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阿赫玛尔尚且年轻,无法理解这种龙的喜好,魔神与龙在喜好上注定是有无法抹除的隔阂的。 “人类的故事里。也许是童话故事,龙会夺走城堡里的公主,等待前来讨伐的勇士。” “可是阿蒙,你没有城堡,只有沙子,这非常遗憾。”
第84章 然后是第二位公主。 被天空流放的园圃的女主人居于她和睡莲中诞生的镇灵的乐园,紫色的帕蒂沙兰随处可见,银白的月光下,龙降临此处。 那是金色的藏着灾厄的竖瞳,融金之下记述着被放逐之前的旧事,深重的,凝着古老龙王死去的血。 银白的月光里,怀藏着灾厄的龙脸上神情温和慈悲得如同最初的母亲,又或者是披着月光自天而来的人子,她朝花的女主人伸出了手。 有某个时刻,花的女主人以为,她会如同自己种族的姐妹一样,躯体被消解成仙灵。 然而,龙并非人子,只是流淌着叛逆之毒的龙。不曾逃离被天上使者注视着的大地,依旧沐浴在天空的日月下,不曾遮掩,不曾被驱逐。 天空之上静默无言。 …… “是这样的吗?” 将第二位公主带回来,让第一位公主阿赫玛尔建城堡的清心对花神的描述表示出了一种“不太记得但既然描述的这么好那么这一定是我”的态度。 连半刻迟疑都没有,龙躺在沙子升起的断壁残垣里,如同端坐于未曾倾颓的龙的荣光里,兴趣盎然的,“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吗?” 花的女主人也同样坐在沙的建筑里,热沙被阳光修饰得如同赤金,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帕蒂莎兰的气息被她带起,这片沙地涌出泉水生出睡莲,一片静谧的绿意。 沙子组成的断壁残垣被绿意浸泡吞噬,现在龙是浮在水面和睡莲中。 花的女主人声音曼妙:“该休息了,佩尔斯。” 佩尔斯枕着水和睡莲,在花的梦里入睡,直到月亮升起。 平常的一日便度过了。 龙的日常便是如此闲散。 城堡和高塔阿赫玛尔在建,因为那是他的国度,国度里有他的子民。 娜布也在建造自己的居所,在她作为第二位公主被强取豪夺后,与第一位被强取豪夺的公主阿赫玛尔很快就遇见了。 红色在沙子里是显眼的颜色。 他们商议了一些事情,之后,娜布便开始修建自己的居所。 清心每日的正事,不过是从他们正在修建的居所未建造完成的区域躺着,翻看着自己脑中所形成的书籍,摩挲着纸质书熟悉的质感,偶尔陷入沉思。 下午,便是寻找娜布或者某位镇灵,在歌声和花的香气中入睡,睡到晚上月亮升起时才醒。 直至第三位公主的抵达。 第三位公主是千树之王,抵达时带着自己的眷族兰那罗,龙与她在交换眷族的知识。 自第二位公主抵达之时,阿赫玛尔就已经确认了一遍龙的认知,在一个夜晚。 沙子多的地方,夜晚的星子总是明亮的,气温与白日差距略大,龙穿的跟人子没有什么区别,仿佛从沙子上诞生的子民适合生活在神的目光之下。 然而,她有一双非人的属于龙的眼睛,于是是阿赫玛尔屈于她之下,成为沙漠子民口中的“母亲的丈夫”。 她似乎喜欢“母亲”这个称谓,但这不是因为她对人子抱有母亲般的爱意,从那样龙类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半分母亲的爱意,只有对某种造物的赞叹。 她视“母亲”为某种造物的创造者,为此赞叹的是自己的力量。 “这也不要太大惊小怪了,毕竟以前我可是从没想过自己能够创造出眷族的。” 龙放下自己的书,眼睛里容纳着月亮和星星的辉光,“所以,为什么来找我,你希望制造眷族吗?还是因为花神一事?”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看的故事最终被你理解成何种模样。” “故事书里没有说过一条龙只有一个公主。我是这么理解的。” 所以,出现第三位公主是在意料之中。倒不如说,只出现到第三位公主,已经是这条龙太过懒散和随意的结果。 因为好奇心而模仿他人的强取豪夺行为,又因为懒散,在第三位公主出现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翻阅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知识。 阿赫玛尔可以从任何地方看到她,只要她起了念头,黄沙之下有她,人子的居所有她,花神的睡莲池里泡着她,千树之王的森林里有坐在树枝上的她。 随处可见,可以亲近镇灵、人子乃至兰那罗的龙。 极偶尔的时刻,她会如同最初之时注视着阿赫玛尔一样,对如今赤色的君主投注下相同的视线,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注视。 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询问:“你在想什么呢,阿蒙?” 又或者稀松平常的,“沙漠之下有一片绿洲,有我的同类,我得种点什么让人知道我的存在。” 前者拥有万能的模板,只要夸她或者说想她便能得到她的欣悦,她笑起来的时候龙的眼睛也显得温情脉脉。 那时候不必有任何额外的反应,龙会从他宫殿的高墙上飘落,与赤色的君主截然不同的日光会在月夜里落入他的怀抱,伸出自己的手,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但不要去看她此刻的神情。 那是慈悲、怜爱与痛苦的结合,在那张面容上,如某位不可知的存在对自己造成的结局感到痛苦与无可挽回,然而依旧抱着爱怜。 这不是龙的神情,这只是龙的学习对象遗留的产物。 她只是单纯的模仿着自己身上曾遭遇过的事,似乎连自身的痛苦都不能正常感知,便选择了这种方法来宣泄。 久远之前的往事。 久远之前无可消弭的痛苦。 同她的询问一样轻飘飘的展露在阿赫玛尔面前,成了一个轻柔的带有珍重意味的吻,成了一声莫名的叹息: “阿蒙,你痛苦得令人怜爱。” 然而,阿赫玛尔清楚,龙只会怜爱自己。所有的情感,不过是她对当时的自己的怜悯。她无从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因为赤色的君王无法流露出她想要的痛苦,所以唇与肌肤相触碰时,他不看她的神情,龙也不会低头去看他的脸。 太过久远的事,模糊得成了月夜下的影子,只有一些被牵动的情绪在现在困扰着两个非人。 黄金的色泽,绿枝的点缀,乃至帕蒂莎兰的香气都可以在月夜被揉碎,成了往事的延续,涂抹在赤色君王的身上,让他短暂的成为龙过去的影子,得到龙对自己的怜爱。 然后月夜过去,日光便从旧日的影子里脱离,回到给予她绿枝作为点缀,为她衣着留下帕蒂莎兰气息的两个人面前去。 继续泡在花神的睡莲池里,在树王的森林里翻看书页。 而后者,沙漠里除了花神的绿洲,树王带过来的森林,还有龙血草。 它是自龙血中诞生的植物,一度铺满了三神的领地。 它同花长在一起,成为花的女主人园圃里被照料的一颗。 它同树长在一起,枝叶与树的根茎贴近,成了森林的一部分。 它又扎根在沙子上,根须抓住沙土,如同赤王令风沙止息。 龙血草,一种太过泛滥的植物,金色的血液成就了它叶片脉络的颜色,叶片在沙漠里呈现赤色,在森林和花的领地里又是绿色和紫色。 它看起来不像是一株不能开花的植物,而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花的品种多变,然而金色的脉络恒久不变。 如同龙在这片土地之上的存在。 永恒的“母亲”,并不怜爱的“母亲”,她是暴怒、是沙暴、是永不止息的复仇之火,是为复仇失去一切之人的母亲。 因为怜爱自己,所以怜爱与之相似的人子。龙血草也是如此,倘若人可以忍受它带来的痛苦,自然会得到母亲的爱怜。 赐予你们痛苦,为了治愈。 赐予你们痛苦,为了安宁。 但对须弥的三神来说,龙血草只是清心为了藏住自己的同族的气息而诞生的植株,她取了一点他们的力量,加了一些自己的血,最初的一株龙血草便诞生了。 “眷族也可以用此等方式诞生,但他们注定短寿,因此不能付出太多的情感,否则便会生出怨怼——为他们的早夭。” “投入的情感越多,痛苦也会因此增加。不过也有增加其寿命的办法,那就是取下母亲的一截寿命为其延寿。” “最好不要这么做。” 她说,“有人尝试过,然后他死了。” 仍旧是声音温和,全然不见半分过往的苦痛,只是单纯的叙述结果。 除开对知识的释义,她还是那一条因为懒散所有工作全部外包给他们的龙,每天最费力气的事,是她说她在思考,而思考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 “这点布耶尔可以作证。” 她对自己的懒散表示不赞同,但与语气里坚定不同,她的行为是割裂的,此刻,她正靠着大慈树王,一副大慈树王不注意就会滑到地上的没骨头的样子。 生着绿叶的洁白枝条缠绕在她身上,作为支撑。脚下花的枝叶也缠在她的脚踝,依旧是作为支撑。一股沙流搭在她的脚背,这不是支撑了,这是怕她会开到一半直接离场。 任何仪典,人子的祭祀和重要的节日,都要防止她的突然离场,毕竟是领了沙漠永恒的母亲这一职责,就算是挂件,至少也得撑到最后一刻。 现在这种场景,实在是很难证明她每天在思考着什么,如何摸鱼的一百个小技巧吗? 龙的脑子里有许多东西,然而她常常一言不发,看着他人犯错。这并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毕竟龙对他们乃至这片土地都不负有责任。她唯一索要的职责,便是“母亲”。 他们不在意龙没说出的事,只在意龙说出口的事,而想要获得这些知识,至少要让她听到她感兴趣的东西。 只有一次,那是阿赫玛尔决意饮下世界之外的毒之前,娜布准备牺牲自己的时刻,她在看书,罕见的顺便在看书时等着他们两人。 “故事里可没有说,在勇士没有到来前,公主便会接二连三的死去啊。” “所以,这次,你们又要用什么知识来交换我所拥有的剧毒?” 有一种反抗命运的斗士准备走出新手村迈向牺牲的第一步时,突然被新手村的街溜子拉住兜售绝世秘籍的错乱感。 好在,龙不是真的街溜子,而是伪装成街溜子的在没有日和月的时代存在下来的龙。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 于是这件事——原本应当极其严肃而充满牺牲与混乱的这件事——便如睡莲池里看见龙在泡着而发出尖叫声的镇灵一样,从严肃文学变成了日后的冷笑话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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