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摆脱眼前的困局,可他只能一瞬不移地凝视着她,仿若再度坠落幻梦。 岁月沉沉,思念愈深。 而他终于见到她。 冷静烟消云散。 “阿离,我很想你。” 他隐忍着,压抑着,连想念都不曾纵容,可仓促裹藏爱火的油纸,终究还是被那光焰穿透。 “……钟离。” 一只手拂上他的面颊,拨开他垂在眼前的碎发。 “你记性这么好,应当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在钟离耳畔,语调还有些生硬,气息却很轻柔。 “若视线无法确定,就去触碰,去感知……我就在这里。” 钟离微滞,垂眸看你,浅薄的夕光下,金眸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色泽。 她脸上的神情很认真。 因为离得近,暖香馥郁的霓裳花香和清凉微苦的竹叶气交融在一起,钟离稍稍弯腰,手臂搭在你后背,另一只手落在你膝弯处,稍一使力,将你整个人抱起。 你仰头看他。 “阿离,你在这里么。” 他轻轻地唤。 “我在。” …… 门窗敞着,庭前幽竹冉冉。清风拂过,一枝碧绿油润的却砂木垂在廊前。 晨光透过茂密的树冠,笼下婆娑斑影,钟离用着怀中人,躺在枕上浮动的光影中,目不斜视,身影凝定不动。 他素来政务繁忙,一心多用,少有如此全神贯注的时刻。 她倚着他的胸膛,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绕着几缕墨发,捏的紧紧的,薄如冰皮的指甲盖下氤氲着淡淡的粉,眼睫轻颤,双颊泛红,睡得很香甜。 偶有光影晃动,他抬手挡去。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你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沉金眼眸。 你打个哈欠,眉眼弯弯。 “早安。” 他便也唇角微弯,拨开遮在你面前的几缕碎发,吻了吻你的唇。 “早安。” 窗外日光浮动,你怔怔地盯了一会儿,懊恼道: “几时了?我是不是耽误你做事了?” 钟离摇头。 “今日休沐,只约了一位老友相谈,时辰还早。” 他起身给你倒茶,你接过去,目光落在清透的茶汤上,还有点迷糊。 钟离浓睫微垂,掩去晦暗眸色,将人笼到自己怀里亲了亲。 阿离现在很乖。 他将掌心搭在你的腰上,轻轻揉按,低沉温和的语调落在你耳畔。 “这次能留几日?” 你抱着茶盏,仔细想了想。 “大概三日。” 腰上力道微滞。 仅仅三日。 他薄唇轻轻一抿,语调依旧柔和。 “可有什么忌讳?” “倒也没什么,只最好不要见归终他们……他们应当不记得我了,这样最好。”你想一想,补充道“至于见过我的那些侍卫,待我离开,记忆自然会泯灭,没什么影响,叫他们这几日不要乱说就好。” 钟离顿了一下,你仰头看他,犹疑道: “你没吩咐他们吗?” “……” 他知你有心遮掩,又骤然重逢,心神激荡,只交待了你是来访的故友,确实并未多作声明。 “欲盖弥彰。”你一眼看穿了他,恨铁不成钢道:“没有故友会在你居所过夜!” “是。” “……” 你扶额长叹。 “你今日不是还要出门?” 钟离沉思半晌,严肃道: “我们可以走天窗。” “……堂堂岩王帝君走窗,就问问戏本敢不敢这么写?” 你抬起手指戳他额头,被他轻易捏住。 “无妨,归终敢写。” 他语气淡淡地说着玩笑话,一阵清风裹着花香贯入,气氛宁静祥和。 与那梦魇不同,他好好的。 你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笑着亲他一下。 “归终近来如何?” “除却旧疾作祟,每隔三百年就要沉睡十年,其余安好。” 你叹一声。 “是我不好,我去迟了。” 钟离眉头微蹙,沉声道: “与你无关,何须自责,这是螭的罪业,归终亦不曾怪过你。” 他这样严肃认真,倒让你有些不自在,连忙笑道: “我随口一说,并不在意,再者,我之前同归终他们隐瞒许多,若说分毫不怪才似作伪,我也是认的。” 钟离严厉地看着你。 你扯了下嘴角,眼睫低垂,不笑了。 “……当然,还是有点伤心。” 他抬起手,掌心落在你发顶,轻轻揉了揉。 “阿离,你流离此世,接临梦魇神躯,可你济世扶倾,疾恶好善,那时璃月城与荻花洲皆受你恩惠,你同艾利欧格不同,你不曾残杀无辜,祸害万民……” 宽大的手掌盖在你眼前,遮去你微红的眼眶,只气息在耳边轻拂。 “阿离,你很好。”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看不见他,却知道他此刻一定凝视着你,眸光温柔缱绻,嗓子禁不住有点哑。 “……我没有那么好,我总在骗人,我走了之后,一定给你们留下了很多麻烦……” “没有人觉得麻烦。”他语气温和,吻过微凉的白发。“我将事情原委告知他们了。” 你哑然。 “……全部?” “嗯。” “……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待众人记忆抹除,所有功过是非自会风流云散,一切争端也自然会平息,强行解释,只会带给钟离猜疑和不快,甚至同他心生嫌隙。 钟离淡淡笑了一笑。 “不麻烦。” 身份也好,苦衷也罢,都会随记忆一同散去,即使众人相信他的话,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些什么。 公布之初,举城哗然。 可他仍坚持将诸事缘由昭告天下。 因为真相如此。
第104章 书不尽意 两人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你的脸庞,烫的你眼眶热辣辣的,鼻子又酸又疼。 你低下头,抬手抹眼角。 “……那艾利欧格呢,她的事也一并解释了?” 钟离摇头。 “事有蹊跷,未曾相告。” “这事的确有古怪,那两张残页我也看了……罢了,逝者已矣,倒是你——”你挪开他覆在你眼前的手,眉毛微挑,“我的帝君大人,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钟离一顿,目光越过柔白如玉的肩头,落在窗下艳丽如锦的霓裳花上。 “盛夏出游,泛舟而回那日。” 你微感诧异。 “那么早?亏我那之后还遮掩了许久……” 钟离笑了笑。 不早了,那已是他与你同行的近半岁月。 “阿离藏得很好。” 你搂着他的脖子,人跟着整个压在他身上,脸埋在他颈侧,声音发闷。 “钟离,我方才撒谎了。” 钟离抬起手,还没动作,便感觉到肩头滚烫。 “我很自私,我并不希望你忘记我……你还记得我,我竟是很开心的……明明这说明我失败了……” “你做得很好。”钟离收紧双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轻叹一声“是我坚持如此。” 你哽咽道: “那叫任性……” 他从善如流。 “嗯,是我任性。” 你埋了好一会儿,将这些天的难过、彷徨和恐惧都发泄了出来,情绪慢慢稳定,抬起脸看他。 “时辰可不早了,不是说还有会见吗?” 你突然想起此事,杏眸一张。 “你要约见的莫非是若陀他们?” 钟离摇一摇头。 “是位异国友人。” “那便更耽误不得了。”你坐起身,见他看着你,一动不动,催促道:“快起来吧,别耽误了正事。” 她一脸笑意,双眸亮晶晶的。 钟离垂眸,起身吻过你发顶,温声道: “不要紧,他只是来叙旧。” 他披衣下榻,整理好仪容后,示意你再休息一会儿,起身出门去了。 你目送他离开。 庶务繁重,钟离不会无缘无故休沐,来人定是身份特殊,他看上去瘦了很多,那么多事要忙也是难免,真不知道这人怎么能以一己之力揽下璃月这么些事务来…… 他肯定很累,要不要趁此机会,拉着他休假几日调养一下? 你靠在床头思索着,倦意涌上来,忍不住阖上眼皮。 “阿离。” 迷迷糊糊中,低沉轻柔的嗓音洒在耳畔,有谁隔着薄被轻轻拍一下你。 “我要出发了,你可要……” 你张开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放在脸颊上蹭几下,声音软糯轻柔。 “嗯,我等你。” 他怔了一下,将要落在你发丝上的手停下,手指微蜷,刮了刮你鼻翼,神色如常道: “好,那阿离在此等我。” 他顿了顿,低声道: “我很快回来。” 万里晴空,窗外霓裳如锦,织金画霞,案上一盏烛灯未尽,将绵暖的花香晕开。 你清醒过来,仰头看他。 他与你对视半晌,长睫垂落,不透半点思绪,只声音依旧温和。 “阿离,先松手。” 你还抱着他的胳膊。 你疑惑了一下。 你捉的并不紧,他分明可以自己抽出来。 你后知后觉,恍然回神,突然觉得心酸,便起身下榻,放开被子,捉住他收在袖子里的手,握在掌心里。 “我改主意了。”你凑到他面前,故意和他撒娇,“我也想去,不知帝君肯不肯带我?” 她的气息离得非常近,钟离抬起沉金的眸子,目不斜视地看着你,温柔自眉宇间流淌出来,轻轻地嗯一声。 他不想离开她,哪怕片刻。 他不曾同她道过思念,怕那沉重拖拽了她的轻盈,他习惯于沉默,一如此间一千七百年。 只是沉默有时亦会被打破,有时他偶得一卷奇闻异事,觉得她肯定喜欢,便买下带回,有时他独自漫步在璃月长街,细雨如酥,心中会突然想到:阿离此刻会做些什么? 他没有答案,一如那些书卷,古玩,奇巧无人可赠。 于是沉默崩塌,待到深夜静寂,他便提笔写一封没有收件人的信。 他写璃月的变迁,身旁的趣事,写郁郁葱葱的山涧,世人寻仙问道,流云深受其扰,设琥珀石牢筛之;写蒙德风车流转,四季如春,龙脊雪山却雪虐风饕;写稻妻春樱如雪,诗人将绯句浅唱;写须弥林深难觅,古木参天,临界却沙海浩荡…… 信总是很长,直到烛火晦暗,晨光熹微,叩门的千岩军送来新一日文书,他才匆匆落封。 与吾妻书。 慢慢的,信便真累成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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