卿,她少年时在齐国的剑术老师庆卿,原来他是荆轲!是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怀瑾耳边一声断弦声,嗡的一声震得她头脑嗡嗡作响。 荆轲?庆卿? 她脸上不知是哭是笑。看着庆卿对自己惨淡一笑,她不敢说话不敢发声,惊得不知觉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尉缭身旁,尉缭以为她体力不支,轻柔的扶住她。 “是谁指使你?燕王?”嬴政看着荆轲,目光似冰剑一样。 荆轲吐出一口血水,惨然的笑了一声,并不说话,似是有所嘲讽。 嬴政一剑刺在他肩胛骨上,在他的血肉中慢慢搅动着,冷酷的问:“是谁?燕王喜?还是太子丹?” “秦王嬴政,不过如此……”荆轲似乎感觉不到痛一样,出言嘲讽。 “寡人会荡平燕国每一寸土地,杀掉每一个燕人,你的亲人好友皆将化为灰烬。”嬴政抽出剑,将剑递给老猎,冷哼了一声:“这样,你还觉得不过如此吗?” 荆轲沉默着,无悲无喜的看着嬴政,开了口:“我之所以没有杀了你,是因为我要生擒你,要你同太子殿下订立条约归还土地……”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回答,若嬴政对燕国发难,只需燕国献上燕丹便可化解。 嬴政不屑的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朗声问道:“殿外值守是何人?” 先前在宫门口拦下怀瑾的那位副将走上前跪下,开口:“末将章邯,乃是卫尉大人的副将。” 作者有话要说: 轲既取图奉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绝袖。拔剑,剑长,操其室。时恐急,剑坚,故不可立拔。 荆轲逐秦王,秦王还柱而走。群臣惊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不得上。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乃以手共搏之。 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轲。秦王方还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剑!王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其匕首提秦王,不中,中柱。秦王复击轲,被八创。 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乃欲以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 当时写这个情节我查资料看到这段的时候我巨感动,想着尽量还原这段的情况下把赵姐加进去,写了两天才搞出几千字,敬佩荆轲!
第208章 误杀 嬴政点点头:“尽忠职守,恪守君令,今日虽情况险急,但你们仍然记得寡人的命令,无令甲士不得进殿,很好。蒙恬,你这位副将不错,日后便让他戍守章台宫。” 蒙恬俯首称是,嬴政又看向几位武将和负伤的官员,对他们感叹道:“今日寡人才知谁是忠君之臣。” 说着又看向夏福:“太医夏无且、国尉尉缭、蒙恬、吴腾大人、杨端和、小王将军……” 他说了一长串人名,唯独漏掉了怀瑾的,他说着:“你们都是寡人的良臣,秦国的栋梁,今日之事寡人会论功封赏。” 蒙恬指着其他的燕国人:“陛下,那秦舞阳这几人如何处置?” 嬴政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荆轲身上。 “不要让他死,明日把这十个人全押到城门口,施千刀万剐之行!”嬴政冷然道,他一甩袖子,准备走。 这时只有怀瑾注意到荆轲满是血迹的左手拿了一根钉子样的东西,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荆轲似乎拼尽最后的力气往嬴政那边刺过去。 一直看着他的怀瑾,眼中尚含着泪,然而见到这一举动她想也不想,立刻拦在了嬴政面前。 危险到极致,这一针下去,她必死无疑。 荆轲看着她,不知她是害怕还是心痛,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这双眼睛……荆轲想起,当年她拉着那副棺材,在临淄的街头为自己叫着冤屈。 棺材那么重,把她的肩头都磨出血了,她是赵国尊贵的公主,却待他甚重。 这份恩情……这份恩情……荆轲想着,手上一偏,重重的扑在了地上。 禁卫军的剑涌上来,十多把利剑穿胸,是活不下来了。 荆轲喘息着,眼睛落在她身上,最后的最后,只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瞳孔便沉寂下来。 “阿姮,你疯了!”虽是怒骂,心底却是狂喜,嬴政将她半搂在怀中,她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面前,隔绝了扑面的危险。 怀瑾最后也不敢叫他一声:庆先生。 她看着荆轲的尸体被人抬走,看着殿中的人群渐渐散了,看着夏福满头是汗的诊治完走到自己面前。 夏福脸色也是苍白,可他懂得,懂得怀瑾这一刻为何是这样凄凉的神情。 “主子……”夏福担忧的小声叫了她一声。 “阿姮,是不是吓着了,我带你去安静的地方。”嬴政顾不得梳洗,拉着她的手要带她走。 怀瑾惊了似的抽出手:“不、不……我要回去了……回家了,还没吃饭呢。对,我要回家吃饭了,还等着我……” 她似乎有些语无伦次,尉缭觉出她有些不对劲,上前道:“今日变故太多,阿姮恐没回过神来,陛下容她回家歇一歇。” 嬴政微笑着,脉脉看了她一眼,见到殿中还有人在,遗憾地收回目光,随着老猎回了寝殿。 尉缭和夏福带着她回到了家,思之和张良在那里侯了许久,眼见着快日落西山,才见到他们回来,怀瑾的神色还那么不对劲。 “怎么了?”张良沙哑的声音一响起,怀瑾似乎突然回了神,她满头是汗,看着他嗫嚅着:“我、我、我……我该死!” 张良本担心她,见她此时安然无恙,心早已放下大半。 可她此时面色苍白,汗珠如豆般滚落,身上还有些血迹,让他仍一颗心放不下,可问又问不出什么。 尉缭在一旁,看着沙哑的嗓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他解释道:“今日燕国使者在殿上行刺,是阿姮护的驾。” 张良不自觉的微皱眉头,看向尉缭。 尉缭只觉得面具下这双眼睛仿佛洞悉一切似的,他听到“韩念”说:“行刺?此等手段,看上去像是太子燕丹做的。” 尉缭多看了他两眼,觉得韩念有些洞若观火,赞道:“韩先生高见,荆轲正是如此回答的,行刺是死罪,陛下的怒火一起,燕国必不得存,他言明是燕太子指使,燕国便能轻易把此事绕过去。今日这刺客,倒真是……勇气可嘉。” 虽非同阵营,但此人是在叫人钦佩。 谁知韩念听到声音略微提高,嗓音似乎……也没有那么咿哑了,他道:“刺客是荆轲?” 尉缭微笑:“先生在燕国待过,想来是认识?” 谁知韩念只是看向怀瑾,目光隐忍,他听到韩念问怀瑾:“是你杀了他?” “不是、不是?不是……”怀瑾手中仍然握着那把小弓箭,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将弓箭远远扔开,鞋也不脱爬到竹席上,怕冷似的抱成一团。 尉缭觉得奇怪,不过见怀瑾神色心中倒有了几分猜想:“阿姮,你与荆轲……” 夏福白着脸,替她回答:“荆轲……原先叫庆卿,当年主子在稷下学宫时,他是主子的老师……” 不意是这样,尉缭一时有些惊愕。 想到她一路上的脸色,不由叹息起来,想劝慰却觉得此时不是时候,因为怀瑾眼睛只盯着韩念,一个劲的解释:“……隔得远……看不清……我不是那样……” 她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最后捂着脸,闷声道:“那是他亲手给我做的弓,可我拿这把弓射死了他……” “各为其主,他今天来这里便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不是你也还有别人。”张良叫思之打来热水,将帕子温热然后递过去,他想亲自替她擦一擦脸,可夏福和尉缭都在身侧,叫他亲近一下也不能。 怀瑾浑浑噩噩的擦了一下脸,渐渐镇定下来,心一定越发觉得悲凉,她闭上眼睛:“我杀过很多人,有仇的、没仇的、可恨的、无辜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杀了自己的老师,稷下学宫五年,庆先生一直对我很好,我……他……” 怀瑾似是支撑不住了,微微喘着,手撑在桌上,苦涩道:“庆先生一生过得凄苦……” 她想起庆卿的生平,难受得不行。 庆先生自小孤苦伶仃,背着血海深仇生活在齐国,小时候她在齐国读书时,几乎从没见过庆先生笑的模样。 他似乎总是孤身一人,心事重重。后来在燕国再见到他,感到他身上的愁绪已经不见了,她以为庆先生已经过上了好日子,却原来…… 她扶着额,一滴眼泪落下,她无力的抬起手擦掉,然后将那把弓捡了起来,苦笑两声:“他最后是因我而死的。” “不是,他是为了自己的大义而死,与你没有关系,阿姮,你别多想。”尉缭在她面前坐下,温言劝慰。 怀瑾摇了摇头,难过道:“他为什么非要选这样一条路?” 张良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天边的一朵云,风吹起他的衣袂,让他看上去有些遥远。 他眼里盛了浅浅的悲凉与敬佩,低声道:“士为知己者死,庆先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让他以命相托的,唯有他的知己,于他而言,这是最快活的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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