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他正难办时,忽闻大奶奶清冷的声音传来,“动手,他手上那人该死,不用顾忌!” 话毕,就见大奶奶轻盈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进了破庙,后面还缀着个小小的身影。 庙中霎时燃起烈火,将女人孩子皆围入其中,叫厉鬼再无下手机会。 大奶奶话语简短,王官儿不明其意,那女子如何就该死?只望向尚在原地的贾公子,寻个解释。 但见贾公子垂眸望着手上青铜剑,面无表情,声音森冷至极,“先生只管动手,那是逃狱的死囚,如今姑苏知府正在全城搜捕,先生若杀了,也算为民除害,功德一件。” 林潦在烈火燃起的一瞬,带着手上的“女子”遁身出了破庙,如今立在离胤礽极远的位置,狠狠掐住“女子”的脖子,质问道,“他说的可真?” 王大被厉鬼的巨力卡得喘不上气儿,只觉阴冷的气息一股股往他皮下钻,冰冷刺骨,只能留着泪,绝望摇头。 他们兄弟从贾家出来后就被送官,王大已猜到可能是贾家动的手,后被拔舌投入死牢,只能日日在心中诅咒贾家那女人。 可天无绝人之路,死牢的狱卒胆大包天,将他们兄弟卖给人牙子,人牙子又快速将他们出手,货与一乡绅为妾。 兄弟二人深知若叫男子知晓他们非女儿身,结局会有多惨。 祖师桑冲便是在入内宅时,被男人谋图色相,欲强之,才被识破身份扭送官府,因而牵出前案,凌迟处死。 因此,兄弟二人先佯装安分守己,在乡绅家梳洗打扮,吃饱喝足休整后,方打昏丫鬟家仆,顺了金银跑路。 不想,终日打雁之人竟被啄了眼,他们刚逃出生天,又落入这伙人贩子手中。 万幸的是,人贩子见他们年纪大,欲尽快出手,兄弟二人欣喜,只想着先脱离这个狼窝,再思后路。 至于害他们至此的贾家,兄弟二人自不会放过,只等将来东山再起,再行报复之事。 原本诸事顺利,可局势,半夜骤变。 先是人贩子窝里来了厉鬼,厉鬼又招来狼群,如今又来贾家夫妻,一语道破他的身份,这是要叫他死啊! 王大心有不甘,只绝望想着死了化作鬼,也不放过贾家人,到那时,他定要将那绝色美人抓来,万般作弄凌。辱,以泄心头之恨。 可惜,肉眼凡胎的他瞧不见,贾家夫妻二人的紫气及异火,对鬼来说是多么可怖的存在,若说做人,他还有那么一丝机会,做了鬼,他一靠近便化灰了,谈何报复。 林潦只瞧“女子”满眼恨意望向那后辈,便知此事为真,心中恼怒,一把将人甩出几丈,生死不知。 该处的狼群避开又聚拢,谨慎靠近嗅了嗅,长嗥几声,似问头狼如何处置。 头狼低嗥回应,狼群迅速散开,似也不屑靠近。 林潦气极,没想到他运气如此之差,随手抓一人作挟都不成,后槽牙都快咬断了。 王官儿这回彻底没了顾忌,加速符咒,厉鬼还欲再逃,可惜被吸分成几缕黑气,被大力往小坛子里扯,直至黑气吸入殆尽,他忙用猪脬封口,又以小旗封印,大功告成,后将坛子置于耳边晃晃,听着坛子中厉鬼的咒骂之语,更加得意高兴。 几个护院只觉没眼看,不过,若不是眼下众狼环伺,他们不敢擅动,就要一起上前听个稀奇了,毕竟,那画皮鬼那次可没这动静。 又说狼群,厉鬼已除,它们再没顾忌,遂在头狼指挥下,一拥而入,将人贩子拖拽而出。 只见个个奋起反抗,但不敌群狼,被撕咬得皮开肉绽,翻滚哀嚎。 庙中被拐女子见人贩子遭了报应,哭声震天,有胆大者,心有不甘,捡起地上掉落的刀棍,加入狼群,扑打那些畜生。 吴熳一壁挥手收去异能,一壁冷眼瞧着。 须臾,眼睛扫过庙中另一被绑的“女子”,她唤来兆利,令他撬开此人的嘴瞧瞧,是不是王氏兄弟之一。 兆利得令靠近,还未动手,便见那人不出声,呜呜直摇头,自曝其短,也不用验了,直接叫护院来拖出去,与外头那还有口气儿的王大夫绑在一处,天亮了送官府去。 兆利陪吴熳看着院中狼噬人的血腥场面,不时吸气眯眼,因问道,“大奶奶,这些人贩如何处置?” 只听大奶奶声音冷淡道,“活下来的送官府,活不下来的……”
第八十二回 且说兆利问起吴熳人贩子如何处置, 只听吴熳道活下来的送官府,至于活不下来的...... 她侧身,对上手牵容哥儿的貌美妇人, 福了福道,“就烦劳嫂子请狼群叼到山沟里丢了去。” 残肢断骸留在此地不管, 被路过夜宿之人瞧见了,亦是麻烦。 黄六娘笑应下, 举手之劳而已, 她只细观此女,见其并不介意白日里她不愿相见之事,暗自松了口气。 那日容哥儿带伤回来, 说他遇到一比她更香更暖的“姨姨”, 她便知必是功德深厚之人,且那漫天紫气路过家门两次,她窥探过一眼, 知是一对气运极盛的夫妻, 恐这二人影响她一家命途, 便不愿过多交集。 不想, 竟会不期在此情境下相遇, 且观这对夫妻的种种行为动作, 应都是修道之人, 更显不凡,她忧心人生心结, 与她为难。 但见女子似什么都未发生模样, 以“嫂”呼之, 将她视作一普通族亲,她自然也就此略过, 平常待之。 且眼下也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人贩子有狼群处理,庙中的女人孩子或受伤、或昏迷,个个忍饥受饿,哭着都费力,叫人看了不忍。 她只请了庙外的族叔与族姐替他们看诊,她去熬些米粥来,供他们饱腹。 而黄翁父女,亦没想到不过下山助六娘抵御厉鬼,也能遇上百般欲避之人,又兼见了二人手段,更加心惊胆寒,听得六娘呼请,只得硬着头皮,避开那浓郁紫气,进入庙中。 时庙中火焰余温尚存,父女两个不敢多看,只低头与女人孩子诊治,黄六娘见状,摸摸容哥儿的头发,放心熬粥去了。 容哥儿亦没闲着,迈着小短腿,将人贩子的家底抄了个遍,把米粮、药材分开送与母亲和叔外祖。 吴熳见黄六娘安排妥当,也不多言,在庙中扫过一圈,确实无他们能做之事,抬眸望向庙外挺拔屹立、冷漠睥睨狼群的男人,带着兆利往外走。 只将出门时,身后兆利突然一惊,吴熳闻动静回首,便见兆利衣角被一只羊羔曳住。 兆利也不知是何情况,欲将衣角扯回,可羊羔紧咬不放,瞪着澄澈水润的大眼睛惊喜望他。 兆利被吓得一哆嗦,只觉今儿见到的动物都似成精了一般,这眼神也太灵动了! 见大奶奶停步等他,兆利着急,稍使了力,打算强将衣服扯回来,可羊羔分毫不让,兆利竖起眼吓这羊,“松开!否则,小爷将你烤了吃!嫩羊羔肉烤得外焦里嫩,最好吃了!” 羊羔一听,又惊又急,忙松开兆利衣角,但似不放弃,一个劲儿蹦跳、咩咩叫。 兆利惊讶,与自家大奶奶对视,这小羊不会听懂了吧? 吴熳瞧了瞧这怪异的羊羔,又望向不远处,往驴子身后躲去的羊羔们,那些似也听懂了。 她收回目光,却见羊羔已不光顾着兆利了,又转至她面前,不停低头,如人打恭一般。 角落里,黄翁一直用眼角盯着此女,谨防她趁他们不备时出手,不想,看了这么出戏,见这一主一仆似未领悟,没忍住出声道,“这孩子怕是识得小哥。” 兆利闻言,一脸莫名,他近日只在主子跟前伺候,没插手筵席之事,别说羊羔,便是羊毛他也没见着,这小羊如何就识得他了? 兆利只觉老翁在逗他,一脸怀疑看着他。 黄翁见状,还有甚不明了的,只叹息道,“这庙中的羊羔与驴皆是人化的,因被喂食了秘药才成这般模样的。” 这就更叫人难相信了!兆利皱了脸,从来只听说动物成精化人的,何曾见过人变动物? 吴熳却是知道这手段的,复看向驴与羊羔,聊斋中有一篇名《造畜》,讲的便是利用药物,变人为畜,以便运输与转卖。 只听黄翁正与兆利解释这药来历,原是仙界秘药,不知如何传了下来,叫人学了去,多番改动,后被用作伤天害理的手段。 兆利听得来龙去脉,直以为这是都中哪户亲朋故旧家的孩子,急蹲身与羊羔对视,手抚他头顶,忙又向黄翁求解法。 黄翁闻言,顿住一瞬,忙起身转瞬闪至狼群中,扬声问道,“谁负责制药?” 狼群一时停住动作,人贩子们痛得只顾哀嚎,哪里听得进人言,倒是一手持棍棒的女子,指了指地上已经被碎成残肢的老翁,方才混药水的便是他。 黄翁见如此惨状,又顿了顿,后抬头四处张望,欲寻老头的鬼魂。 盖因各人所制造畜药略有不同,解药也对应不同,找制药人问方子,便能快速解除,如若不然,他只能一味味药尝试过去,麻烦又费时。 不想,不止老翁的鬼魂不见,其他死去人贩的鬼魂亦寻不见,黄翁正奇怪,忽见一勾魂锁链探来,将一刚出窍的魂魄勾了去,他忙循锁寻去。 忽见阴气骤浓,黄翁定睛一瞧,原是聚了一小判官并四鬼差,而死去的人贩子鬼魂尽数皆在。 黄翁忙上前说明情况,欲与老翁鬼魂问上几句话,鬼差虽不耐,但似有顾忌,只将手上锁链用力一甩,满是灼伤的老翁便飘至黄翁面前。 黄翁立时了然,偷瞧了瞧鬼吏鬼差,只低头问话。 判官、鬼差又何偿不知叫这老狐狸看了笑话去,可没办法,那么尊爷杵着,谁敢靠近,嫌鬼生太长?也亏勾魂锁能伸缩自如,否则,还真不知如何办才好! 黄翁得了药方,只憋笑作揖赶回庙中。 而后,手一翻,从自家药铺中摄来药材,欲熬解药,被救的女子们见状,纷纷起身动手帮忙。 庙内各司其职,吴熳留下兆利照看那不知名的羊羔小孩,自己回了胤礽身边。 夫妻二人并立,冷眼瞧了会儿庙外的血腥画面,胤礽便携妻子去了护院架好的火堆旁就坐。 王官儿且抱着他的小罐子在耳边摇晃,喜得不可自拔,不过里头的厉鬼似骂累了,一时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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