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气结,“方才娘娘宫里,你怎么一个字都不提?” 五公主以帕拭泪,“额娘最要面子,我怎么敢叫她着恼?” 何况德妃当初本不愿结这桩亲事,是五公主自己非要嫁,她究竟有着少女的自尊,唯恐会被德妃冷嘲热讽,骂她自作自受。 可不是自作自受,云莺唯有叹息,五公主并未因中暑而香消玉殒,可佳偶终究成了怨偶,可见她与舜安颜命里就不该是一对。 云莺沉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按照宅斗文的思路,当然是设法将利益最大化,装作大度将那女子接进府中来,仿着王熙凤对付尤二姐的法子,慢慢收拾,也能出口恶气。 但,五公主并非这等人,且她对舜安颜彻底失望了,当初她爱上的不过是自己的想象,可如今发现那张风度翩翩的皮囊下不过是和其他臭男人一样面孔,她便再也忍耐不得。 五公主扬起脖颈,“我想与他和离。” 再不济,也得搬出佟府去,她实在不愿继续住在这泥潭似的地方。 凭心而言,五公主的要求不能算过分,在清人入关之前,这点事情更是小事一桩,但,随着儒家文化熏陶渐深,对女子的规训却是越收越紧,公主们虽不必谨守三从四德,却也甚少听说有改嫁的,连丈夫死了都得守寡,更别说和离了——从这点上,汉唐的公主却又好得多,人家还能光明正大养面首呢。 眼看五公主哭得伤心,云莺一时也无法,“不如你先上我那儿住几天吧。” 此事终究得慢慢商议,且非康熙他老人家点头不可,至于四爷的态度,云莺却不敢作保了——他到底敢不敢冒着得罪佟家的风险呢? 然而此事究竟得四爷出面,云莺人微言轻,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略尽绵薄之力。 她本以为四爷会和稀泥,押着舜安颜来认个错,再顺理成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知四爷听完却是义愤填膺,“好你个舜安颜,枉我素日将你当亲兄弟看,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云莺:……真的吗?她咋没听说四爷跟舜安颜有交集呢? 不过还是很配合地在一旁捧哏,指责妹婿忘恩负义。 五公主见此情状,却又不好意思,“四哥,怪我不好,给你们添麻烦。” 四爷倒是很有做哥哥的模样,豪气干云请她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府里随时欢迎,直到晚上五公主卷铺盖进了云莺房中,四爷才发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不是把他的位置给占了么! 五公主却不管,她本来就怕黑,这一向惊惧交加,没人陪着更睡不好了,以前都是贴身侍女给她作伴,这会子要留在佟宅打探情报,自不能带来。 云莺于是笑着请四爷出去,她倒不在乎,可五公主总得避嫌呢,正好她也想跟小姑子围炉夜话,说不定还能听些永和宫以前的趣事呢。 四阿哥很无奈,更多了几分紧张,这丫头不会连他过去出的糗都拿出来取笑吧?那丢脸可大发了。偏偏他这一家之主又不能显得太小气,只得让顾嬷嬷帮忙多留意着,见机打断。 福晋瞧见这般,深觉不妥,五公主这么扔崩一走,佟家岂非乱了套,到时候闹将起来,恐怕满城风雨,贝勒府饶是白担干系,还落不着好儿。 遂让苏媪修书一封,悄悄给佟府送去。 苏媪有些迟疑,“贝勒爷的意思,是不愿公主与驸马再有牵扯,咱们这么做不妥吧?” 福晋沉声,“公主与舜安颜或者有何误会,等见了面解释清楚就好了。”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再说了,四爷乃是孝懿仁皇后亲自抚养长大,见着隆科多都得喊声舅舅,胳膊折在袖里,一家子哪有隔夜仇? 至于委屈,谁没有委屈过?难道她在这里就过得很顺心么?公主早晚得明白,佟家才是最合适她的归处,只消额驸收了心,再养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日子总能和和美美的——说白了,女人这一辈子,无非自欺欺人四个字。
第86章 对质 五公主在贝勒府过得很是舒心, 陪云莺打丝络、跟挽星她们到树荫底下踢毽子,乃至连蹴鞠都样样来得——小时候四哥他们找不到人凑数,便常叫她去呢, 也有十余年不曾玩过了。当然, 要她跟弘曜他们一起比赛,是以大欺小,决计算不上公平,非要让几个球才作数,五公主巧舌如簧,表示阿哥们身边都跟有哈哈珠子, 她可一个侍从都没带,还没计较他们以多欺少呢!于是侄儿们纷纷败下阵来。 云莺瞧着很是得趣,弘曜这孩子虽然聪明,但过分的早慧也令人头疼,母亲的智商还没儿子高, 那得是多伤颜面的事呀!好容易姑姑能治住他们,云莺可算找到帮手了, 巴不得五公主多住几日,尤其五公主脾气率直,天生没有门户之见,并不讲究嫡庶尊卑,连对弘昐这个傻儿都分外和蔼,至此, 府里人彻底无话。 云莺当然不介意五公主爱住多久便多久, 她只担心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这厢义愤填膺,五公主若还对舜安颜余情未了怎么好?有些人天生感情丰富善于原谅, 受到伤害再深,只消对方勾勾手指头便巴巴跑去了,云莺可不想帮了忙还被埋怨。 但,幸好五公主并非这等人,云莺屡屡旁敲侧击,见她对佟家殊无留恋,可见不是强颜欢笑,方才心定:甚至于五公主对舜安颜也没多少埋怨,她只是发现自己没那么爱他,既然如此,非凑在一起作甚? 可见康熙与德妃打小都很疼她,从不缺爱的孩子,当然不会轻易沦为爱情的奴隶。 四爷悄悄告诉云莺,佟府正在四处派人搜寻,他们当然想不到五公主离家出走仍然留在眼前,满以为远远地出走京师了,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五公主从没到过比皇庄更远的位置,叫她往何处去? 云莺忍着笑:“让他们着着急也好。” 再过几个月,那外室的肚子该大起来了,到时一并发作也更有理由。 四爷狠狠道:“早晚得把这妇人揪出来,看看生得何等狐媚相貌,把舜安颜迷得神魂颠倒。” 大有帮妹妹出口恶气的意思。 云莺一听话头不对,生怕四爷滥用私刑——那女子虽然糊涂死不足惜,可这事的罪魁还是舜安颜,哪有宽其首责其众的道理。 且同为女子,云莺其实很能体谅那外室的苦衷,这个时代又不能抛头露面,若想维持生计,不抓住一个男人又有何法子呢?舜安颜是否可靠倒是另一回事。 思及此处,云莺装作嫉妒的模样,“您是想瞧瞧她生得如何花容月貌吧,当真我见犹怜,只怕还觉得舜安颜占了便宜。” 此话一出四爷老不自在,生怕云莺多心,他可是行的端做得正,连母鸡都不看一眼的,赶紧掩饰过去,此话休得再提。 云莺轻轻叹道:“佟家无计可施,多半还得到宫里探口风。” 毕竟最有嫌疑藏五公主的就是德妃了,当然乌雅氏虽然出身微贱了些,到底位列四妃,佟家人不敢造次,就怕会让小佟贵妃趁机找德妃的麻烦,德妃又是个心细如发的,未必猜不出五公主归处,到时候闹将起来,只怕反而弄巧成拙。 四爷笑道:“你以为额娘不知么?她早瞧出来了,碍着五妹颜面而已。” 知女莫若母,五公主婚事不偕,德妃又岂会毫无所觉,可她也知晓五公主性子傲爱逞能,当初为了这桩婚事母女俩便几乎闹僵了,若再弄得天翻地覆,谁知道五公主会干出什么事来?德妃再替她着急,也只能徐徐而治。 云莺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明明互相关怀,却因着自尊心的问题彼此皆不肯低头,反而造成沟通不良,德妃与五公主是这样,与四阿哥又何尝不是这样——只因四阿哥的性子更冷更傲,打小又没养在一处,德妃更烦恼如何相处罢了。 云莺对这位难缠的婆婆忽然多了点体谅,德妃屡屡对她挑刺,又何尝不是在意四阿哥的缘故,希望能给他天底下最好的,可惜感情的事往往不由人,四阿哥这么个大孩子,就更不愿意走上德妃为他铺设的康庄大道了,宝剑锋从磨砺出,如非如此,四阿哥未必能成长为日后那个人人称赞的帝王。 云莺还真有点担心德妃被贵妃刁难,“咱们不会捅娄子了吧?” 这时候才想起已经晚了,四阿哥白她一眼,又捏了捏她耳垂,“这你就不必管了,额娘自有法子应对。” 德妃久居深宫多年,打太极的功夫早已臻入化境,小佟贵妃绝非她对手,何况这位的脾气本就比她姊姊更细腻柔和,康熙这么多年不许她生孩子,想必她早就瞧出来了,她是万万不肯得罪一个有孩子的宠妃——谁知道呢,日后恐怕还得仰人鼻息。 四阿哥微微笑道:“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然而太平日子并未过多久,五公主不过小住了半月有余,舜安颜就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了,云莺听见动静,赶紧让五公主先去寝殿躲避,心下微微讶异,舜安颜怎么一下子猜到是四阿哥私藏了妹妹,就算有血缘之亲,可四阿哥冷心冷肺,怎么看还是十四阿哥更能干出这种事吧! 五公主脸色发白,“姐姐,我……” 云莺让她别害怕,这里毕竟不是佟家,舜安颜不敢无法无天,让挽星帮自己拾掇一番,特意换了件颇有气势的艳色衣裳,又把最名贵的首饰全插戴头上,若敢造次,她就来个当街碰瓷,不把佟家赔得倾家荡产她就不姓瓜尔佳! 福晋正在花厅待客,那封信虽是以贝勒府的名义,但末尾并未署具落款,舜安颜自然也不知是她写的。然而福晋旨在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打算让舜安颜低眉顺首来认个错趁势把五公主接回去,哪知却是这般颐指气使,着实出乎意料。 云莺进门时,正听见舜安颜在那大呼小叫,“爱兰珠呢?还不快叫她出来!” 不但福晋皱起眉头,云莺这口气更是不得了,她冷冷上前,“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这等粗人能叫得么?” 舜安颜神色甚为倨傲,正眼也不瞧她,“你是谁?” 福晋低低呵斥,“休得无礼。”又含笑向着对面,“此乃府上侧福晋瓜尔佳氏,她素性深居简出,额驸没见过也难免。” 好像云莺是因为不通礼数才少见人似的。 云莺懒得与她争这等口舌官司,只淡淡道:“即便你是额驸,可君为臣纲,对着公主也该处处礼让尊重,哪有直呼其名的道理?到了御前也竟这般口无遮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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