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难怪评书里,那些有名的皇帝出生时,要么当娘的会做个怪梦,要么得遇到点什么怪事。” “就拿麒麟苑里的麒麟来说,和书籍记载的麒麟模样仔细对比的话,它不符合的地方多了去了。永乐帝会不晓得吗?他当然晓得,可他篡了自己侄儿的皇位,得位不正,天下议论,他需要一只麒麟来证明自己天命所归,堵住悠悠众口,所以麒麟才成了麒麟。” “我就说嘛,我摸那麒麟的时候,也没觉得它有什么仙气呀,除了模样少见,其他地方跟别的动物差不多,都是该吃吃该拉拉,没啥稀奇。” “当今万岁也一样。七年前他被俘瓦剌,接着圈禁在南宫,堂堂天子沦落至此,你觉得他心里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吗?景泰帝治国有方深得民心,他心里一点都不介怀吗?此次复辟,朝廷内外、天下百姓,虽然不敢明言,可是大家心里的真实想法,他会不在意?但是祥瑞一出,他就可以大肆宣扬,借此收服民心。” 青萝顿悟:“所以烧出的祥瑞不是别个,而是太平有象。天下太平,五谷丰登,这是老百姓最喜欢的吉兆呀!老百姓喜欢,万岁自然也喜欢,祥瑞是不是真的并不要紧,万岁需不需要才最要紧!” “正解。”绿竹点头,“俘获圣心的最高境界,就是成功把到他最隐秘的脉门,即便他看穿你,也照样喜欢你,甚至欣喜于你能把到他的脉。” 青萝琢磨着她的话,忽地想起当初的朱祁钰,他事后看穿她们在冬至宴会的表演,却毫不着恼,不但对她偏爱有加,还想让绿竹为己所用。 “因为那点心思,恰好对他有利,而他想要的那点‘利’,能做到的人太少,所以他欣喜,对不对?” “对。周辰安的祥瑞做的天衣无缝,极为服众,非常人可比。可他又非权臣,只是个钦安殿的知院,这种聪明绝顶却没有威胁的人,君王最是喜欢。以后一旦需要祥瑞破局了,只消给他一个小小的暗示,他自会不着痕迹的满足。” “我真是又长了见识了。”青萝由衷感叹。 绿竹望着香炉里漫出的袅袅烟气,轻轻嗅了一把空气中的艾草香,唇角轻挑: “如此能人,我倒真好奇他的底细。” 第二日傍晚,艾望远总算抽出了空,一个人来到尚寝局,带来了周辰安的所有底细。
第85章 储君 这要从龙虎山说起。 自第一代天师张道陵在这里修道大成,龙虎山便成了正一道天师派祖庭,在民间逐渐形成深远的影响力。 到了唐朝,更是因为皇帝崇尚道教,得到皇权扶植,确立了皇宗地位。以后不论如何改朝换代,都会获得当权者的尊崇。甚至,元世祖入主中原、明太祖称帝,都曾派遣使臣请发上天文书,授以“天运有归”符命,以此显示自己君权神授,皇位正当。 正统年间,朱祁镇就曾召见第四十五代天师张懋丞,赐宴款待。 那年,周贵妃圣眷正浓,朱祁镇赐京师宅邸一座,让她全家从昌平老家搬来,还任她父亲为锦衣卫百户,特许他们一家进宫团聚。 其中,就有她的弟弟周辰安。 进宫之时,恰逢张懋丞从乾清宫出来,一眼瞧见了他,开口叫住,对着他打量了一番,笑道: “瞧你道缘深厚,贫道收你为徒,渡你一程,如何呀?” 那时周辰安年纪还小,摇摇头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立不世之功,做什么道士?” 张懋丞也不着恼,捋着胡须哈哈一笑: “机缘未到,多言徒劳,待机缘到了,你自会来找。” 原本后妃亲人进宫这种小事,朱祁镇是不必出场的,但听说此事后,特意去了周贵妃宫里,瞧一瞧这位被天师相中的小少年。 见周辰安一表人材谈吐不俗,朱祁镇心中甚是喜欢,常常召他进宫,还笑言盼着他长大,做自己的贤臣。 那时的周家深得圣心,周辰安那两个年长的哥哥,也都入了军营,想跟他家攀亲的比比皆是。 直到土木堡之变,朱祁镇被俘,两位哥哥死在战场,新帝登基,周家由盛转衰。再后来朱见深被废太子之位,周家更是惨遭连累,周父丢掉官职一病不起,周辰安仕途无望,亲事被退宅邸卖掉,在周父入土为安后,他看破红尘,去往龙虎山拜师学艺。 这次朱祁镇复辟没多久,便收到了龙虎山张天师的来信,信中说正月十六早上,他见天际有一团青气,如楼阙一样,没多久变成紫色,逆风向北而去,便知朱祁镇复辟成功,特寄来符令。 当年张懋丞离开时,曾给朱祁镇留下几句谶言: 缺一不成也占先,六龙亲御到胡边。 天心复见人心顺,相克相生马不前。 那时的朱祁镇对于龙虎山只有表面上的尊敬,对于张懋丞的种种劝诫并不在意,如今再回看,方发觉这四句谶言成真:第一句的缺一不成也占先,实为缺一不成也,意思是“也”字去掉一,那就是“乜先”,正应了土木堡之变的瓦剌首领乜先的名字。而朱祁镇正好是大明第六位皇帝,土木堡被俘,应了第二句的六龙亲御到胡边,恰恰朱祁钰又是马年继位,朱祁镇夺门复辟,也应了最后一句相生相克马不前。 于是朱祁镇便顺着谶言的第三句,改元天顺,又派遣使者前往龙虎山,力邀张懋丞出山。 彼时周贵妃也已知晓自己的亲弟弟入了龙虎山,对于这个老周家仅剩的独苗,她哪肯就让他从此住在深山老林闭门不出?央着朱祁镇带了口信过去,要他务必回京。 适值张懋丞年迈,不宜奔波,就让这位爱徒代替自己,来面见皇帝。 故人相见,感慨非常。 人生同样的大起大落,令朱祁镇对他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对其欣赏之意更胜从前,直言要赐他官职,留在京城,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但此时的周辰安已非当年的周辰安,他无心功名,只一心避世,便婉拒了皇帝。 后来他去拜别周贵妃,据闻周贵妃一把鼻涕一把泪,历数从小对他的照顾,又倾诉自己在宫中的不易,终是说动了他,愿意留在宫中,掌管钦安殿,替朱祁镇修道祈福。 最后,艾望远道:“这不,才掌管没多久,就预言了一个祥瑞,万岁龙颜大悦,对他更加倚重了。” 绿竹道:“想不到周贵妃那般鲁莽轻率的性子,竟有这样一位颖悟绝伦的弟弟,真是怪哉。” 青萝点点头:“他们性格的确不像,但长得倒挺像。” 那英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可不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 “得此帮手,太子之位,已入沂王囊中,旁人是再抢不走了。”绿竹下了结论。 艾望远却面露疑惑:“大家原也这么猜测,可是从昨晚到现在,也不见圣上旨意。而且听说,还要让沂王和秀王一起探望生病的太后,可见万岁这主意,还没拿准呢。” “那又如何?”绿竹轻声一笑,“周辰安必有后招,自会让万岁拿准主意。” ***** 万安宫。 “你说说你,好不容易弄出个祥瑞,也不趁机跟万岁多讲几句,把那祥瑞扯到太子之位上,赶紧让他立了沂王。这下好了,他高兴是高兴,却只字不提储君的事,还让秀王和沂王一起去看望太后,真是白折腾了!” 周贵妃嘟嘟囔囔数落着,一脸恨铁不成钢。 可她的亲弟弟,龙虎山张天师的亲传弟子,钦安殿的堂堂知院,一双脚正悠闲地跷在彩漆绣墩上,整个身子懒散散的躺在太师椅里,双臂枕在脑袋下面,仰面朝上,闭着眼睛养神,只当听不见。 实在被叨叨的烦了,伸手拿起旁边方桌上的羽扇,直接盖在脸上,彻底与她隔绝开来。 “嘿,跟你说话呢!” 周贵妃气急,一把扯掉盖在他脸上的羽扇,捏着扇柄就往他身上拍。 “兔崽子,你是耳朵聋啦还是嘴巴哑啦?”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怎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他再也躲她不过,无奈坐起了身,轻轻揉起眉心,耐着性子解释: “我是沂王的亲舅舅,我去跟万岁说,他应立沂王为太子,你是怕所有人都瞧不见这私心吗?我只有避嫌,对这事不发一言,万岁才会对我放下戒心,觉得我为人磊落,便是有点什么心思,也不过是出于自保,对于权位并无贪念。日后若遇到紧急关头,我的话在他那里才有份量,能起到关键作用。” “哦,这样啊。”周贵妃收了羽扇,“难怪你只提沂王大祥,不提其他。话虽如此,可你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等淑妃那边哄好了万岁,他又向着秀王了,这太子之位岂不就顺着指缝溜走了?” “稍安勿躁。”周辰安自她手中拿过羽扇,“我虽不说,自有人跟他说。” “谁?”她忙问。 他羽扇轻摇,眉梢一挑:“把沂王叫过来。” ***** 朱见深乖乖地站在那里,仰起一张小脸,好奇的望向自己的亲舅舅。 这个最近才冒出来的亲舅舅。 他与爹娘不同,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亲切有加,现在,他微微俯下身,眼尾挂着温和的笑意,温声问道: “你和秀王一起去看望太后,如果她问起功课,问起太子的担当,你该如何回答?” “嗯......” 他正思索着,周贵妃忍不住插话: “记不住就赶紧复习功课,好好背一背未来储君肩负的责任,一定要背熟了,舌头在太后跟前可千万别打结。” “是、是。”朱见深舌头已经打结。 周辰安皱眉:“他背得再熟又如何,那舌头能有秀王流利?他说的过秀王吗?” “那、那依你之计,该怎么办?”周贵妃问。 周辰安和蔼地望向朱见深,微笑道: “不必回答。” “嗯。” 朱见深才松了口气,忽听自己亲娘的声音提高了八分,抗议道: “不回答?那岂不是全让秀王表现了去?白白拱手送给他嘛,这怎么能行?” 小娃娃彻底懵了,望望亲娘,再看看舅舅,不知该听谁的好。 周辰安蹭地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向自己亲姐示意:“来,你教他吧。” “我?”周贵妃也懵了,“我要能教,那要你做什么啊?” “我才干不够,每说一句话就得遭一声质疑,教什么教?还是回去歇着省心。” 周辰安说着便要向外走去。 “别别。”周贵妃连忙拽住他,告饶道:“好,好,姐姐不插话了,你来教。” 傲娇的小道士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这才又回到座位上。 周贵妃又向儿子嘱咐:“听舅舅的,舅舅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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