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女史可谓是一字师。”刘隆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反而称赞起樊嫽来。 樊嫽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圣上称赞。这一字师是什么典故?”樊嫽从未在书上看过这个典故。 刘隆扶额,笑道:“不是什么典故,达者为师,三人行必有我师,一字师就是指像女史这样善于修改诗文的人。” 少年的面容在烛光显得格外得秀雅,一双眼睛星灿月朗,脸颊漾着两湾小酒窝,柔软而又可爱。 樊嫽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睛,谦虚道:“圣上缪赞了,若无圣上锦绣文章打底,即便是大儒名家也不能改。” 刘隆开心地笑起来:“真的吗?”樊女史向来直言,她的话一定可信。 邓绥的嘴角弯起,深藏功与名。她就说嘛,像隆儿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人喜欢。 樊嫽给刘隆和皇太后道了一声,然后回到位上处理奏表。刘隆则将樊嫽修改后的内容,重新誊抄一遍做提交的作业。 他这次一定比梁不疑写得还要好。 邓绥待刘隆抄完,问他道:“你几位师傅不仅要校书,而且各有本职工作,又要教导你们,而我又有政务要处理。樊女史学问好,不如让她辅导你课后作业如何?” 樊嫽听到这话,心脏蓦地一停,她自然明白皇太后这话背后的含义,她的 手心出了一层汗。 原来她也可以啊! 樊嫽的心又重新砰砰地跳动起来,她在年幼的时候憧憬过未来与夫婿描眉作画的生活,但未婚夫的死却打破了一切,让她和父母陷入尴尬的境地。 进了宫做女史,高大的宫墙似乎也将那层少女怀春阻挡在外面。 樊嫽对未来的期待,莫过于像曹大家那样得到皇室器重,以后太后没了在宫中继续当女史教导宫妃,或者带着宫中的赏赐回到家中奉养双亲至老。 现在一条新的道路出现在眼前了。 “啊?”刘隆几乎被烫到一般,忙道:“不用不用,女史处理政务繁忙,我自己就能应付课业。” 天啦,每天都几个老师重点照顾,朝臣时不时上书劝谏,若晚上再来个课后辅导,即便刘隆再好学,也不得不感慨这是什么样的人间疾苦! 绝对不要课后辅导! 邓绥闻言沉默了,深吸一口气,看到小皇帝避之不及的样子,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里面是不是缺了一根弦。 刘隆说完,好像这话对樊女史不太友好,又朝樊女史略带歉意道:“我并非说你的学问不好,而是你政务繁忙实在不忍打扰。而且我……我课业尚可,还要跟着母后听政……” 刘隆说着转头看向邓绥,道:“母后,我又不考孝廉,不当大儒,这学业嘛……” 邓绥伸手点他的额头,道:“赶明儿,我把你师傅叫来,问你的情况。” 刘隆丝毫不害怕:“几位师傅对我赞不绝口,绝不丢母后的面子。” 他虽然学业比不上梁不疑,顶多再加个刘翼,但和其他人相比绝对是碾压。 邓绥长舒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罢了,樊嫽你以后继续处理奏表,不用管这个……圣上。” 推掉了课后辅导,刘隆开心地笑起来。 樊嫽抬头,也跟着笑起来,道:“是,陛下。” 夜晚,邓绥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翻看自己的手,纳闷是隆儿没有开窍,还是自己撮合人的手段过于低劣? 暮春天气暖和,月光从草绿色的床帐中浸进来。邓绥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在她听到刘隆对后妃的要求后,蓦地想起了先帝。 先 帝在时,也经常问她朝政上的事情。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邓绥叹了一声,慢慢睡去。 樊嫽踏着月光回到住处后,左右两侧居住的阎雪和耿纨纨还没有睡去。她洗漱完坐在榻上,没有像往常那样看书,而是凭几出神。 圣上相比于樊嫽接触到的男子而言,相貌、学识和性格都算得上上乘,尤其是性格。 樊嫽很难想象处在皇帝的位置上,圣上依然坚持学习,躬行节俭,孝顺皇太后,以及心怀万民。他还拥有一颗为别人设身处地考虑的心。 今天圣上推辞她辅导课业,即便不做什么解释,也是可以的。 没有人会说这是皇帝的错误,但是他偏偏就直言解释了。 说实话,在圣上拒绝的那一刻,樊嫽感到了难堪和不安,但是圣上诚恳的解释让她如枯木逢春,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这不是女史的错,而是他自己不想学。 樊嫽嘴角弯起,案上的书是一点都看不进去,索性躺到榻上睡觉。 圣上这个人,其实,还是可以的。 柔美的月光织成了绮丽的梦境,不知将谁网入了梦。 早上,樊嫽未等宫女叫就睁开眼睛,嘴角挂着微笑,心情舒畅。小宫女过来送水让她洗漱,樊嫽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消下去。 打开室门出去,樊嫽迎头碰上正要出门的阎雪和耿纨纨,脸上的笑容一滞,从绮丽的幻想中回到现实。 这里是皇宫,而不是某个世家的宅邸。 那位柔软可爱的少年不是世家子,而是掌控所有人命运的皇帝。 樊嫽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脑子前所未有得清醒。 进了后宫,有可能举族飞升腾达,也可能命陨后宫,甚至连累父兄家族。 她的手慢慢攥紧,扬起笑容,若无其事地和阎耿二人打招呼。阎雪和耿纨纨对樊嫽的变脸不以为意。她们自己看到其他两人,也会心情不好呢。 三人只是同僚关系,泛泛而交,根本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亲密。据说许多朝臣也都是这样的,当面是一盆火,背后是一把刀。 她们这样也不足为奇吧。 三人先来到偏殿,各自分了奏表,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刘隆如往常一样去上学,上课时还在为推了课后辅导而庆幸不已。 天天上课就已经很累了,还要上什么辅导班?虽然家里没有矿,不对,他还像是有矿的。 他不仅有矿,还有皇位呢,不是要继承,而是已经继承了哦。
第75章 过了几日,刘隆突然发现回家归来的邓广宗面有忧色闷闷不乐,心生好奇,召他过来问:“你难道是和新娘吵架了?你是男子,新娘又是嫁到你家中,要多体谅她的不易。” 邓广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道:“多谢圣上关心,臣家中确实发生了争吵。” 刘隆眉头微微拧起,邓广宗不擅长掩饰情绪,这明显是有什么大事。刘隆继续盯着邓广宗,心里猜测难道是邓氏犯法了? 邓广宗挨不过,吞吞吐吐说:“大伯不让说。” 刘隆更加疑惑了,难道邓氏捅破了天?不过这不太可能啊。 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和侍御史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邓氏,他们若是捅破天犯了大事,朝堂上早就沸沸扬扬了。 邓广宗抬眸看了眼皇帝,犹犹豫豫说:“小叔……病了。” 刘隆听到这个消息一愣,随即想起了当年邓师傅的病情,关切道:“西华侯现在情况如何?” 邓骘带领的邓氏这些年来越来越低调,他自己在朝堂上也不太活跃,除非皇太后亲自命令他做事。 邓广宗刚想要说没事,但一想到小叔病骨支离的样子实在说不出口,道:“不太好。” 邓阊的身子自从为新野君守孝三年后就不太好,经常在家中修养,因此邓绥和刘隆都没注意到邓阊竟然已经不太好了。 “你等会别走,与我一起去见母后。”刘隆对邓广宗道。 邓广宗讶然,脸上露出苦笑,回去一定要被大伯责骂了。 刘隆拍拍他的肩膀,明白他的忧虑,安慰道:“若是特进责备你,朕……朕让母后责备特进。” 邓广宗听了,忙摆手,道:“责骂就责骂吧,小叔的身子确实不太好。” 刘隆颔首,想了想,叫来江平,对他道:“你亲自去太医院让太医令往邓府走一趟为西华侯诊脉。若只是小恙就叮嘱西华侯好生修养,若……让太医令直接禀告母后,请母后做主。” 邓广宗摇头推辞道:“不妥不妥,怎敢劳烦太医令。” 刘隆让江平先去了,对邓广宗叹了一声:“要以西华侯的身体为重。”邓广宗这才没推辞。 这一天的课,刘隆和 邓广宗都有些心不在焉。太医令到了下学的时候还没过来回话。刘隆心中浮起了不妙的猜测,这邓阊会不会…… 刘隆和邓骘邓悝邓弘三人较为熟悉,他在小时候经常见邓骘,邓悝和邓弘都做了刘隆的师傅,只有邓阊不太熟悉。 但母后和几位兄弟姐妹感情深厚,若邓阊真病重了,只怕是对母后是不小的打击。 说到邓阊,刘隆又想起好些日子没见邓悝了。刘隆的骑射学得差不多后,又添了剑刀拳法等课程,邓悝上骑射课的频率变低了。 下学后,两人往崇德殿的方向走去。 “你阿父最近在家忙些什么?”刘隆问邓广宗。 邓广宗道:“小叔病重,阿父在家为小叔延医问药。” 刘隆听后,眉头一皱:“你阿父也是……唉,怎么不来宫里?宫中各种补品药材堆积如山,且只供我和母后两人,你们也是……” 邓广宗道:“圣上教训的是。阿父和伯父叔父们怕打扰陛下和圣上。” 他堂兄弟几个从小就被叔叔伯伯们耳听面命,一定要对皇帝保持恭敬,不然窦氏就是他们的下场,这造就了他们几个谨小慎微的性子。 两人直接来到崇德殿后殿,拜见皇太后。邓绥抬头,面色如常地让二人坐下,又命陆离给两人端上乌梅汤。 “母后,广宗说西华侯身子不适,我将太医令派了过去。”刘隆道。 邓绥颔首,目光扫过邓广宗,然后落在刘隆身上,道:“我已知道了。太医令中途派药丞过来取药,将此事告知了我。” 邓阊的病情看来确实病得很重。刘隆的嘴巴微张,饶是心里有准备,也吃了一惊。 邓绥道:“你们不用担忧,这是有我和特进在。” “是,陛下。”邓广宗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邓绥之后问起邓广宗和刘隆的学业,说了一会儿话,让邓广宗回去休息,留刘隆坐在后殿写作业。 虽然母后的情绪没有明显地变化,但刘隆敏锐地感到室内的压抑。耿纨纨和马秋练低头处理奏表,就连交流也不像平常那样轻松晏然。 邓绥勉强压住心中的胡思乱想,将精力放到奏表上。不知不觉暮色降临,太医令赶在宫门下锁前回了宫来到崇德殿,汇报邓 阊的病况。 邓阊的身子确实有油尽灯枯之相。邓绥怔愣,心中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她最小的弟弟,才过而立之年没多久,怎么就病入膏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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