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也不得不扎挣起病体,强撑着出来打点,原本不过是装病,哪知中秋的时候贪凉多吃了几杯酒,真个着了风寒起来,惠宜荣等人倒是很乐意接手五公主的亲事,然而德妃何等要强,万不能叫人看笑话,务必亲自操持。 福晋于是天不亮就起身到永和宫中点卯,陪婆婆清点名册、盘查府库、往来沟通,直忙到日上中天才回。 德妃感慨道:“你自己尚有大阿哥需要照料,哪能日日在本宫这里磋磨辰光。” 福晋温言道:“弘晖有乳母们照拂呢,儿臣平日里清闲得很,额娘若有用得着儿臣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德妃已听说了,从瓜尔佳氏难产之后,老四再未去福晋房里。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这当娘的只能劝和,不能强求,也唯有叹道:“难为你了。” 福晋垂眸,恍若无意拭去眼角一抹清亮水渍,“只要额娘您能体谅,儿臣便不觉得委屈。” 有功当赏,有错当罚,德妃自然是公道的,虽明面上未显出偏颇来,却时常留福晋在永和宫用膳,又动不动就将弘晖阿哥召过去问话。 相形之下,弘曜却不像她的孙辈,简直不闻不问。 挽星有点着急,她就猜着正院无事不登三宝殿,果不其然,失了四爷欢心,就上赶着笼络德妃娘娘去了,偏偏福晋打着给婆母尽孝的名义,别人还作声不得。 云莺怡然自得给弘曜换尿布,“去就去吧,娘娘近来身子劳乏,有人照料正好。” 她自己是没耐性鞍前马后侍奉婆母的,有人代劳不是更好? 挽星哀怨道:“您就不怕她说您坏话?” 德妃虽不是傻瓜,但三人成虎,这么天长日久地吹耳旁风,难免起些嫌隙,何况云莺入府的时候便闹得不大痛快,怕是娘娘早嫌她了,这会子难免雪上加霜。 云莺想了想,含笑道:“我觉得你多虑了。” 背后嚼舌根进谗言,福晋的段位应该没这么低,她顶多用她的好来衬托云莺不好罢了。再说了,德妃又不是听风便是雨,真实情况如何难道不会自己调查?至少在难产这件事上云莺是很站得住脚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才是受害者呢。 挽星道:“但若福晋哄着德妃娘娘先立了世子呢?” 尽管弘晖是嫡长子,论理该他继承,但至少在折子未批下之前,府里人尚存观望心态,一旦尘埃落定,云莺的处境未必有现在这般轻松自在。 云莺笑道:“那就更不怕了。” 德妃这样谋定而后动的人,怎可能抢在头里?四爷还有三位哥哥,除非他们也都请封世子,否则德妃断不会当出头椽子,白白给个把柄叫人攻讦——福晋的手段只适用于那些良善好糊弄的婆婆,偏偏这对却是有名的心机母子。 云莺知道挽星忧虑,爵位归长,其他人连汤都喝不到,但,这一切不过是建立在四爷只能封王的前提下,可她这个开了天眼的却知晓,四爷注定要当皇帝的,还怕弘曜捞不到一个王爵吗? 有好大家分嘛。
第75章 坏话 德妃尽管并不愿结这门亲, 可到了临出嫁那天,仍是满面喜色对佟家人道:“小女陋质,蒙亲家不弃, 共结连理, 实在感恩戴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满心满意赞成五公主嫁给舜安颜,皇帝才是反对的那个。 佟家人自然极力谦辞,表示能将金枝玉叶迎回家中,万般荣幸。哪怕德妃出身再差,可仅凭她现今位列四妃,膝下又有两个出类拔萃的皇子, 佟家人也不敢看轻,牺牲一个不相干的子侄,换来与皇家世世代代姻亲之好,这买卖自然最划算不过。 一家子果然最会钻营。德妃垂眸饮下送别酒,不着痕迹掩去目中那撇鄙夷。 五公主则是满面娇红, 想要抬头看看舜安颜在哪边,可到底碍于少女的羞怯, 不肯让心意昭然若揭。 直到十四阿哥亲自将她背上花轿,才见一俊逸非凡的男子策马上前,隔着帘子轻轻述说几句,五公主更羞涩了,下意识握紧手中绢帕。 男子方才怡然自得面向众人。 云莺不得不感慨,这厮太会撩了, 难怪把五公主迷得不要不要的, 但愿婚后别换做一副模样才好。 四阿哥端着一盘子点心过来, 原是今儿顾不上用早膳,怕云莺没吃好。 云莺谢过他体贴, 又悄悄道:“怎么不是您背五妹妹上花轿?” 难道成了家的就不行了?似乎没听说这条规矩,还以为四爷身为大哥会更有担当点呢。 四阿哥随口道:“还不是怕你吃醋,索性十四爱出风头,由他去吧。” 云莺白他一眼,她吃饱了撑的去吃小姑子的醋?避嫌也不是这等避法。再说四爷有这样体贴弟弟么? 云莺眼珠子一转,坏笑道:“其实您怕背不动吧?” 五公主虽说是个女子,毕竟已经成年,大几十斤是有的,四爷这样文质彬彬的模样,未必负担得起,哪像十四阿哥还在少年便已长得高大健壮,远非他哥哥那种“白斩鸡”可比。 四爷酒杯一抖,差点破功,恼怒地瞪了云莺一眼,压低声音道:“回去就叫你看个真切。” 真当他手无缚鸡之力了? 云莺:…… 知道男人自尊心强,但还是别逞能的好,背五公主都嫌吃力,背她更不消说了——她现下的体重差不多等于五公主再加上一个弘曜呢。 真怕四爷闪着老腰。 奈何四爷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气咻咻跟佟家人寒暄去了,云莺也只得收回心思,跟面前妯娌们应酬起来。 她这厢往来基本都是各府的侧福晋,大腹便便的那拉氏也在其中——没错,她竟又怀上了,犹记得去年底那拉氏还向她痛诉跟七爷感情出现裂痕,这一转眼又快要临盆了,云莺不得不怀疑对方是在凡尔赛。 看她肚腹尖尖,多半还是个儿子。 那拉氏却叹道:“我宁愿生个女儿呢。” 自从挨了诚嫔娘娘那顿训,七阿哥总算学乖了,不再独宠那拉氏,虽然侍寝的日子依旧是那拉氏最多,但得空也会往福晋和几个庶福晋那里走走。那拉氏本就是古人思维,没什么洁身自好的想法,觉得如此一来福晋心里平衡些,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去年她跟福晋前后脚怀上,这倒罢了,好歹都生的女儿,若现下这胎是个儿子,怕是福晋该重新恨上她了。 好在庶福晋李佳氏也有了身孕,比她晚两个月,那拉氏现在每每去庙里烧香参拜,都求佛祖保佑自己生个格格,再让李佳氏生个阿哥,如此她便顺心遂意了。 云莺:……你人还怪好哩!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如那拉氏这般,应该是天下主母最喜欢的妾室了——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嫁给瘸子。 那拉氏也很乐意聊些八卦,“方才你瞧见佟太太没?” 云莺一怔,似乎真没注意,只记得跟德妃聊天的是个满头银丝、看起来德高望重的人物,莫非佟太太未老先衰了? 那拉氏摆手,“那是佟老夫人,差辈儿啦!” 正是这点奇怪,佟家偌大一个门庭,莫非连个当家人都选不出来,竟要劳动祖母一把老骨头? 那拉氏神神秘秘道:“舜安颜阿玛早亡,他额娘孀居久已,早就不问世事,如今佟家年轻一辈,数他叔叔佟国维官位再高,也算大半个当家人,论理,该是佟三奶奶出来主事,你说为何不见踪影?” 云莺蓦然想起佟家那桩奇闻,“李四儿之事……莫非竟是真的?” 传闻这李四儿本是隆科多岳父的侍妾,结果隆科多去岳家拜访时偶然撞上了,两人一见钟情打得火热,强行将李四儿要了来,极尽宠爱,还为他生了一子。 如今李四儿权势日盛,俨然以大奶奶自居,三房大小事务莫不经过她手,隆科多正牌夫人反倒退后一射之地。佟三奶奶再想不到娘家会出这么个惹祸精,又气又恼,先是生病,后来倒是看破红尘,自个儿在院里设了个庵堂,一心一意吃斋念佛起来——至于是自愿还是被自愿,就不得而知了。 云莺不由得咋舌,她一直以为是野史轶闻一类,怎料却是真的,这李四儿究竟美貌到何种程度,能叫人神魂颠倒、规矩礼法都不顾了?传闻她后来兴风作浪,无恶不作,还把正牌夫人给整成了人彘,听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忽听见一句清脆如黄鹂鸟般的声音响起,“两位姐姐在聊什么呢?能否叫我也凑个热闹。” 怪道古人云背后莫说人短,云莺只觉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李四儿真跟鬼魅一般? 虽说现下此女还未在佟家站稳脚跟,未成日后那般气候,云莺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拉氏也很紧张,但这紧张一多半出自被人撞破的尴尬,她闹了个大红脸,讪讪道:“正说今日天气不错。” 众人对李四儿的态度都有些矛盾,碍于她是隆科多的爱宠,不得不稍加敷衍,然此女出身实在卑贱,行事又恣意妄为目无王法,难免叫人瞧不上。 李四儿却是泰然自若,人人非议又如何,她偏要叫她们瞧个真切!她是隆科多千方百计弄到手的,可不是长三堂子里下九流的贱货,哪怕知道今日乃佟家尚主之喜,她非得出来露露面,谁敢说她见不得人? 云莺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翠满头,如翩翩蛱蝶般往来穿梭,还是挺有些佩服的。她这派头哪怕及不上宫里娘娘,好歹像个妓院里有名的花魁,输人不输阵。 李四儿落落大方道:“额驸要与公主大婚,自然请高僧合过八字算过日子,不是天朗气清,难不成还要狂风骤雨么?” 那拉氏脸上更窘了,本意只是撒个善意的小谎遮掩过去,谁知李四儿这般头脑敏捷,一下子就给戳破了——当然真正聪明人是会看破不说破,李四儿这样,只能说功夫还不到家。 云莺看出这位是个惯会掐尖要强的,索性含笑道:“方才我们就在议论姐姐。” 不知道彼此岁数,互称姐姐也是种尊重。 李四儿果然起了兴致,“哦?愿闻其详。” 云莺也不修饰,直接就把那段传言说了,满以为这么一来反客为主,李四儿必得陷入尴尬境地——女婿抢丈人的小妾,总归还是挺新鲜的。 哪知李四儿听罢却是狂笑不止,眼泪都快迸出来了,拿帕子揩了揩,莞尔道:“侧福晋当真风趣。” 说完屁股一扭一扭径自走人了。 云莺:…… 她这算不战而屈人之兵吗?对面认输了?投降了?还以为李四儿会砌词狡辩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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