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有这个想法开始算,十年。”旁边有人幽幽地说,“上梁山以后就开始动手试验,搞到丹炉设备三个月,每天起早贪黑,才慢慢调 试出最好的配比。这些劳动你说值多少钱?至于这几缸酒,也要发酵蒸馏,然后窖藏等待,少则几十天,多则一年半载,才能拿上桌。况且你还把她的酒曲给弄脏了,一切从头再来。要再喝上同样的‘仙人酿’,至少再等一年吧!” 鲁智深越听越咋舌,求助地看着孙二娘。 英雄好汉都爱喝酒,从来都是喝现成的。很少有人知道,酿一缸好酒需要多么复杂的工序。像鲁大师这么五谷不分的憨憨,那更觉得酒是缸里变出来的,饭是碗里长出来的,狗肉是自己跳进锅的。 孙二娘开酒店的时候也酿私酒,当然她的技术不敢恭维,那酒里一半是渣,一半是醪,味道奇奇怪怪,就算加了蒙汗药也很少有人能喝出来。 孙二娘公允发言:“她们这酒确实是天下独一份,怎么酿的我看不懂,没了就是没了。大师父,这次是你没理。谁让你不听二郎话,不好好在山下待着?” 鲁智深懊恼了半天,看看隔壁那笨重的一坨酿酒设备,一拍腿。 “一年是吧?好,洒家给你干一年的活,就当赔礼了!” 见齐秀兰还在甩脸子,急忙跑到她面前,胸膛拍得嘭嘭响,急道:“洒家不赖账!这几坛酒,怎么喝的,怎么给你造回来!你别哭了!” 齐秀兰甩掉一把眼泪,上下打量鲁智深的块头,当场破涕为笑。 “真的啊?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酿酒是体力活。齐秀兰力气不输男人,手下又辖着一群小弟,每天累得团团转,这才能保证全梁山的酒精供应。 这会拔树的大和尚要帮她干活?这不得一个顶十个? 齐秀兰光想想,就美得直冒泡,立刻不伤心了。 “那好,师父您啥时候能来上工?明天行吗?” 孙二娘和武松互看一眼,一左一右拉着大师僧袍衣角,让他冷静点儿。孙二娘低声劝:“说得轻巧,师兄是绿林好汉,自在惯了,哪有自己给自己找事儿的道理?你不回二龙山了?在这里当酒工,没的江湖上笑你!” 鲁智深焦躁,一把甩开两人,“洒家说到做到!洒家还管过菜园子呢,凭什么不能造酒?谁敢笑洒家?” 晁盖咳嗽一声。 “那个……三位从二龙山远道而来,定然是有事相商。现在擂也打过了,承蒙几位看得起,不知是否肯给个面子,去聚义厅饮……” 忽然想到梁山已经没酒了,赶紧改口,“……嗯,去吃点东西吗?” 鲁智深一拍光头:“差点把这事忘了!哎,武二郎,你跟他们打架了?输了赢了?这山上可有真英雄?” 武松沉默片刻,点点头。 “还是有几个能扛事儿的。” 这还是给面子的说法。昨天武松血虐梁山各色人等,如果不是后来半途杀出个程咬金,让他莫名其妙地在喝酒上输了一场,而且输得心服口服——武松才不会把梁山放在眼里,多半叫上大师,叫上阿嫂,大家拍拍屁股回二龙山,就当公费旅游,顺便刷个江湖威望。 但既然输了一场,虽然没输在武功上,毕竟说明人家梁山有两把刷子。至少这酒二龙山酿不出来;像阮姑娘这种剑走偏锋、敢在太岁头上捋虎须的狠人,二龙山也找不出来。 几个小喽啰一瘸一拐地搞卫生,总算在聚义厅里清出几个交椅的位置。晁盖传令,让各路头领都在此集合,带伤也要来,不给请假。 一通“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的江湖互吹过后,鲁智深大喇喇坐下。 咔嚓,一个交椅碎了。他一屁股降落到地上。 和尚骂行者:“你打架就打架,踩碎人家椅子做什么?” 武松冷冷道:“这椅子我压根没碰过。” 言外之意,您老人家压的。 孙二娘赔笑:“不用赔吧?” 鲁智深改坐桌子,禅杖支在墙上。 “前几日,我们在二龙山地界捉了个撮鸟,”他嗓门大,震得聚义厅天花板嗡嗡响,“自称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叫戴宗……” “啊,此人是小生故交,我认识他。”吴用抢话,“当时有个名士招门生,我俩物以类聚,相识……” 鲁智深瞪他一眼。 吴用拱手:“师父请继续。” “这戴宗供说,他管辖的牢城里头,新来了个犯人,叫宋江。” 这一言既出,厅里各头领都出声惊呼。 “宋公明怎的在江州牢城?” 上次见到宋江——那是很久以前了。他刚刚指挥了青州之战,意气风发,还带了一群龙蛇虎豹,送给梁山扩充队伍。 虽然这群人各怀鬼胎,上山就开始内斗陷害,最后死的死伤的伤,毕竟还剩下四个相对靠谱的:花荣,一手弓箭绝技撑起山东武林半壁江山;吕方郭盛,庄严的方天画戟成了聚义厅门口最好的装饰;石勇,干啥啥不行,蹭功第一名。大家都说不上他到底给山寨做了什么贡献,但人家几个月过后,硬是攒了四张军功券,亮出来羡煞旁人。 宋江介绍这帮人上山,自己却推脱要给父亲养老,暂时不能上山聚义。晁盖只能跟他依依惜别,送了好多金帛礼物,派个队伍,风风光光地送他下了山。 然后山上就出现了连环杀人案,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后来真凶伏法,案情水落石出,大家才开始重建信任,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这期间,晁盖挂念宋江,去了几封信。最后一封回信是从郓城县宋家村送来的,说明宋江安心在家伺候老父,日子岁月静好。 梁山兄弟也就放心了,没再追踪宋江的行迹。 也就不知道,宋江在家呆得也不安稳。满村都是熟人,没多久就有人把他认了出来,暴露了行迹,被当地官府捉拿归案,重审他当年的杀人罪。 好在这期间朝廷册立皇太子,大赦了天下,宋江在家乡又有多年好人缘,又使了钱,最后多次减刑,判了个刺配江州,抵阎婆惜一条命。 刺配也分三六九等。有那运气不好的,刺配沙门岛这种险恶之地,来回几千里,那是朝廷成心不给人活路;但是江州这种鱼米之乡、富庶之地,那是人人抢破头的目的地。刺配到那里,就相当于出个长差,要是手里还有钱,就相当于度假,生活不要太惬意。 宋江满打满算,在江州消停几年,等熬完了刑期,就可以一身清白的回家,继续当他的小吏。 但,正所谓树大招风。宋江想低调,但他在江湖上名声太响,到了江州,不免又结识了一帮江湖好兄弟。这些好兄弟不知道宋江志在仕途,只道他心在绿林,因此决定做个好事,把他从朝廷的魔爪中给捞出来。 江湖上办事,不兴独来独往,都得有商有量。不然容易得罪人。 所以这些南方的江湖同道,就拜托戴宗先递了一封信,阐明了营救计划,送到梁山。 至于戴宗为什么没去济州府下辖的梁山,而是跑到了青州地界的二龙山…… 头一次来山东,不认路。 在二龙山底下转了三天,巡山小喽啰都认得他了,不抓上来不太礼貌。 不过这戴宗也是个人才。孙二娘道:“看那写信的时间,这人从江州出发,满打满算只行了五六天,就走了千把里路程,当真是一双神腿。” 众人啧啧称奇:“世上奇人多。” 鲁智深从怀里摸出那封信,已经被酒浸透了一半。 “秀才,过来给大家讲一下。” 吴用乖乖从命。 “山东各同道台鉴……” 都是江湖大老粗,信件内容也是大白话,大概意思有几个: 一,你们宋大哥如今在我们的保护下,吃好喝好,没受罪,北方兄弟们放心。 二,我们打算劫狱营救宋江,具体计划如此这般,是不是滴水不漏,北方兄弟请给点个赞。 三,等把宋江送到梁山,麻烦结一下路费、辛苦费和感谢费。 此致敬礼。 吴用读毕,怒道:“这谁写的?” 往下读落款: 混江龙李俊,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催命判官李立,神行太保戴宗…… 都是江南绿林有名有姓的人物。 吴用越读脸色越差,一拍大腿。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合伙勒索!” “没错!”和尚的嗓门比他大好几倍,吓得吴用差点翻跟头,“就不能让他们得逞!洒家想着,他们在信里把计划都写明白了,咱们自己也可以去救人!不带他们玩!不让他们赚这个差价!” 武松点头:“师兄当时就想收拾行装出发,是我提议,要不要叫上梁 山兄弟一道,赢面大些。师兄觉得没必要……” 后面的话说出来就不礼貌了:鲁智深觉得梁山上都是混日子的酒囊饭袋,不想带他们玩。这才有武松拜山踢馆,为的是检验一下,梁山究竟有没有真好汉,能不能合作担事儿,能不能同生共死。 江湖多险恶,不容有差错。没点真本事,谁跟你合作。 晁盖发话:“宋公明是我等至亲相交,又救过我们性命,如今他身陷牢狱,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哪怕外头有官府通缉,也得豁出命去救人,方才显江湖义气。” 他站起身,郑重对鲁智深行礼。 “多谢师兄等人不辞辛苦,赶来告知此事。事不宜迟……” 孙二娘笑嘻嘻:“那路费结一下?”
第49章 梁山众人带伤投票, 全票通过“营救宋江”的行动。 阮晓露随大流地举着手,心里有点咯噔。 救人什么的,当然是好事……如果对方真愿意被救的话。 上次宋江屡过山门而不入, 阮晓露就瞧出来了。宋江明显不想就此“堕落”成土匪草寇。当公务员多香啊。 尤其是,黑白通吃, 在黑会社有声望、有人脉的公务员…… 一边拿着朝廷的五险一金, 一边在社会上一呼百应。公事难办,能请江湖朋友来帮忙;江湖朋友遇困难, 能用手中的权力帮人救急。别人是“忠义两难全”,他宋江轻轻松松就能“忠义双全”——这种游走在黑白之间的双面人生, 才是宋江的理想人生。 在误杀阎婆惜之前, 宋江一直过着这样的人生。从晁盖等人对他那赞不绝口的评价来看, 阮晓露也能感知, 宋江这种人生, 过得是多么成功。 但是梁山的其他好汉, 也许是当局者迷, 也许因为自己是土匪, 因此对土匪生活有了柔光滤镜,总之,都忽视了宋江的这点小心思, 觉得宋大哥身在曹营心在汉,迟早要到山上来“聚义”。 而原著故事线里, 宋江在江州酒后题了反诗,定了死罪,不得已真的上了梁山之后, 就麻溜想着洗白,开始运作招安。到最后, 招安是成功了,不少梁山好汉也走到了命运的尽头。阮家三兄弟死了俩,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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