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砍人啦!死人啦!” 百姓开始惊慌,四散逃走,跌倒绊倒,踩踏不计其数。 侍卫亲军后知后觉,急急护住太子皇亲,排出弓箭,瞄准四散奔逃的百姓,却找不到行凶的人,不敢放箭。犹豫片时功夫,御街下人潮涌动,仿佛一头鲨鱼闯入渔场,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攧翻的不计其数。夜色黢黑,巨大的五色琉璃花灯照出无数狂乱的魔影。忽忽一阵风,倾倒的灯火点燃民房,火头节节升高,一点点吞噬那盛世城郭。 其实不论殿前司还是侍卫亲军,都是精心选拔、严格训练的禁军精英,不似地方军那样没用。倘若他们提前预知有人闹事,有那么三五日的工夫准备,绝不至于如此手忙脚乱。但毕竟太平日久,这等“恐怖袭击”已经完全在他们的认知以外,以为是哪里的大军攻来,哪料到凶徒只有一个?更别提什么应急预案,一切只能凭本能反应。将帅没下令,谁也不敢擅自行动。 那提举皇城司立在高台之上,木着;后头太子赵桓不愿显自己无能,一股脑的下令:“这定是有人阴谋作乱,放箭!别管闲杂人等,立刻放箭!” 箭如雨下。御街前男女老幼,手里提着灯,头上戴着花,穿着平日舍不得穿的鲜艳衣衫,倒在血泊之中。 反倒是李逵皮老肉厚,临战经验又多,躲在人群里,中了几箭,都不致命。发狠拔出来,更是暴怒,当即攀上大内城墙。手上却都是血,滑溜溜的爬不上去,只能跳入人群,抓两个妇女挡在自己跟前,笑道:“杀不死你黑爷爷,看俺给宋江哥哥报仇!” 又一批百姓接连倒下。御林军马里,有那良心未泯的,悄悄放下弓箭,藏在人群里不动弹。 有人认出来:“这凶徒莫不是是济州太守宋江的小厮,去年宋江进京受赏,我见过他,一身黑肉,忒地凶猛!” 文武百官尽皆大惊:“果然这宋江阴谋造反,说不定还和梁山凶徒做了一路!快,莫管百姓,快去保护皇上!” ------ 万寿门外,阮晓露听闻百姓流言,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吴用这臭皮匠,瞒下李逵私走之事,难道早就料定了今日? 回去再跟他算账! 她不及多想,跑回驻扎之地,抄起一杆刀,招呼梁山同伴。 “都进城!带兵杀进去!保护百姓,保护皇上!冲啊!” 血色的圆月升起,笼罩满城花灯。原本制定的周密细致的“元夜闹东京”计划,此时通通作废。一群七粗八短的悍匪悍妇乱涌入混乱的城内,竟而无人阻拦。 鲁智深跑在她身边,兀自不相信:“不告御状了?真的要保护皇上?派谁去啊?” 孙二娘提刀上前,踩灭几处小火,笑道:“这后半句就是个敲门砖,师兄你还当真啊?” “还有,”阮晓露临时号令,“若看到李逵行凶,格杀勿论。” 石秀阴沉沉的蹙下长眉,踢走几具尸首。 “为何?这人是个助力,正好让鹰爪子分心。” 阮晓露扬头,阴阳怪气地怼他:“倘若晁天王在场,看到有人屠杀百姓,是会说‘杀得好’,还是会说,‘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 搬出老大哥,顺便提醒石秀,当初被他病榻上交付接力棒的,是我不是你。 石秀没话,暗暗道:“杀一个莽汉,还不容易。这帮子禁军都是脓包。” 虽然嘴上嚷嚷着“保护皇上”,这帮子悍匪的行动可是毫不客气。阮晓露按计划调度,先让李俊带人分散至各坊,先拿下甲仗库及各军械作。她自己带梁山人马,径直散入御街南端。 原本此处有禁军值守,理应有一番厮杀。但此时已经没人可杀。街边血迹斑斑,到处都是躺倒的官兵百姓。李逵挥斧,只图一快,一斧砍不死的,也懒得补刀。重伤的行人□□辗转,有的颜面破裂,有的内脏流出,有的断手断脚,在流光溢彩的花灯照耀下,宛如一片华美的地狱。 阮晓露脚下踩得滑腻腻,压下反胃的感觉,嗅着那血腥气的方向,估摸李逵的行动路线。 街巷里鳌山倒塌,花灯全灭,黑洞洞的看不清。大伙就地捡拾碎木,灯油里浸一浸,做成简单的火把,勉强照明。 行至一个丁字路口,忽然,拐角处有脚步和兵器声响,一队禁军如同无头苍蝇,撞到跟前。 李逵肆意杀戮多时,终于有防卫京畿的正规部队醒过神来。 可这“正规军”的作战素养极其堪忧。见了阮晓露带领的群豪,第一反应竟是—— “黑大汉!”那禁军头目见了阮晓露身后群豪,又喜又惧,“作乱的黑大汉在这里了!” 那禁军队伍里,绳儿串拴着几十个青年男子,都在呜呜咽咽的喊冤。原来,听闻一个“黑大汉”作乱,禁军风声鹤唳,到处搜捕,把生得黑壮的百姓都捉了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反正审问定罪是别人的事,他们只管抓捕嫌疑,多抓一个,功劳便大一分。期间不免乱闯民房、敲诈勒索,趁机 捞了点油水。 此时又见“黑大汉”,比刚才抓捕的百姓都要凶猛块大,而且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一排兵勇呼啸而上,各自冲向认准了的“黑大汉”,独独把张顺漏了过去。气得张顺大叫:“以为老子不会杀人?!” 史进也不忿,大力砍翻几个兵勇:“我有那么黑吗?从来没人说我黑!” 禁军满城搜捕“黑大汉”,此时终于踢到铁板,被一群真正的悍匪按头厮打,顷刻间落了下风,死了一半。余下的待要逃窜,阮晓露手一扬,朝丁字路口丢出一物,轰隆! 满目烟尘。 那是凌振手作的土制烟雾弹,以海边卤水为原料,自从研制之初,又升级了好几次。今日头一次开张。阮晓露料得此行是突击任务,必有以少敌多之时,因此携带了不少“弹药”。 阮晓露:“一个活口别留!” 不能让他们泄露己方突击队的位置。 禁军目不视物,眼睛被熏得疼痛难忍,慌慌张张地乱跑乱转,让梁山小队一一歼灭。 阮晓露趁机斩断绳索。一群百姓来不及拜谢救命之恩,拔腿就跑。 只有最后一个禁军头目,身上有些功夫,又始终躲在最后,此时见头势不妙,疾走几步,拦下街上一驾马车。 “禁军征用……” 那驾车的摇头不肯。那禁军头目挥刀就砍:“那你也是从贼!” 那驾车的却也是个硬茬,侧身一躲,手臂一勾一甩,把那禁军头目反倒甩个跟头。武松追上,一刀结果性命。 马车上那人轻盈跃下,拉着阮晓露奔入拐角暗处。定睛一看,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我的好姐姐,”燕青声音变调,躲在阮晓露的臂弯里瑟瑟发抖,“你们怎么才来!我都要跑路了! 阮晓露正摸不清城里情况,见了燕青,如见亲人,忙问:“李逵在哪?”
第293章 当年李逵混入梁山全运会, 仗着自己一身蛮力、一副惯走山林的腿脚,硬是甩掉了满山追兵,大摇大摆地到处破坏, 要不是机缘巧合被燕青掀翻,不知还能在山上藏匿多久。 眼下这个东京城, 比梁山更要复杂百倍、热闹百倍。李逵混在其中, 犹如尖刀落海,猛虎入林, 哪有他踪迹? 燕青惊魂稍定,慢慢道:“那李逵六亲不认, 行凶半日, 杀人无数, 眼下仍旧在逃。我听他满口叫着什么, 砍了皇帝脑袋, 给宋江哥哥报仇……” 阮晓露伸手势打断, 看着燕青那双漂亮的狐狸眼, 质问:“你一身相扑的绝活, 撞见了李逵,却没把他拿下?” 燕青委屈:“他拿着一双板斧呐!我是想上去劝阻,结果……” 他指指自己鬓角。一大束头发平平削断, 梨花带雨地遮在他脸上。胸前衣衫划破,隐约露出成块的薄肌和漂亮的花绣。 可想而知, 这斧子要是再往前劈两寸,燕青不死也破相。 阮晓露同情心起,点点头:“确实, 自保为上。张教头呢?” 马车后身伸出一截钓鱼竿,车窗内探出一张惊魂未定的老脸。 “姑娘, 莫要在城里耽了,你不知道那黑厮有多凶恶!” 阮晓露大喜,看这燕青又可爱三分。 “我们打算出城避一避。”燕青拢拢衣服,继续邀功,“大相国寺那些泼皮闲汉,我也都安排他们躲瓦子里,不曾有伤亡。梁山泊戴宗来找我,刚接上头,便即被李逵杀散。但是他不认路,眼下大约依旧躲在东岳庙里。那李逵口口声声叫着杀皇帝,可他却不知,宣德楼前的那位只是太子,在千步廊买市的是御弟。皇帝今日御体抱恙,留在宫内休息,根本没出来。李逵没头苍蝇一般乱闯,也闯不进宫禁,只能徒增伤亡。我估计他接下来会去……” 燕青幸而头脑清楚,临危之际,还把这些情报整得清清楚。 “这京城我是不能待了。”燕青心有余悸,道,“我主人卢员外和梁山往来颇多,现下你们反入京城,纵有千般理由,我主人必受牵连。我知晓的讯息已全对你说了。这段日子从猛火油作骗取的烟药账目,都藏在张教头小院的西厢房炭盆里。小乙告退,你们保重。” “慢着,”阮晓露叫道,“朝廷眼下火烧眉毛,没工夫清算你家员外。如果你能帮我……” 燕青这次却甚是固执,朝她深施一礼。 “我在京师还有不少旁的朋友,我还要去确保他们安全。”他道,“江湖精彩,小乙也体验过了,今番真的不能再侍候左右,恕罪恕罪。” 燕青是伶俐之人,跟着梁山小打小闹,以武犯禁,他乐在其中;但真到了提着脑袋造反的时刻,他恕不站队。 阮晓露冷笑:“你朋友挺多哈?” 她不强人所难,思忖片刻,跟张教头道别,抬手放他走。考虑到他的花钱习惯,又赠了一大包金银盘缠。 “等等,”她忽然又叫住燕青,“照你所说,今日除了皇帝,太子皇亲,文武百官,都在外头与民同乐?” 燕青点头。 “那大内禁宫呢?还有谁?” 燕青一怔。他怎么知道?又没去过。 不过,仗着自己对京城的了解,还是认真推测:“后妃、女官、命妇,不便抛头露面的,想来都在宫里赏灯过节。” 阮晓露沉思。燕青朝她又拜两拜,翩然离去。 - 燕青的推测果然八九不离十。到了御街尽头,远远就看到一个黝黑的影子,因着找不到皇宫的入口,挥着板斧乱撞。幸存的百姓早躲得没影了,李逵寻不到人,只能追逐猫狗,胡乱砍杀。 李逵也忽然看到梁山军马,大喜:“快来快来!给俺宋江哥哥报仇来!” 有点理智的都不愿跟他近战。阮晓露侧身一让:“放箭。” 花荣带领弓手,一丛箭雨横空飞去。李逵“阿也”一声,丢下右手板斧,随后身子又是一弯,眼见挨了几箭,慢慢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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