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一刀笑道,“全天下的人不都知道吗?” 柯文远低声吼道,“你,你是说,蔡……你疯了,你绝对疯了!你可知……” 柯文远焦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他从前恨那些江湖人敢说不敢做,可如今来了个疯的,不仅敢想,她还当真敢做! “那可是蔡晋!” 狗一刀点头,“我知道啊。” 蔡晋,天下无人不知,。 便是往前倒两百年,也难见这样的奸佞。 皇帝将他拜为太师,他则自称公相,朝堂之上呼风唤雨,排除异己。 对皇帝荒淫不劝不谏,想尽手段消耗民力,看似财政改制充实国库,实则都只为满足皇帝奢侈之求。其中收入私囊的也不在少数。 若说首恶,除他之外再无其他。 柯文远指着狗一刀,狂跳的心脏带着手臂指尖一同抖动,“你,你你!” 狗一刀并未抢白,等着柯文远将话说完。 “你,图什么?” 狗一刀唇角勾深,笑意却未达眼底。狗一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指着天上道,“你瞧今夜的天。” 柯文远蹙眉道,“无甚稀奇,寻常的一个无月之夜罢了。” “不,月亮从来都在。” 柯文远抬眼看去,厚重的黑云将月亮遮盖严实,便是使劲看,也看不见丝毫透出来的光。 但的确,人人都知,月亮定然在那黑云之后。 “若是月亮被这样遮住,你可敢走夜路?若夜夜如此,你可敢在夜间出门?”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若夜夜无光,他敢断言,汴梁城即便再多三倍防卫,犯罪案件也得至少高上两成。 狗一刀并未等待柯文远的答复,仍然看着漆黑一片的天,“你觉得,夜间有月光可是好事?” 柯文远不解,“自然,若是月明光亮,行路人也走得安稳。” 恰时,层层黑云终于被风吹散,月光随之出现。 狗一刀转头看向柯文远,轻声道,“我便要做那风,时时守在月亮边。有我在,黑云可过,但绝无可能通夜遮蔽。” 柯文远的指甲狠狠掐着掌心,他听明白了,彻底明白了狗一刀究竟在说什么。 武向来是把双刃剑。 太祖鉴前朝之危,削弱兵权,致使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如此内朝再无将帅逼宫之压。 但因此,大宋边境不稳,契丹人将北境兵马当玩意耍。 要知道,当年太祖手下的殿前军所向披靡,追的胡虏四散奔逃,生生用实力打出了三朝的太平! 侠客以武犯禁,目无法纪。 五十年前。 契丹秘密出兵雁门关,丐帮死伤百人、连费百马,奔波报信,由此雁门关才未落入胡骑之手! 契丹十大高手率领人马暗袭北境诸镇,朝廷援军不及,少林、武当自掌教至门童倾教而出,而后闻得此消息的江湖人纷纷赶到,与契丹人死战十日! 他怨恨江湖人没有血性…… 倒不如说是因为这黑云遮月太久,久到所有人忘了明月如昼的日子。 北辽虎视眈眈,西夏野心勃勃,大宋的路不好走。 柯文远嗓音发涩,“你要写什么?” 狗一刀笑着关上窗户,“你念过书,看着写吧,约莫是那个意思就行。” 柯文远心中一时意气风发,像是回到了他与同窗挥斥方遒的时候,走笔游龙—— 宋公相,蔡元常 食君禄,背君事 济君欲,暴苛征 伐异己,专弄权 柯文远落下最后六字,心中长舒一口气—— 今除之,警诸君! 狗一刀看着上面飘逸的字心下喜欢,将半两银子抛给柯文远,“这回有钱付你了。” 抽过纸,不由赞叹,“字写的真是不错。只是可惜,我得照着你的再摹一遍。” 拿起笔正要落下,柯文远伸手按在纸上。 笔尖刚触上手背便被狗一刀控住,只一根狼毫轻轻扫过。 柯文远摊开在纸上的手掌逐渐成拳,人生短暂,他总想留名青史,读书无钱,再进艰难。与张家姑娘两情相悦,无银相聘,终是成空。 他曾经志向万千,许愿来日发达,必将修建广厦千万,大庇天下寒士,那时只觉得这愿景已是狂妄。 从未想过有人却天真的打算以己之力,护佑一国。 沉默半晌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必你誊,若因笔迹查到,只当……我以我血荐清风!” * 狗一刀今夜无眠,并非她睡不着,而是她很忙。 终于,冷日初升时,她进了太师府的院子。 狗一刀在里面四处晃荡,找不见路。走到池塘边,见塘中竟有五色锦鲤,不由走近多看了两眼,正瞧得入迷。 “你是何人?” 狗一刀转身看着身后人,束冠佩玉,看样子已经加冠的年纪,却面容稚嫩。又身着一身辞仕老人才穿的深色直裰,颇有些故作的老气。 狗一刀挑眉轻笑,“你又是谁?” 那人蹙眉,“我乃太师门下王甫。” 狗一刀点点头,“我叫狗一刀。” 王甫垂首默念,“狗一刀……”却终究想不起这人究竟是府中的谁,若是下人,见她通身自在,如何也不像。 狗一刀笑道,“你来找你老师做什么?” “我有一问题不明,前来向老师讨教。” 狗一刀有些惊讶,看看刚开始泛蓝的天,“这么早?” “老师一向起的很早。” “你来找他问什么?” 王甫抿唇,片刻后才道,“北境边防军费,是否当真要减……” 狗一刀笑出了声,“怎么会问你老师这个问题?” 这道折子是他老师蔡晋亲自递上去的,而他却跑来问他的老师这样做是否对。 王甫知道这个问题过于愚蠢,他的老师上接王临川的改革制度,开源节流,极力充实国库,但不可否认,民力消耗过大。司马庆所责骂的“与民争利”不无几分道理。 而今老师更是将手伸向了北境…… 北境军费缩减,将士如何?兵器如何?北境的百姓如何……对岸的契丹又会如何…… 王甫垂首不语。 狗一刀远远瞧见蔡晋的身影过去,不再搭理王甫,追着蔡晋而去。 蔡晋走入书房,桌上案牍繁多,昨夜三更才睡,却还有许多公文未曾处理批示。 狗一刀推开房门,蔡晋并未抬头,“晨食放在小桌上就行,退下吧。” 狗一刀嬉笑道,“蔡太师,我没带晨食,是特地来找你的。” 蔡晋抬头,眉间微皱,却并未问她是谁。 狗一刀挠挠脸,主动告知,“我叫狗一刀,是来杀你的。” 蔡晋瑟缩一下,手一抖,墨点落在一张案卷之上。 狗一刀缓缓走向蔡晋,“你别怕,我下手快,不疼。” 蔡晋仍旧未发一语,甚至没有开口询问为何杀他。 想来恶名太盛,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蔡太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蔡晋止住颤抖的手腕,强作镇定放下手中的湖笔,嘴唇嗫嚅一番,最终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 为官一生,不清明、不刚正,贪财弄权,人人皆知。 王临川改制失败,不得善终。 而他的承继临川,为避免与王临川一样的结局,他放弃与世家作对,转而将刀挥向手中无力的百姓。 他想救国,但弊病太重。无法可医,不如猛下重药,得一时回光返照,换他的青史留名。 “铮——” 刀出,刀落。 人头落地。 狗一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呆愣的人,正是王甫,俊秀的脸上只剩呆滞。 狗一刀走向王甫,摸出身上那张纸,拍在王甫胸前,笑道,“乖巧些,别让我今后有机会杀你。”
第59章 野狗窝 真归宿 胡铁花面容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人, 觉得现在当真算得上是重新又认识了她。 “你可知这几日汴梁的事……不对,还有你在豫州做的事, 已经传的天下皆知了。” 狗一刀听了胡铁花的话,眼都没抬,忙着把肘子塞满嘴。 她从小张李那儿没收来的半两银子也给了柯文远,荷包里半文钱也没有,连个糠饼都吃不上。 想着加紧赶路,回豫州也没那么远,就索性强行饿着, 半路上实在扛不住,决定睡会儿把肚子里那股饥荒感挨过去。 然后就被这肘子生生香醒了。都没看清拿肘子的人是谁, 就赶紧抓过肘子开始狼吞虎咽。 胡铁花也并不在意她是否回应,看着她吃肘子的模样更是愁容满面,他实在想不明白,就这么个人, 怎么就能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来? 他以前以为像高亚男那样的清风女剑客便是最不像女人的女人。现在一比较, 高亚男还真是多了不少的可取之处。 当初她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抓了史天王, 那史天王本就是海寇, 抓了也就抓了。可她现在做的这算怎么个事! 先杀豫州八县知县富户, 再杀南王、蔡晋, 甚至还跑去给三省六部有名的几个高位贪官挨家挨户发了“待杀令”,说是让朝廷赶紧找人交接, 等她事情忙完就回来索命…… 胡铁花真想拍醒她, 你当你狗一刀是个什么东西啊, 还指使起朝廷来了! “你做事都不考虑后果吗?” 狗一刀吞下最后一口肘子,嗦着手里认真道, “考虑了,我还在现场都留了字据,告诉他们是我杀的人,这样也不会连累别人。” 胡铁花想到茶馆那些说书人说道留字那段的架势,冷笑一声,“是啊,没想到你个文盲还能有如此好的脑子,杀了南王还留下一句‘杀奸斩佞,血满京都’,挺会给自己造势。” 狗一刀疑惑道,“不是啊,我留的是‘杀狗官者,狗一刀也’。”说着摸出柯文远写的第一张纸,递给胡铁花。 胡铁花拿着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又抬头看看狗一刀,再低头看纸,总算确定,狗一刀应该是被人坑了。 大笑出声,“你这上面分明写的是‘我乃王八,饶我龟命’!哈哈哈,是谁那么缺德逗傻子玩儿呢?” 狗一刀愣了一下,笑着拿回纸对着太阳光看了看,指着“我”字笑道,“我看着也有重复字,还当这是‘狗’字呢。” 胡铁花怎么也没想到狗一刀会跟他一起笑,“你不生气?” 狗一刀把纸叠好揣进怀里,“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写那张纸本就是为了让人知道是我杀的人,虽说纸上留的不是这,但好在我有认识的人说出了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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