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她更加伤感了,茫然地扫着地面,没注意到落叶早就清空了,扫了自己一身的灰。 秀荷这时候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她?她反正是很想她,还有郑冀和田青,他们有没有想到什么赚钱的途径呢? 她漫无边际地神游着,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那是掩映在桃林深处的一处小花园,不算大,却依稀可见夏日里花团锦簇的痕迹。 楚萸心生好奇,稍稍往里绕了小半圈,竟发现园子中央的两根树干上,以粗麻绳扯出了一只木板做成的秋千,在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召唤着她。 楚萸从小就喜欢荡秋千,还因为这个被其他小朋友推了个屁墩,哭丧着脸找老师告状。 她眼中渐渐露出惊喜,宛若发现桃花源的渔人,放下扫帚走过去,小心翼翼试探了一番后,慢慢坐下来。 秋千虽然看着有些年头,却十分结实,她起了玩心,脚尖轻点,将自己缓缓荡了起来。 幅度很小,却足够让她暂时忘却所有不快,仰起面庞,接受秋风干冷的抚摸。 木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动静,她闭了一会儿眼睛,脑补出一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画面,想着想着,竟仿佛嗅到了花香,她重新睁开眼睛,将头抵在一侧绳索上,轻轻哼起了歌。 还是那首《山鬼》,她只会唱这个,而且歌词的意境蛮符合她此刻心境。 她声音婉转清丽,无形中还带着一抹少女愁思的忧伤,像泉水一样缓缓流淌。 两只小麻雀被歌声吸引,扑棱着翅膀落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圆鼓鼓的脑袋一转一转地盯着她,啾啾地叫唤两声。 一看见麻雀,她忽又伤心了,睫毛抖了抖,声音也染上几分哀怨。 她突然觉得,她还不如麻雀呢,麻雀扇一扇翅膀,便能飞出这一方天地,可她却不能。 若非要比喻,那她就是只被剪断翅膀的麻雀。 喉头哽住了,她逐渐停下歌唱,双臂夹着绳索,埋下头,慢慢地荡着,身影显得落寞又孤单。 忽然,她感到有一道目光,从她背上凶神恶煞地掠过,顿时一激灵,脖颈处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抱着最坏的打算,怯怯地扭头向后看,却发现树丛中一派寂静,并没有人的踪影。 她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心想一定是太紧张以至于出现了错觉,但她不敢再摸鱼了,万一再被他逮到,会被发配服苦役的。 在这里虽然挨欺负,但至少一日三餐都有香喷喷的米饭,她没什么骨气,只想尽量安稳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一想到晚上的鱼和羊汤,她这个小馋猫稍稍振作了起来,觉得日子似乎也没那么没盼头。 苦中作乐吧,她想,拾起扫帚,沿着花园打扫一圈后,抱着装满落叶的竹筐,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身影纤纤,竹筐有她两个宽,被她捧在怀中十分不和谐,她也因此走得跌跌撞撞,涂过药膏的手隐隐刺痛。 一阵强劲的朔风吹来,落叶纷纷飞出,雨滴一样砸向她的脸,她只好闭了会儿眼,结果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栽倒。 额头磕上竹筐边缘,破了一道口子,满筐的落叶也漫天纷飞,哗啦啦全都落在地上。 她顾不及磕痛的膝盖和额头,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站起来,因为她看见,一双绣着银线祥云纹的鞋子,就站在她前方,整个府里,穿这样鞋子的只有一人。 耳边响起阿清的叮嘱,她慌乱地垂头行礼,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下巴又开始隐隐抽痛。 她怕他降下责罚,连忙蹲下身,手缩进袖子里,一捧一捧地将落叶捡拾进竹筐。 因为不能用手指,膝盖还磕破了皮,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她看见他的双脚一动也不曾动,心里更慌了,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头皮上渗出层层冷汗。 一旦本质关系被揭露,她才发现,她竟是如此怕他。 真亏得她先前造次了那么多次,原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简直太自以为是了。 手上用不了力,导致效率奇低,她便只能跪下,忍着膝盖上的撕痛,匍匐着将落叶捧回筐内,一抹温热划过脸颊,滴入衣襟,白色的里衣登时红了一小片。 落叶尽数入筐,她撑着树干摇摇晃晃地站起,再低头时,那双脚已经离开,她这才抬起头,瞥见他冷漠远去的背影。 她垂下眼,用手擦去滴落的血珠,伤口应该不深,她尽职地将竹筐送到厨房,才慌慌地回到房间,对着镜子,把早上阿清给她的药膏抹在伤口处。 阿清说这药膏可以治疗一切擦伤,她看着镜中自己惨兮兮的脸,悲极反笑,心想她也太废物了,才工作了两天,就落了一身伤,这要是一个月过去,不得变成弗兰肯斯坦? 她又慢慢褪下里裤,膝盖果然也伤亡惨重,她用指尖剜了点药膏,细细地涂在伤口处,对着呼呼吹了几口气,穿好衣裤,休歇了一会儿,才去厨房拿了晚饭回来吃。 熄灯时分,她忽然感觉双手火辣辣的痛,这份痛白天隐隐也感受过,只是因为有事忙碌,没太当回事,而夜晚宁静,放大了身上的一切感官,她便觉出手上的伤似乎不大对劲。 按理来说,敷了药会越来越好,可她此刻竟感觉双手像在被火灼烧,她慌了神,颤抖地揭开绷带,差点被双手的惨状吓得晕过去。 一些血泡仿佛溃烂了似的,一接触到空气,就痛得钻心,她的伤势不但比早上恶化了,而且还犹如遭遇了炮烙之刑般,惨不忍睹。 她这才意识到,用药要对症,阿清的药或许有奇效,可不对她的症。 她害怕地穿好衣服,推开房门,无助地四处张望。 外面明月高悬,夜色如泼墨,整座宅邸都在沉睡,她再一次悲伤地发现,她没有人可以求救。 可这次她没办法耽搁了,她其实挺怂的,特别怕死,万一伤口处理不好感染了,在没有破伤风针的古代,她一定会死的吧—— 她忽然想起阿清的话,惶急地向着长生的房间跑去。 他屋里一片漆黑,显然已经入睡。他旁边的六扇门大屋便是长公子的,楚萸心有惴惴,小心地在门板上叩了叩,生怕惊醒旁边屋内的人。 叩了半晌,屋内倏地亮起一团火,楚萸燃起一点希望,门刚刚打开,她就想往里挤。 “诶诶,你干嘛?”长生睡眼惺忪地将她搡出去,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矜持,一大晚上就往男人屋里钻,“有事快说,别耽搁我睡觉。” 楚萸皱着一张桃花样的小脸,哀求地问能不能给她点消毒止痛的药,她的手快烂掉了。 她始终不敢抬高音量,怕引来旁边房间的人,可她又实在焦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显得特别可怜。 长生一怔,低头去看她卸下绷带的手。 “这、这——”他也被吓住了,“你这是怎么搞的?全是血泡——” 楚萸抽搭地恳求:“求求你了,长生哥哥,我的手很疼,你能不能帮帮我——” 给点对症的药也好,送她去医馆也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只手废掉。 长生犹豫了,他本就不是心硬之人,少女又那样柔弱地唤他为“长生哥哥”,没有男人会对此无动于衷,但问题是,这个时间,哪还有医馆开门啊,唯一能动用的,就只有住在三条长巷外的,长公子专属的侍医陈老先生。 可他哪敢为了一个丫鬟,还是一个得罪了长公子的丫鬟,去把他老人家请过来啊—— “你、你先再挺一个晚上,明儿一早我领你去医馆看。”他为难地建议道。 “等不了了,我的手特别疼,又疼又烫,求求你能不能想想别的办——” 楚萸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旁边的门,被徐徐推开,一袭藕色长袍、长发披垂的长公子踏步而出,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楚萸缩回手,很想要落荒而逃,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企图,扶苏面色紧绷地往前逼近一步,一把抓过了她皓白的手腕。 惨不忍睹的手掌,被月光照入他昳丽狭长的眸子,楚萸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她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惨状,可他的手一如清晨时分捏住她下巴时那样,铸铁般强硬,根本挣脱不开。 “洗衣服洗的?”他剑眉一挑,像是揶揄又像是讥谑般冷冷问道,“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干不好啊,芈瑶?” 他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手腕处痛得钻心,楚萸被疼出了眼泪,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跪在地上求求他,做通房也好,卖给别人也好,她都认了,只求他能帮帮自己,不要让她的手烂掉…… 而且她觉得,他似乎也是这样期待的。
第42章 疗伤 ◎她又做了一个梦◎ 一阵夜风掠过,带来料峭寒意,楚萸本就有点儿着凉,给这么一吹,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肩膀耸动间,浑身都跟着轻颤,缚在长公子掌中的那只手腕,软塌塌地垂了下去,像是要放弃所有挣扎般,面色也被月光涂成了惨兮兮的白。 扶苏沉默地睨了她一阵,嘴角抽搐,心中闷了两天的怒意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让他很想破坏点什么来发泄掉,不然他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只是,他不觉得冲她发怒有任何作用,他试过了,不仅没用,反而让他胸中的愤懑愈发闷燃。 这很奇怪,分明这股怒火是由她而起,他却越惩罚她,越无异于火上浇油。 莫非是惩罚的力度不够?他阴郁地想,目光扫过她惨兮兮的手,眼里坏情绪一闪而过,一把将她拽进自己的房间。 长生与楚萸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楚萸想挣脱,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任由自己像小鸡仔一样被他提拎进屋,一把摁在前厅中央的软垫子上。 “长生,拿一坛酒来。”他对着杵在门口的小厮挑眉吩咐道,后者愣了一瞬,“哦哦”地点头离开了。 拿酒做什么?楚萸慌张地瑟缩了一下,手腕仍在那人的束缚中,只是力道没那么强硬了,也可能是她胳膊麻了,感官大幅度退化。 扶苏抓着她,绕过长案,在另一端坐下,从案下摸出一只匕首。 楚萸顿时冒出冷汗,往出抽了抽手腕,无果。 “别动。”扶苏瞄了她一眼,褪去匕首的刀鞘,将刀刃在烛火上上下炙烤了半分钟。 楚萸仿佛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下一秒,冷光锐锐的匕首尖触上了她掌心,楚萸屏住呼吸,虽然害怕到脊背发凉,却又直觉他不会害自己,在颤抖间,手上的血泡被一个个挑破,更多的污血冒了出来,有些顺着手掌滴落,落在他干净簇新的袖口上,犹如一朵朵曼珠沙华盛放。 他无动于衷,任由她的污血染上他的衣袍,继续挑着血泡,每隔几秒钟就用火炙烤刀尖,面上的神情被妖娆舞动的火舌晃得模糊,分辨不大真切。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9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