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的嘴角保持着矜持的弧度:“我送给了斯拉霍恩一点龙血——作为礼物。”她把书推到赫尔曼面前,“我提前读了一点,你可以看看。” 赫尔曼近乎贪婪地翻开腐朽的书页,娜塔莉善意地提醒他:“还魂大概在四百多页…在什么什么魂器后面…”赫尔曼点点头。娜塔莉找到自己的读书笔记,拿出羽毛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如果《尖端黑魔法揭秘》没说错的话,巫师在肉体死亡之后,灵魂会自然而然地离开肉身,进行选择——像胖修士说的那种选择:向前或者成为幽灵。而确实有一种仪式,可以把游荡的灵魂送回肉体、那副已经死亡的肉体。这本邪恶的书里甚至记录了仪式所必要的某种药剂。 这算是他们能得到的最成功的突破了。他们甚至可以写一篇以还魂为题的论文,叩开神秘事物司的大门…娜塔莉幻象着自己身着白色的袍子,挂着一脸神秘莫测地走近她的部门,对一路上的奇观——游动的大脑或时间转换器都熟视无睹… 她又轻轻哼起了凯旋的曲调: “Пусть он вспомнит девушку простую, 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 Пусть услышит, как она поёт, 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Пусть он землю бережёт родную, 勇敢战斗保卫祖国, А любовь Катюша сбережёт. 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赫尔曼抬起头:“这是俄语歌吗?喀秋莎?” 娜塔莉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睛:“是的。没想到英国人也听过。” “我听过一个英语版本的,在广播里。”显然赫尔曼也兴趣高昂,他轻轻唱了几句模糊的歌词: “By the riverbank she sang a love song, 她在河岸边唱着歌谣, of her hero in a distant land, 为那驻守边疆的心上人唱着, of the one she'd dearly loved for so long, 她深爱的人呐, holding tight his letters in her hand, 她手中紧紧握住他的来信。” 娜塔莉抿住嘲笑的嘴角:“这听上去真是…” “太奇怪了。你的确可以这么说,”赫尔曼挑挑眉,“不用俄语唱这首歌总是很奇怪。” 娜塔莉在大脑里反复播放着《喀秋莎》,钢铁质感与梨树花瓣扑面而来。她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多亏了这本书,我觉得我们的研究快要大功告成了。” “什么?” “关于还魂的研究啊。我们快要结束了。” 赫尔曼的双手抱紧胳膊,他打量着她:“我们甚至都没开始呢。”他看到娜塔莉张嘴的表情,继续说:“我们现在只知道了还魂的确存在,请问这个仪式是如何进行的?” “…为什么要研究仪式?” 他后仰靠在椅背上,让娜塔莉有种被俯视的错觉:“那我一点都不怀疑,缄默人看看您的读书笔记就会录用您了。” 为什么他这种人也能找到女朋友啊。“我不是为了神秘事物司…那我来问问你:这种仪式有什么作用,为了把灵魂重新塞进死去的肉体里?” 赫尔曼无言以对。娜塔莉挑衅地挑挑眉。她在心里总结了一下论文的素材:幽灵历史、还魂仪式、胖修士的对话… 我的主告诉我,我值得第二次的机会。去年深秋的日光茂盛,一片金光里漂浮着近乎透明的白雾。那是胖修士忧郁的眉毛,即使苍白透明,他的悲恸也能历经世纪感染到她…娜塔莉听到自己梦呓般的声音:“…为了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赫尔曼打断了她:“什么?” “为了第二次机会!这个仪式可以灵魂送回肉体…虽然他们不能复活,但是他们可以重新选择…选择继续向前、还是留在这里。”娜塔莉看到赫尔曼不以为然的表情,“也许还魂仪式还有其他作用呢。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继续研究它。”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那我们继续?” “我们继续,”她坚定地说,“我可以研究那个药剂——书里连它的配比都没写清;你可以继续寻找还魂仪式的过程。” 赫尔曼拉开椅子、借走了那本《尖端黑魔法揭秘》。他留下一句“遵命,殿下”,就踏着秋日的阳光离开了。金色的粉尘张牙舞爪地翻飞。 娜塔莉逐渐掌握了和雷古勒斯相处的最新规律——对黑魔王讳莫如深。他们平稳地度过了阴冷的秋冬之交。鉴于她去年圣诞节就留在了霍格沃茨,母亲强烈要求她今年回来和家人团聚。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去纽约了。娜塔莉不想承认她怀念那座混乱忙碌的城市,但自从十一岁起,那是最接近“家”的地方。当然,纽约不是家。但她的思乡病总要有所寄托,她只得寄托于那个古怪又陌生的都市。 娜塔莉在启程那天起得格外早。她收拾完行李径直去吃了早餐。雷古勒斯替她拿好行李走向礼堂大门。门外只有薄薄的雪层和零星脚印——夜骐还没就位。 他拉住她的手放进兜里。他们决定慢慢步行到火车站。娜塔莉领着雷尔绕到禁林边缘。他轻声抱怨着她的多此一举。她不停歇地挠着他的手心,权当作折衷的撒娇。霍格沃茨的雪如期而至,白雪模糊了禁林与天空的边界。三两只瘦骨嶙峋的夜骐徘徊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它们鼻孔喷出的白雾几乎是唯一生命的痕迹。雷尔和她经过时的动静引发了雪落下的声音,闭上眼细听像春日潺潺溪流破冰。 娜塔莉仰头看着雷古勒斯,多么令人着恼啊。她的身高近乎停留在了5.6英尺(1.7m)附近,而雷尔已经长高到了6英尺(1.83m)。他的面庞被雪后的清晨冻得发红,灰黑色的瞳孔失神地目视前方。娜塔莉不定声色地叹了口气,他是不是又在思考黑魔王了。 每到这个时候,娜塔莉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他的脑子里填充其他内容。她絮絮叨叨地汇报起她最近的研究:“…我没想到斯拉霍恩居然愿意给我开借书证明…书里记载得太粗略了,我们一筹莫展…赫尔曼最近相信,麻瓜传说里可能有蛛丝马迹…” 雷古勒斯皱着眉看向她。 娜塔莉心中升起躁意:“怎么了,你是不是嫌弃我吵着你了?” “当然不是,”雷尔安抚地触碰她的手肘,“只是…那个赫尔曼…” “我们只是在一起研究课题而已,雷尔,我们基本一个月才约一次见面…” “我不是说这个,Nat,”他的喉结动了下,“赫尔曼是个麻瓜种。” 厚重的积雪一层层压过松枝,直到负重过沉后摔在地上。 据说雪后的晴天总是比下雪时还冷,娜塔莉胡乱地想。她轻轻说:“赫尔曼是我的合作搭档。”我有选择搭档的自由。她直视着他,用坚定冷漠的眼神把后半句话传达出来。 雷古勒斯率先别开脸,他带着她加速离开禁林。 娜塔莉叹了口气,面前形成大片转瞬即逝的雾气。他习惯于迁就她,她也该习惯迁就他。她松开他的手心,两只手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哦对,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趁着放假,我正打算仔细观察一下我哥和他妻子。” “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我总觉得阿纳托利和夏洛特之间不太对劲,”娜塔莉试图模仿简·格林格拉斯的语气,那种娓娓道来八卦的语气,“自从暑假他收到信…” 娜塔莉对雷古勒斯提起的并非只是托词。回到纽约之后,她的确特意去拜访了阿纳托利一家。他们住在纽约郊区的独栋洋房里,室内几乎一切都是现代家具闪亮的外壳和流畅的线条。娜塔莉好奇地观察着一个瘦小的女巫忙进忙出。 夏洛特·沃佳诺娃靠在沙发上对她微笑:“我不太适应使唤家养小精灵,所以就雇佣了福斯特夫人…” 怀孕并没为她带来丰腴和红润,相反的是,夏洛特甜美的面颊变得苍白而憔悴,她就像一张透光的羊皮纸。娜塔莉感谢她曾经带给自己的职业指导,她也只是愣了半晌,才欣慰地表示不用客气。 几轮交谈后,夏洛特眼底略显倦意。阿纳托利不动声色地暗示妹妹离开,娜塔莉只得作罢。她上前用贴面礼向夏洛特告别,然后和阿纳托利一前一后,用飞路粉回到了父母家的书房。 书房里巨大的玻璃窗外,西村耀目的灯火彻夜未眠。阿纳托利点燃了一支香烟,他漂亮的面孔隐藏在半明半暗的烟雾中,平日夺目的金发不起眼到尘埃里。 哥哥似乎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她的存在:“Натали(娜塔莉),今年外交部又将举办新年晚宴了。” “所以呢?” “夏洛特的身体状况不太方便,所以你能和我参加晚宴吗,以舞伴的身份?” “当然可以,哥哥。”娜塔莉答应后就握上门把手,打算留给他一点私人空间。 “哦还有,”阿纳托利斟酌着用词,“尽量穿得…友善可亲一点,这比较符合我们部最近的形象。” 娜塔莉点头表示同意,但她随后就犯了难。她从没注意过MACUSA(美国魔法国会)的动向,而且她翻遍了衣柜也找不到“友善可亲”的礼服。万幸的是,她向夏洛特不经意间抱怨后,夏洛特在圣诞节时送给她一件粉红色的缎面长裙。 娜塔莉对于MACUSA举办的晚宴不算陌生。在伍尔沃思大楼的钢筋铁骨里,外交部费尽心力打造了一座华美的宴会厅:银白和铂金交错的装潢横贯整个空间,数不清的饮品围绕着众人飞舞。 她陪着哥哥应付着各国的外交官和记者。真当众人兴致正浓时,阿纳托利握着香槟杯登上了发言台。 他举起香槟杯向周围的同伴致意:“我衷心希望我们为大家提供了一个难忘的夜晚。”接着他拿起魔障指向自己的喉咙:“声音洪亮!”之后他的声音就像雷鸣响彻整个会场,就如同身着黑色绒面礼服长袍的本人一样坚实可靠。 娜塔莉飞快地结束了与法国记者的交流(“Ravi de vous rencontrer.”很荣幸见到您)。她转过头,端起无可挑剔的微笑面向哥哥。母亲挑选的全套珍珠配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在今年,我们出色地完成了外交使命:在魁地奇世界杯期间,我们承担了组织赛事的责任;在英美贸易谈判中,我们维护了国家的利益…” 娜塔莉一面维持着体面的笑容,一面端起香槟啜了一小口。不知为何,她的手心浮起一点冷汗,她牢牢握紧杯柄。 “在新的一年中,我们仍秉持着不变的外交原则…希望本部门能顺利完成各项挑战。 “而除此之外,想必大家都对大洋彼岸,大不列颠岛上的暴乱有所耳闻。我们认为,伏地魔及其部下所主张的纯血统净化论是无稽之谈,它分化了巫师,挑衅了麻鸡,还为《国际保密法》带来威胁,”阿纳托利蓝色的眼睛扫视全场,他用深沉缓慢的嗓音继续,“我谨代表MACUSA外交部宣布,我们将强烈谴责伏地魔及其党羽的暴行。同时,我们欢迎各位被迫害的巫师前往美国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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