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柳尚仪转过身去,沉静的目光落在关闭的房门上。 “万事有姑姑在。” ***** 噔噔噔—— 传来一阵敲门声。 睡梦中的青萝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旁边的绿竹倒是一直未睡,已支起身子问:“谁啊?” “是我。”门外是月人的声音,“青萝在不在?” 青萝听她找自己,便披了衣服下床去开门,果然看见月人那张俏脸,不禁皱眉: “这么晚了,不睡觉你瞎串什么门,万一着凉生病怎么办?” 一面说着,一面拉月人进来,给她披了件衣服。 “我睡不着。”月人怯生生道。 “那么好的房子你还睡不着?” “分的房子是好,但我一个人不敢住,想找个人陪。” “睡觉还要人陪?” “以前都是丫鬟陪我一起睡嘛。” “你拿我当丫鬟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月人连忙摆手,“我在这里跟你最熟,所以来找你作伴,放心,我可以给酬劳的。” “嗨,当丫鬟也没事。”青萝一脸无所谓,嘻嘻笑道:“你人这么美,性子又好,给你当丫鬟,过的也不会差,只要每月给我多发点例银就好啦。” 月人见她不介意,松了口气,笑道:“你真好说话。” 青萝又道:“你那边房子好,我们这边房子差,你害怕的话,可以搬你那边去住。” “好呀。”月人展颜。 青萝回头向绿竹招手:“走,我们去睡好房子。” 绿竹却不为所动:“要去你们去,我就在这儿睡。” 青萝想了想,道:“算了,你先前帮过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啊?”月人大为失望。 “我们这屋子条件差,你若愿意,就留下来和我们挤挤睡,酬劳就免了。” “好吧。” 月人无奈,跟着青萝钻进被窝,与她们挤在一起。可是床板太硬,她娇生惯养很不适应,免不了翻来覆去。 青萝猜到,抬眼问道:“不习惯啊?” “嗯,床板太硬了。” 青萝叹了口气,忽地眼珠子一转,笑道: “我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 “好呀。” 青萝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了起来: “话说唐朝年间,有个年轻的后生夜间赶路,经过乱坟岗——” 一听到乱坟岗,月人已经怕了:“我胆小,换个故事吧。” 青萝有心逗她,继续笑嘻嘻地讲:“夜黑风高一片寂静,忽地鬼影乱晃,传来一阵鬼哭声:呜——呜——” 她学的惟妙惟肖,还张开双手,在墙壁上映出鬼爪形态的影子。 月人吓得捂住双耳:“啊,我不听我不听。” 青萝笑着收回自己的手,月人见她停了,方松开自己耳朵。 一阵夜风吹过,桌上烛火晃了一晃。 隐隐有声音传来:呜——呜—— 似鬼低泣。 月人赶紧又捂上耳朵,嗔道:“青萝你不要再学鬼叫啦!” “我没有学啊。”青萝一脸无辜。 “那是谁学的?”月人奇道。 两人同时看向绿竹,但绿竹兀自对着房顶发呆,根本没有动嘴,听见她们对话,也好奇的望过来。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之时,那声音又传来: 呜——呜—— 挟着风声,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青萝顿时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会真让那小宦官说中,小鬼找上门了?” “不要啊!”月人吓得缩进被子。 绿竹侧耳听了片刻,腾地起身。 “怪力乱神,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等青萝阻拦,她已穿上鞋子披了外袍,推门而出。 青萝和月人窝在床上,悄眼望去,只见绿竹站在廊下环顾一圈,最后望向房梁,目露不屑: “什么鬼哭?不过雕虫小技。” 听她此言,两人大着胆子下了床,来到门口。 “怎么回事啊?” 绿竹指向房梁,向她们讲解: “你们瞧,那房梁破旧,有一个豁口,上面放了一个木哨,有风吹过的时候,就会发出鬼哭一样的声音。” 两人看去,果真如此。 “还能这样?”月人大开眼界。 绿竹解释道:“你是富家千金有所不知,一些木匠给主家盖房时,若对主家心怀不满,便会使些暗招,扰得主家家宅不宁。” 青萝恍然:“懂了!这是宦官玩的把戏,让我们夜晚害怕,第二天好求着他换房,这样,他就可以趁机敲竹杠了。” “嗯。”绿竹颔首。 “太坏了!”月人蹙眉。 “哼,他想要钱,我偏不给他,这鬼哭,只当是摇篮曲了。”青萝道。 “对!反正晓得怎么回事,我们就不怕了。”月人附和。 两人心底一片轻松,回身进屋。 绿竹正欲转身,忽然瞥见一片红光涌现,竟是燃起的熊熊大火,不禁脸色一变: “不好,着火了!” 青萝和月人闻声一起回头,循着火源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 月人惊呼:“是我住的那间房!”
第8章 替罪 火舌乱窜。 整个房屋被火海吞没。 月人望着通红的大火欲哭无泪。 “怎么办啊?我的行李还在里面。” 值守的小宦们已经手忙脚乱的救起火,她们三人也参与其中帮忙打水,这个拎桶,那个端盆。 火势凶猛,噼里啪啦的火星直往外冒,那一盆盆水浇上去,转眼间便化为一道道烟气,四散开来。 直到火兵赶来,水铳、麻搭、火钩齐上阵,立竿见影,火势总算被灭,大家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经过刚才的烟熏火燎,包括青萝三人在内,一个个脸上都沾了灰尘,被熏得乌漆麻黑,宛如坐堂的包公。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扑哧笑出声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队灯笼光芒照来。 众人望去,是柳尚仪带人来到。 “尚仪。”在场宦官宫女一齐行礼。 柳尚仪看见月人,脸色先是一变,立马又恢复如常,向艾望远招了招手,到墙角问话。 “怎么搞的?着这么大的火?” “不知道呀,好好的就起火了。”艾望远哭丧着脸,“真是倒霉,刚接的差事,就出这样的岔子,好在没有死人。” 柳尚仪长叹一声,摇头道:“万岁有多看重这次选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没死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艾望远闻言,立即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啊,万岁那里,尚仪你要帮我担待啊。” 柳尚仪瞅他一眼,道:“想救你倒也不难,为今之计,要找一个替罪羊。” 艾望远眼睛一亮:“找谁替罪?” “现成的——就在这儿。” 柳尚仪缓缓转身,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月人的身上。 艾望远纠结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咬牙道: “全仰仗尚仪了。” 柳尚仪微微一笑,大步迈出,来到她们三人面前,伸手一指月人,厉声道: “拿下!” 艾望远一使眼色,几名小宦立刻上前按住月人。 月人正与青萝嘻嘻哈哈的取笑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们猝不及防。 “干嘛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青萝首先不服。 柳尚仪冷笑一声:“恶意纵火,当然要拿下。” “我、我纵的火?”月人懵住。 “你在里边住,火不是你放的是谁放的?”柳尚仪面不改色。 “我们明明是救火的,怎么会是纵火的?”月人情急之下,指向艾望远等人,“不信,他们可以作证!” 艾望远面现为难,柳尚仪袖子一挥: “无需啰嗦,先将她拿下,带回去好好审问,定能水落石出!” 小宦押着月人便要走,青萝伸臂拦住,绿竹也在旁相帮,质问道: “证据何在?” “证据?”柳尚仪不屑,“就算她是不小心引发的火灾,也吃不了兜着走!” “晚上她没在这儿住,跟我们一起住的,根本不可能引发火灾。”青萝道。 “啊?”艾望远意外。 柳尚仪却冷着脸道:“第一,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让谁在哪儿住就要在哪儿住,她跑去跟你们住,这便坏了规矩,也是要受罚的。第二,她跟你们住,你们两个莫非是她的帮凶?一起拿下!” 小宦们看向艾望远,等他示意。 柳尚仪瞥见,冷声向艾望远道:“还等什么?难道你要亲自到万岁面前谢罪吗?” 艾望远纠结了一下,跺脚道: “拿下!” 小宦们一拥而上,按住青萝和绿竹。 “哈哈。”绿竹忽然笑了起来,指着艾望远:“好一头大蠢驴呀!” 艾望远看向她,厉声呵斥:“放肆!” 绿竹冷笑道:“被人暗中扎刀,还在替人拉磨,骂你是大蠢驴都是轻的!小心被人过河拆桥大卸八块!” 艾望远一个激灵,不等他问,绿竹已继续道: “你以为这位柳尚仪是在帮你?也不好好想想,为什么她要自己侄女搬出这间房?为什么偏偏是这间房着火?” “休要听她聒噪,先关起来再说!” 柳尚仪喝止,向旁边宫女眼神示意。 宫女拿着帕子上前去堵绿竹的嘴,青萝快步蹿出,一头撞开那宫女,趁着这空档,绿竹大声喊出最后一个问题: “烧死沐月人,获益的是谁?” 她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艾望远头上,令他瞬间清醒,急忙出声制止: “尚仪且慢,此事需从长计议。” “无需计议。本尚仪兼管宫正司,有权纠察宫闱实施刑罚,礼仪房不必再过问。”柳尚仪态度强势,“带走!” 宫女们从宦官那里抢过她们三人便要带走,艾望远跨步上前拦住。 “尚仪,如此处事,怕是不妥吧。” “妥与不妥,本尚仪自会向贵妃娘娘禀报,由贵妃娘娘定夺。” 她一搬出贵妃娘娘这座大山,艾望远倍感压力,气场先自怂了,但仍不愿放她离去。 柳尚仪微微冷笑,声音里满是不屑:“公公好好掂量掂量,你一个六品奉御,有没有资格拦我这个五品尚仪?” 艾望远瞬间蔫儿了,正要让路,一个年老的声音又传来: “他没有资格,那咱家这个从四品提督,有没有资格啊?” 艾望远听见这个声音,犹如遇上救星,面上大喜,朝着声音来处伏地便拜: “干爹!” 青萝三人亦是精神一振,抬头看去。 一名年老的内侍被搀扶着悠悠而来,正是司礼监提督大太监赵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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