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玩笑终究是玩笑,上不得台面,听过便罢了,不值拿到主子面前过一遍。 兆吉回完,胤礽明了,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不易也不易。 自家没做过,立得住脚,经得起查,但衙门没头绪,一直盯着家里也是不便。 “季闻可有话?”胤礽问。 兆吉回,“季治中让奴才转告爷,此是小事,无需忧心。” 胤礽沉吟片刻,“你去下帖子,就说家里厨子学了地道烤全羊,请他空了来家里吃酒。” “是。” “至于兆利,鞭十下,你可有异议?”胤礽眼睛转向一直跪着的兆利。 “没!没有!”兆利急摇头,端正结实地磕了一个头,“谢爷宽恕!” 此间事毕,胤礽让他们各自忙去,还没等人出书房门,早先传话那小厮又来了,“……太太听家里乱糟糟的,让锦绣姑娘来问问大爷,事情可有难处?” 不问什么事,只问能否帮上忙,贾林氏一向有分寸。 “告诉锦绣,没事了。”胤礽心中慰藉,却不忍母亲担心,寥寥几字足以。 却说兆吉扯了兆利出主子院子,命一小幺儿寻了护院头子来,要亲眼盯着行刑。 “真打?”护院头子嘬着牙花问兆吉。 家里这些些奴才多是家生子,世代伺候一家主子,自有几分情谊在。 兆利是护院看着长大不说,此随大爷外出,一起吃住六七个月,这鬼精灵可人喜欢的紧,情分自不一般,头子还有些下不去手。 自想着意思意思就行了,虽不是糊弄主子,但不下重手就是。 “打!”兆吉眼睛发沉,兆利这次太不像话了,“烦请安叔,一定让他涨了记性!” 兆利自知有错,抿着嘴唇也不分辩,听哥哥一说,自觉背对着头子跪下,“安叔打吧!” 管家严路在一旁摇头,并不阻拦,兆利这小小子在大爷面前一向得脸,纵的有些失了分寸,是该紧一紧了。 安头子见两人态度,吸了口气,咬咬牙,“小子忍住了,安叔手快,几息就打完了。” 说完,手起扬鞭,兆利只在第一下落在背上时惊呼出声,后面都咬牙忍住了。 鞭停了后,才受不住扑倒在地上,众人忙上前,把人架到兆吉背上,背家去了。 今日见者,无不唏嘘,反省自身,自此,规矩本就好的众人,更加严于律己,倒是意外之果。 再说兆吉将兆利背家去,兆吉媳妇吓了一跳,惊呼,“小叔这是怎的了!” 兆吉将人放在炕上,叮嘱她,“无碍,你看着他,我去请大夫。” 说完便出去了,只兆利伏在炕沿抹眼泪,兆吉媳妇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安置好孩子,烧水去了。 待兆吉带了大夫回来,一阵慌乱后,房中只剩下兄弟叔嫂三人,兆吉方开口,“怪我吗?” “不怪!”兆利带着哭腔,他分得清好赖,这次是他自己错了。 “吃一堑,长一智,下不为例!”兆吉训道。 “行了,小叔都这样了,你还说他!”兆吉媳妇看的心疼,扯了一把丈夫。 她嫁过来时,小叔还不满十岁,对她极好,如今大了,干差事得了赏孝敬爹娘,从不忘她,两人跟亲姐弟一样,如今见小叔受伤,焦心的很。 兆吉看了媳妇儿一眼,叹气之后便止了话头,“好生照看他,家里来人问怎么,照实说不知道,有人要看他,就说大夫让静养,不叫见人。” 兆吉媳妇听的连连点头,她懂。 后街上住的都是贾家几房的家仆下人,有那规矩不好的,主家的鸡毛蒜皮小事都宣扬得人尽皆知,见有人遭了罚,跟苍蝇见了破缝儿的蛋,一窝蜂围上来,定要将事情弄个一清二楚,好比对比对哪家主子更强些。 这还算好的,要是有遇上那专为主子探听消息的,就麻烦了,兆吉在大爷面前得用,居心不良的人多着呢! 兆吉媳妇将丈夫送出门,果见有人探头探脑,索性闭了门谁也不见。 直到太太身边的锦绣来敲门。 “哟!大忙人怎来了?”兆吉媳妇惊讶调笑道。 “自是来与你家送礼!”锦绣也笑,将手上的盒盒匣匣塞到她怀里,又招呼后面的小丫头,把手上的两只活鸡提进来。 兆吉媳妇知道她是代太太来的,赶忙招呼两人进屋,又给斟了茶。 锦绣才说,“太太说兆利这次跟大爷出去辛苦了,送些药材母鸡来与他补补。” 兆吉媳妇点头,知道不谈小叔伤势,只说苦劳,是太太给的体面,不追究,应当是没事了,遂安心打开盒子,见是枸杞黄芪一类补血补气药,居然还有一株年份不小的人参,这可是有钱也不好买的好物,面上又惊又喜,“多谢太太!” 锦绣代为应下,跟兆吉媳妇又胡乱聊了几句,便起身要走,“太太还等我回话呢。” 兆吉媳妇只得送她出门,快到门口时,想了想,忙拉住她低声问,“太太与西府里林姑娘是远亲?” 锦绣以为她要说甚私密事,不过……就这?便笑道,“是啊。” 太太上西府,留心的都知道了。 况且那府里媳妇婆媳最是嘴松,闲暇时喝个酒赌个钱,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都能倒出来,太太和林姑娘有亲,怕是整条宁荣街都知道了。 “怎说起这个?”锦绣好奇,转瞬似明白过来,面色凝重,“林姑娘出事了?” 兆吉媳妇连忙摇头,“倒不是出事,就是话有些难听,说林姑娘……‘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牙尖口利,小性’……” 锦绣每听一句,眉就皱一道,听完便怒了,“这起子拿月银不干事的小人,林姑娘才七八岁,竟然这样诋毁,以后可怎么办!” 大家姑娘,名声坏了,怎么说亲! 锦绣忙拍拍兆吉媳妇的手,“多谢你,我得告诉太太去,先走了。” 锦绣回去把话跟贾林氏一学,贾林氏气得拍桌。 那府里老太太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万事不管,这可是亲外孙女,竟容下人嘴里来回诋毁! “你去将单子上的东西拢拢,明天去西府!”
第六回 且说贾林氏闻得林黛玉受荣国公府下人说嘴,即叫锦绣收拢人情土仪,次日上门一探究竟。 “琛哥儿回来了?”鬓发如银的老母歪倚高坐,膝前跪着一小丫头捶腿,可不正是贾老太太史太君。 “是,大前天儿刚到,”贾林氏放下手里的茶,用帕子沾了沾嘴角,柔柔笑道,也不说叫儿子来请安之类的话,只说,“沿路搜罗了些地方土物,带来请老太太掌掌眼。” 说着,锦绣叫两个婆子合抬一口箱子并四个小锦盒上来,一一打开。 竟是一对鹿茸,两支五十年上的人参,并一大箱皮子,皮子毛色鲜亮,油光水滑,一看便知品质上乘。 贾母漫不经心一瞥,似是不甚在意,慈和笑道:“琛哥儿有心了。” 鸳鸯见老太太点头,招了侍立的两个小丫头,上前收下。 合上锦盒时,她悄悄打量起这位温婉端坐的敦太太,真是人不可貌相。 先前,这位太太上门与林姑娘认亲,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道是敦老爷家想借着老太太疼宠的林姑娘,重新攀上国公府大门。 如今看看这上品鹿茸和人参,要府里现拿,都不一定拿得出,可是打嘴?瞧以后谁还敢说敦太太是上门打秋风的。 不自觉中,鸳鸯待贾林氏多了几分恭敬。 东西带下去,厅中清爽许多,贾林氏与贾母叙起场面话,深的一概不讲,直到外面婆子来报,周瑞家的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林氏差点儿没绷住笑脸,忙又轻又快拿起手帕掩住嘴角的僵硬。 周瑞家?贾林氏垂眸,她隐约记得是荣府哪房太太的陪房吧? 一个陪房家的姑娘,不年不节,不到给主子叩恩的时候,竟然跳过这中间层层主子,到国公府老封君面前请安,关键这老封君还意欲一见? 贾林氏只觉荒唐,趁机告辞,“老太太忙,我瞧瞧黛玉去。” 锦绣搀着贾林氏出门,与那周姑娘擦身而过,两人目不斜视,出了正房门,锦绣犹豫着低唤了一声,“太太......” 不光太太差点儿失态,她也吓了一跳,都说侯门似海,规矩森严,就是......这样的规矩? 贾林氏捏捏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有事儿回去说。 两人带着婆子和箱笼,到了黛玉住处前,只见黛玉的奶嬷嬷一人坐在门前晒着日头做线头,见到贾林氏,欣喜地站起福身,“姑太太安。” “你也安,”贾林氏走近,笑问,“黛玉可在屋里?” 王嬷嬷面露尴尬,“姑娘在宝哥儿房里,姑太太先屋里坐。” 说着,掀起帘栊让贾林氏一干人进屋,自己招呼屋里小丫头去叫黛玉。 贾林氏茫茫然坐下,只觉脑袋被一桩又一桩稀罕见闻冲得嗡嗡直响。 八岁的姑娘在九岁的哥儿房里玩?饶是贾林氏这不完全尊礼之人,也有些难适应,只不停在心中默念:他们只是孩子、还是孩子...... 不消片刻,屋外响起少男少女的说笑声,帘栊被掀,两人相携而来,后面坠着一串伺候的丫鬟,个个样貌不俗。 两个小主子皆出落得标致出彩,各有各的风流气质,乍一看去,倒是般配,但要细究...... “姑妈!”黛玉进门后,乳燕投林般扑过来。 贾林氏搂住她,摩挲着她单薄的脊背,心里发软。 若说她一开始受托照顾这小姑娘,还有一丝勉强,见过她之后,便彻底消失了。 林家子息艰难,多是单传,嫡支旁支都如此,贾林氏家里有幸有她和兄长两人,不过,兄长终是青年夭亡,见这个小姑娘的第一眼,贾林氏就道这风流自然的气派,合该是他们林家的姑娘,又见她生带不足,贾林氏更加怜惜。 因此,初闻她被诋毁,贾林氏才那般生气。 “近日可好?”亲香过后,贾林氏拉起林黛玉上下打量她的气色及身体,因问道。 林黛玉眼含孺慕,“都好,姑妈安好?” “姑妈也好!” “哈哈,这好啊好啊的......” 姑侄两个话未完,就被人嬉笑打断,“婶婶和林妹妹似要‘好’到天边去了!” 一时间,屋里丫鬟们被逗得笑作一团。 两人朝人望去,只见贾宝玉作揖行礼,“见过婶婶,婶婶安。” 贾林氏笑意收敛了一两分,回道:“宝哥儿安。” 说话间,王嬷嬷奉上茶,贾林氏才问起林黛玉近日吃的什么药、用饭多少,不想,又有人来了。 “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来与姑娘戴。”人未至语先到,进屋后见人多,惊讶一瞬,又忙见礼,“敦太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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