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齐齐开口: 豫州有个杜不管, 朝廷放粮他嫌烦。 江南世家万人传, 子夜送粮解民难。 “听见了吗?那些世家大人要来送粮!” “今晚吗?” “管他哪晚!今晚先去候着。” “阿弥陀佛,好人啊,好人啊——” * 子夜月高升,星寒天光明。 夜光落在平鹤滩的水面,温温柔柔,不见水的半分汹涌。整条运河由此之后,尽是缓道,到豫州不过半个时辰。 “啪!” 狗一刀又拍死了一只吸血的蚊子,数了数,已经第七只。狗一刀不耐烦的看向远处,三刻之后,脸上乍现笑意。 ——来了。 不待看清大船全貌,狗一刀俯身蓄力,跳上甲板。 狗一刀抬眼扫过一圈,发现这些士兵并未穿甲,一身粗麻衣裳;船上也未竖旗。想来也是,自己应该也知道这样的护送任务属实丢人。 其他州府厢兵或许多做杂事,但霸州地处边境,厢兵不仅在守城是参加战斗,其精锐部队甚至会替代驻防禁军执行任务。 船上的人虽然还没弄清楚情况,但显然都是上过战场的兵士,该有的警惕戒备半点不少,立刻抽刀横抢指向狗一刀。 狗一刀笑着挑眉,“霸州兵?” 然而四周无人回话。 狗一刀找了一圈,发现人群之中有一人穿着锦缎,想来身份不低,步步逼近。 见她行动,数道寒光闪出,剑、枪齐齐刺来。 狗一刀步履不错,仍旧稳健踏行在原本的路径之上,反握刀鞘,在剑影枪击中轻松开出一条道。一个人,不启刀刃,劈开了所有袭来的武器,甚至打过来的刀剑由于被这么一击,力道传至柄处,震的发麻从而脱手。 锦衣男人见状拔腿就跑,狗一刀并不急着追,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今天心情不大好,你最好不要乱动。” 言语里的威慑叫锦衣男人立刻停下,当真不敢再走。 他寻常只负责些采买事宜,从未见识过这样真刀真枪以一扛十的人,哪能不怕! “你是霸州兵?” 朱大虽说是个军中的文职,但平日里谁见了他不给两分薄面,今日是知道有这么个巴结上人的机会才特地花了好几两银子跟来的,要早知道会遇上这事儿,就是给他百两,他也不来! 朱大企图保住自己的威严,镇静一番,开口道,“是。” 但短短一个字还是叫他漏了怯。 狗一刀并不在乎朱大声音的颤抖,只点点头,眼角扫到有小兵溜到船尾也并不在意。 “番号是什么?” 狗一刀实在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兵这么爱舔人。 “清远军……” “清远军?指挥使是谁?”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浑厚的声音从船尾响起,“在下顾居北。” 狗一刀并不抬头,仍旧盯着朱大,语气里带着诡异的温和,“怎么不说话。请问,你们清远军的指挥使是谁?” 朱大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求救,瞟向狗一刀身后,嘴唇哆嗦着不出声。 狗一刀朝着朱大伸手,半路就被一只手拦住去路,狗一刀随手挥开,径直掐住朱大的脸颊,笑道,“你听见我的问题了吗?” 朱大眼睛盯着顾居北,看见他点头后,才开口道,“清远军指挥使,顾居北!” 狗一刀松手,这才偏头看向顾居北,由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笑道,“顾居北?瞧着倒是人模人样。” 顾居北眉头紧皱,对狗一刀的话明显不满,但他并未出声,方才几个招式,他已经看得清楚,他带来的所有的兵,加上他自己一起上也拿她没办法。 何况如此气势汹汹,为了什么他自然一清二楚,不过是那些江湖客最爱说的“侠”“义”罢了。 狗一刀不耐烦的啧出了声,“不妨同我聊聊,此行究竟是怎么想的?” 狗一刀回头看了看前方的水路,约莫还有三刻钟到豫州码头,“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解释,时间一到,我可就不听了。” 说完,狗一刀看向平静的湖面,心道这个位置当真找的不错,若是杀了他们方便尸首飘到岸边,不至于泡囊了…… 清远军之所以得了“清远”的番号,便是因为他们在战场上的不惧不畏,以剿灭契丹为号。 为何来此,顾居北看了看身边穿着草鞋麻衣的士兵,摇头苦笑,不知从何说起。 狗一刀正巧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明白了大半,“军费军需呢?” 顾居北未出声,一圈士兵便已经退开。 等到人走干净后才道,“京都,南王。你敢管?” 狗一刀倒是笑出了声,“那不巧了,正要找他的麻烦。” 顾居北蹙眉心惊,“那可是真正的王爵。” 狗一刀并不理会这句话,自顾自的将刀背回身后,“叫你的人都跳下水吧。” “什么意思?” “我没读过书不知道情有可原,你能做到指挥使应当是有几分见识的。都能想出巴结世家要军费,还能猜不到他们送粮到豫州是为了做什么?” “我……” 话刚起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不知道吗?他知道,但他更知道自己的兄弟也需要钱。他们可以死在北境的战场上,但最不该死在北境的冬日里。这次冬天又冻死了五人…… 顾居北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河里的水鬼,声音里带着致命的诱惑,“跳吧,都跳下去好好清醒清醒。” 是该好好清醒清醒了。 在北境风寒霜冻中护住的百姓,最后若死在他们运的这批粮食上。 当真讽刺。 一声暴呵,“清远军!” 三船士兵纷纷列出,“在!” “跳船!” “是!” 没有一丝质疑,没有一刻停顿,百人齐齐跳入水中。 狗一刀毫不怀疑,若是这样的百人同时对她结阵攻击,她定然没那么轻易能逃脱。因为她看到这群人的眼睛透出的光怪的出奇,他们分明想活,却又有一股不怕死的劲。 三艘大船空空荡荡只剩狗一刀一人,她坐在船头看着两边爬上岸的士兵,心道,这位置找的果真不错,若是没人死,这里也方便他们上岸,不至于在水里呆得太久。毕竟春寒仍在…… * 豫州只有一个水岸码头。 饥民早早等在了此处,只见远处顺水依次缓缓而来三艘大船。 “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官家万岁!大人们万福!” “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船身驶近,却见三艘船上空无一人! 但细看却发现,纤绳竟然都散在船侧。大胆之人纷纷下水,拉着船身靠岸。 更大胆者攀上船,看着满舱的麻袋,伸手一戳,“粮食!是粮食啊!” 狗一刀提前几里下了船,找到那匹栓好的契丹马,长腿一跨,翻上马背,扯动缰绳,语笑喃喃,“今夜各县,明日入京。” 空挥一鞭,爆裂之声乍起。 * “叩叩。” 西华县衙后宅院门响起。 “谁!” 如今饥民横行,偏城富户九成遭了难,陈知县不得不多警惕几分。 但院门外却并无应答。 一片寂静之后—— “砰!” 房门被推开,月光洒在那人背上,陈知县只能看见一个黑影。 “西华知县?” 陈知县为官多年,岂能被一人吓住,“你是何人!” 狗一刀一步一缓,言辞带笑,“你可知粮库存粮去了哪儿?” 陈知县心中一沉,但随即威严加身,“大胆!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来质问本官?” 狗一刀叹了口气,刀鞘抵在陈知县的脖颈,“说吧,最好说得清楚些。我断不来案子,只能听懂最简单的话。” 陈知县看着自己挂在窗口的官服,月光落在上面,这就是一道无需言说的丹书铁卷。 只要官袍在身,什么罪,也不至死。 陈知县颤着声,但却当真老实的道,“西铺李家,回口王家,小关刘家……” “知县大人,你呢?” 陈知县尽量稳住自己抖动的身躯,“我只是从中运作,收了些好处罢了。” 狗一刀点点头,轻推刀身,寒光一闪,人已横倒在床上。 契丹马当真是好马,穿行林间极快,天才将亮,就同八个知县还有县里的富户们见了个遍。 狗一刀狠狠抽响马鞭,速度加紧。 午间时,便入了汴梁,豫州八县知县与其县内大户身死的消息还没传来。 这里多的是纸醉金迷,沉浸温柔的宋官。但今日来此,只找一人。 南王。
第56章 我乃王八 饶我龟命 在汴梁, 无人不知南王的府邸所在。 毕竟整个京城除了皇族,数他家最高调, 一家子成日里都不干什么正经事,京城里对南王府的纨绔是无人不知,打他家门前过都得指着大门偷偷教育自己子侄一番。 若要找南王,也最好找。 从来不必去什么南王府,因为他压根不落家。 亥时到巳时在芬香坊,巳时到未时在德来楼,申时到戌时在鸿运坊。 现在正当午, 狗一刀看着恢弘大气的德来楼大门,摸了摸荷包。 好嘛, 当初为了十万两出的城,出来时还有几两银子的积蓄,如今跌跌撞撞快小半年过去,就没一两银子最后真落在她手里的。 荷包始终空空荡荡。 食客是做不成了。索性绕到后门, 敲了敲, 里边传来一声,“今天来的这么早?泔水还得再缓缓——” 狗一刀摸摸脸, 真不错, 出来混了几个月, 风风雨雨倒是见了不少, 归来还是潲水翁。 柴门拉开,里边的人对着狗一刀上下打量一番, “噗嗤”笑出了声, “哟, 狗姐不错啊,收泔水都收到京都来了。” 狗一刀抬眼, 正是比她早些时候离开临安城的小张李。 小张李轻哼一声,“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还当你得守着那个破屋一辈子呢。早说了让你跟我一路赴京你还不同意,现下还是出来了吧。” 狗一刀拍了拍小张李肩膀,诚恳问道,“你怎么换了个地方还是在后厨管泔水?” 小张李冷笑道,“你当这是哪儿?这可是京城!在这儿管泔水能和在临安城管泔水一样吗?宰相门前三品官,我这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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