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扯了扯云莺衣袖,吐气道:“你也忒大胆了,方才我还以为她会恼羞成怒。” 云莺也是冒险,不过李四儿这种人,你越避她如蛇蝎,只怕她越是记恨,倒不如坦坦荡荡说开了,对方反倒一时不敢怎么样,到底在场有这么多人呢。 她完全捉摸不透李四儿的脾气,正常人像她这样鲤鱼跃龙门嘛,好歹该收敛些,放低姿态以求立足,她倒好,完全跟破罐子破摔似的,把除隆科多之外的佟家人全给得罪干净了,这是打定主意要当个孤家寡人呀。 神奇的女子。 那拉氏方才一紧张,这会子尿意却上来了,“不成,我得更衣去。” 怀孕的女子总是容易尿频,尤其似她这样月份大的。云莺问明了地方,亲自扶着那拉氏到净房去,奈何今日宾客众多,只找到一处下人用的茅厕,好在那拉氏不是事多的,虽里头气味熏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云莺解下香包给她,让她闻着提提神,自己则在外头守着,方便照应。 哪知没过多会儿,里头惊叫起来,云莺赶紧推门,就见一黑溜溜长条状物事沿着门缝窜出去,唬了一跳。
第76章 嫌隙 好在云莺辨认得那蛇钝头圆脑, 想来无毒,便不去追赶,而是忙着查看那拉氏的情况。 那拉氏却似被吓傻了, 呆呆愣愣站着, 云莺探了探她额头,还好只起了点虚汗,并未发热,想来是无虞的。 因搀扶着那拉氏出来,可巧挽星过来查看,瞥见那拉氏裙摆上点点秽物, 呀道:“这可怎生是好?” 虽然气味不重,可那点污浊落在衣裙上甚是醒目,那拉氏又身怀有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大庭广众下失禁呢。 云莺只得叫挽星去马车上取一套自个儿的衣裙过来,顾嬷嬷处事周密, 料着这等宴会顶容易出现酒醉呕吐情况,以此作为备用。 虽说她的衣裳套在那拉氏身上该相当紧绷, 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厢云莺搀着那拉氏来到一处供客人歇憩的清净雅间,又倒了杯热茶供她驱寒静心,那拉氏握着她的手,“多谢你。” 云莺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可巧有佟府奴婢瞧见那拉氏脸色张皇,七福晋连同诸位妯娌过来查看, 她虽对那拉氏的孩子有些妒恨, 可若在这里出了事, 自己也躲不了干系。 云莺正要将适才经过吐露,那拉氏却扯了她一把, 含笑道:“只在风口里站得久了些,不碍事。” 七福晋打量她神色不似作伪,便懒得管了,仍旧要回牌桌上去。 四福晋倒多打量了云莺两眼,亦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你好好照顾侧福晋,有何情况,尽管差人来花厅禀报。” 挽星听她那颐指气使的口吻,大感不平,主子好歹是侧福晋了,还当奴婢一般呼来喝去呢? 云莺不以为意,相比较其他人,福晋身上那种高门贵女的傲慢尤为显著,她或许自来如此,并非故意,但,云莺注定是难跟她交心了。 那拉氏换了衣裙,云莺又体贴地问她,“可要打些热水来擦擦身?” 怕她有些心理洁癖。 那拉氏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她这样大的月份,洗一次澡十分不易,生怕着凉了,再者是在别人家里,宁可省事些好。 云莺踌躇刹那,“方才……你为何不许我说实话?” 那拉氏微微笑道:“其实你也猜到,对不对?” 虽说蛇虫鼠蚁都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可都快寒冬腊月了,从哪窜出偌大一条长虫来?除非有人故意使绊子。 放眼府里,与她有隙又敢恣意妄为的,也只剩那位了。 那拉氏唏嘘,“想不到李四儿如此心窄,又睚眦必报,此人真是得罪不起。” 显然仍有余悸。 但,即便明知乃李四儿所为,她也只能听之任之。既无证据,说出来白白坏了两家交情,没准还让那位更加记恨,得不偿失。 那拉氏很会自我排遣,“今日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也算没白来了。” 语毕又望着云莺玩笑道:“说也奇怪,她怎么单单对我恶作剧,却放过你?” 云莺也摸不着头脑,“大概是嫉妒你得七爷宠爱、又身怀有孕罢。” 到底在场就那拉氏一个大肚子,这样醒目。 云莺是藏不住事的,回府之后,到底还是悄咪咪对四爷说了,四阿哥立刻道:“你伤着没有?” 恨不得扒了她的衣裳瞧个仔细。 云莺满面羞红,“没有,您放心罢。” 四爷却有些不信,非要检查,云莺拗不过他,少不得解下腰带,半露香肩。 一通“检查”下来,二人皆有些气喘吁吁,云莺瘫在他身上,含嗔道:“早说没事了。” 四爷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餍足,“谁叫你总不老实。” 云莺简直被雷到了,这跟说她是磨人的小妖精有何区别?没想到四爷也会霸总语录。 她用脚趾头夹了夹他腿肚子上的肉,“依您看,那李四儿究竟怎么想的。” 四爷估摸着李四儿只为吓唬那拉氏,否则不会弄条无毒蛇来,作为背后嚼舌头的惩罚。这倒不是说她心善,只是喜宴上也不便将事情闹大。 云莺咋舌,“阿弥陀佛,她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些,幸而那拉姐姐无虞,倘若惊动胎气可怎么好?” 八个月的孩子,说不定都能早产了。 四爷摊手,“那也只好自认倒霉。” 毕竟没证据是李四儿放的,人家抵死不认又能如何? 云莺胸口仿佛塞了团棉絮,闷闷透着恶心,这都叫什么事呀!不过李四儿对她的“宽容”就更神奇了,总不见得看她貌美怜香惜玉吧。 四爷道:“你想想她的由来,便知端倪。” 见云莺一脸懵懂,四爷只得耐心同她分说,“李四儿是隆科多从他岳父手上夺过来的,外头多少垢谇谣诼,你想想咱们。” 云莺方才恍然,敢情李四儿以为她俩同病相怜,感同身受了!虽说她的确是经过大选的秀女,可性质完全不同有木有? 云莺涨红了脸,辩道:“我跟万岁爷可是清清白白的!” 不过是进宫待选,又没召寝过,跟李四儿这种正儿八经的侍妾怎么能一样? 四爷促狭起来是真促狭,“李四儿也可能是清白的呀。” 隆科多年纪都不小了,他那岳父想必更加老迈,还有没有男子机能都两说呢。 云莺朝地上啐了口,没想到四爷也有这样轻嘴薄舌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志诚君子呢。 不过四爷这番话到底令她宽解不少,好歹佟府里那种紧张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但就算李四儿有心示好,要她去跟这女人打交道还是挺困难的,云莺自觉胸无大志,对方却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啊——她不想去评判李四儿的对错,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路罢。 四爷道:“你既不喜,往后少与她来往便是。” 四阿哥也没觉得云莺有去讨好李四儿的必要,隆科多的才干是一回事,可他这不检点的作风又是另一回事,四阿哥懒得置喙佟家家务,可把后院治理得乱麻似的,可见规矩乱成什么样。 但愿五妹嫁过去别受委屈才好。 这个,云莺觉得四爷大可放心,五公主嫁的是舜安颜又不是隆科多,哪有叔叔管到侄儿房里的?五公主的境遇只取决于她自己,她若拿出公主的威势来,佟家也不能奈她何,可想到五公主对额驸恋慕不已的态度,云莺终是长长叹了口气,她认为一份健康的感情是需要双向奔赴的,可问题在于,舜安颜值得她这么做吗? 那拉氏受到惊吓,回七爷府里免不了延医问药一番折腾,云莺也差人送了些上等补品,又叮嘱那拉氏加强戒备,万勿在紧要关口叫人做了手脚,七福晋这个爱吃醋的就不说了,另外那个怀孕的格格李佳氏也不得不防。 经历过简易版宅斗,云莺自觉这方面已算得经验丰富,可堪为人师。 但涉及到政局,她就一窍不通了,这日觉禅氏过来寻她,告诉她堂伯父的儿子被人弹劾,那边气势汹汹,非要把官职撸下来不可呢。 云莺感到不可思议,她那几个堂哥倒是知道的,性情虽然颟顸了些,也不具才干,好歹算是中庸之人,在朝中占个位置是可以的,再说官阶也不高,多少世家大族不都这么干么? 难道是得罪了仇家? 觉禅氏羞于启齿,到这关口却不得不坦诚相告了,原是那天五公主的婚宴,瓜尔佳府也在应邀之列,谁知二堂哥多吃了几杯酒,跟佟氏家丁吵起来,还打了两个牵马的下仆,虽然事后反应过来前去告罪,可佟家闭门不见,显是恼得狠了。 云莺气道:“这样大的事,为何不早些跟我说?” 觉禅氏也有些懊悔,本来是不想让女儿担心,再者觉得小事一桩,佟家未必放在心上,谁知对方这样斤斤计较,若单是几个子侄受罪也就罢了,可若是顺藤摸瓜,怕是连整个瓜尔佳氏一族都会被连根拔起——祜满早已赋闲在家,大伯硕色又因关乎自身不便说话,思来想去,也只好求到云莺这里来。 云莺懂了,是想她走四爷的路子,可她跟四阿哥虽然柔情蜜意,自认还到不了灵魂伴侣的程度。何况云莺一向警醒,为帝王者大都多疑,她从来不跟四阿哥谈论政事,为的就是叫他放心,如今要她主动开这个口,不亚于踩雷一般。 云莺皱眉:“云华呢?” 犯事的是她兄弟,倒霉的也是她阿玛,论理该云华更紧张才对。 觉禅氏叹道:“她业已失宠,在五阿哥那里都说不上话,能有什么法子可想?” 何况五阿哥作用究竟有限,不像四爷本就与佟家有姻亲之分,看在亲家份上,也该宽限一回不是? 云莺彻底无话可说了。 正院里,苏媪快步来到窗前,对焚香的福晋轻轻说了几句。 福晋素手微抬,将炉里半撮香灰掸去,“你可看清楚了?” 苏媪颔首,笑容满面道:“奴婢看得真真的,觉禅氏夫人来时跟失了魂似的,走时步履轻快多了。” 可不是,多亏女儿中用,能帮忙收拾这么个烂摊子,换做别人哪有这般好运? 福晋微哂,“只苦了侧福晋。” 她在四爷眼里向来是最懂事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言,可今日之后,四爷能否还能心无旁骛爱她?世上哪来什么至亲夫妻,无非疑心没深到那一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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