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下去,必须保证既速度快,又要下手重,这分明不可能同时做到。 江湖上的人他也有所了解,但却没一个人能和这样的刀法对上名号。 “宋押铺,你看这里这张纸!” 徒弟在外头惊呼,宋老九掀开车帘接过递上来了那张纸,眉头越蹙越紧,狗在黄沙地里撒泡尿也比这字好看。 再看上面的内容,眉头更重几分,“我乃王八,饶我……龟命?” 徒弟胆战心惊道,“宋押铺,莫非这是江湖上哪个盗匪杀手的名号?” 宋老旧沉默不语,他着实想不通,随手将纸往怀里一塞。总之先留下个证据,上头若是责问下来也有个功劳在! 宋老九肃着脸,昂首看向四周躲得老远的百姓,高声道,“你们谁有线索,有线索者,即刻上报,赏银一两!若是不报,按同伙论处!” 一两银子,是宋老九小半个月的俸禄。 人群议论纷纷之际,忽见有人高举双手,“我我我!大人,我有线索!” 这人挤出人群凑到宋老九跟前,弓腰笑道,“大人,我知道是谁犯的事!” 狗一刀在屋顶换了个姿势,看着远处举手的人脸上笑意渐盛。马车往这边驶时,她就远远瞧见了小张李,小张李也瞅见了她,抬步正要朝她走来。 她当时忽然蹿出去也是为了不让他近前,若是当时他以熟人姿态跟她搭了腔,没来得惹一身骚。 宋老九上下打量着小张李,这人他眼熟,就是他辖区德来楼里的人,“你怎会知道凶手信息?” 小张李道,“我正下值呢,路过这儿,瞧得真真的!那人是临安城的一个黑脚,名叫狗一刀。” 宋老九默念了两边这名字,“你怎么认识临安城的黑脚?” “我原就是临安城里出来的,她在我们那儿是个有名的恶霸,整个临安城没有不知道她的人。” 宋老九点点头,“行,记你一功。” 小张李摊开手,“大人,那一两银子……” 宋老九掏出一两碎银放到小张李掌心,“后面估计随时要传唤你,你同你东家打好招呼。” 小张李应了声,又蹿回了人群。 刚拐进一角黑巷,肩膀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虽没看到来人,但小张李已经瘪了嘴,抱怨道,“都还没捂热呢。” 狗一刀笑道,“少废话,赶紧的。” 小张李摸出把从德来楼顺出来的绞子,将银子对半绞开,扔给狗一刀。 狗一刀却伸手拿走另一块,抬眼比了比大小后,才把小的那个扔回给他。 小张李恨恨道,“你还真是出去几个月聪明了不少。” 狗一刀就喜欢听人家说她聪明,骄傲的一扬脑袋,就被小张李照头打了一巴掌。 “从前也就打人家闷棍,现在还敢当街杀人了,你怎么那么能耐?” 狗一刀沉声道,“南王贪墨赈款军费,该杀!” 小张李叹了口气,“说你聪明,你还是蠢。他那么多年,贪的还少?为何没有其他人像你这般上来就杀。” 狗一刀摇头不知。 “你当杀了他一人,缺了的赈款、军费就能补上了?” 狗一刀沉默不语。 “死了一个南王,还有千千万万的西王、东王,张大人、李大人。你杀的过来?” 狗一刀抬眼,小张李心中一惊。 从前狗一刀很听话,无论是谁只要与她多说两句,她都会相信并且照做,无论是他劝她不要再打人闷棍,还是王半仙劝她不要信那些遵从礼教的说辞。 因为她向来糊涂,眼睛里时刻带着迷茫。但现在,小张李看不见她眼中的半分迷茫。 狗一刀将刀背在身后之后,曾说过,她只有在找到拔刀的理由之后,刀才会出鞘。 南王的死让小张李知道狗一刀拔了刀,但现在眼中的清明才真正让小张李彻底知道拔刀后的狗一刀究竟有何区别。 只听狗一刀轻声道,“贪者皆死,谁敢再贪?” 小张李惊道,“你说什么!” 狗一刀笑道,“大宋的官,太多了,早就该清一清的。” 古来开国,功臣无一有好下场。唯独本朝太祖以仁德立朝,功臣乃至其后都得了善终。不仅如此,为官不死、大开科举更是得了大好的名声。 恶官不出,新官猛收。因此,宋官太多,多到没官位安置,便是殿试有榜,也只能回家候缺。 狗一刀若是当真为了赈款、军费将核心人等杀尽,多的是那些等着候缺的预备役在暗地里拜她。 但无论如何,官员任免都是由皇帝定的,更何况生死! 小张李回神道,“你少说那些糊涂话!” 狗一刀拍拍小张李肩,“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后头进了衙门,人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要是还有赏赐,你得给我留着,等以后我来找你拿。还是老规矩,对半分!” 小张李扫开狗一刀的手,没好气道,“就你那没心没肺的劲儿!”随即笑道,“还用你说?人家就算问我,你十六那年穿的什么裤衩我都给他说清楚。” 狗一刀,“啧,没问你就别说了,那裤衩不好看。” 小张李笑骂一声,随后背过身去,“得了,赶紧滚吧。” 见身后没有回应,再回身时,已经空无一人。 小张李伸手抬头,把含在眼眶里的泪珠生生逼回去,再次确认脸上挂着笑,才走出黑巷。 月已高升。 汴梁城是不宵禁的,但因为南王的死,新城旧城里都多了三倍的巡查,街上的人较先前少了许多,唯独那些人也都行色匆匆。 鬼樊楼却是两样。 只要天一黑,管他外面什么动静,里边拐弯抹角处都挂着灯笼照的透亮。 这里只有每次巡察司换巡检使时才会漆黑一片。毕竟历来新上任的巡检使三把火,第一把都是冲着这儿来的。 狗一刀在里边左拐右绕一通乱钻,早就惹得人注了意。 狗一刀看着背后的黑影,心里数着数等他再靠近些,转身揽住那人的肩头,手劲重,把得那人动弹不得。 “带我去买个消息?” 那人使命挣了两下,纹丝不动,只能顺从地点点头。 樊楼是京城里有名的风月场,而这鬼樊楼则是地下的无忧洞。 汴梁城下面建有排水沟渠,四通八达,钻进去的除了耗子便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买卖人。 丐帮消息确实灵通,但难免波及乔峰,狗一刀从说出那句“贪者皆死”时就打定了主意来鬼樊楼里走一遭。 狗一刀面前五十步,是个背对着她,穿着一身单层黑披风的人,披风裹紧全身,叫人分不清男女,说出的声音也刻意变化。 “你想买什么消息?” “北境军费,豫州赈款,谁捞了油水?” 黑披风听了这话,身躯微动,定了定,“从尚书到度支,无人干净。” 狗一刀轻笑一声,“唐律以盗三十匹绢,论处绞刑。你与我说说,大宋多少银子值当死刑?” 黑披风沉默片刻,“官吏俸禄够不得在汴梁买间屋,若为活着,可视而不见;若为享乐,必当绞死。贪墨万两,十恶不赦。” 万两是个很巧妙的界限。 能贪到万两之上的必定不是最底层为了柴米油盐而贪污之人,但是又并非朝廷之中不可补缺的支柱。 狗一刀摇头,“首恶为贪得最多的人,其后一个个的来才对,怎么能因为官员位置一时间没有替补就不去死呢。” 狗一刀双手一拍,笑道,“不过我似乎想到办法了。” 说完转身便走。 黑披风道,“狗一刀,买消息的钱还没付给我。” 狗一刀,“果然消息灵通,你是第一个没有问我名字便知道我是谁的人。不过我没钱付给你。” 黑披风冷哼一声,声音阴沉,“想赖账?” 狗一刀唇角一勾,“这几日必定不少人找你买我的消息,你随意卖,算是我的酬金了。”
第58章 今除之 警诸君 柯文远想到今日血从马车上滴了满地的场景仍旧心里发寒, 端起小酒杯一口饮尽,又辣又呛倒壮了几分胆。 “叩、叩——” 汴梁城的房子寸土寸金, 他一个外地穷书生自然买不起,租了个小院里的一间屋。 院子里住的人不少,来来往往人也多,但子时之后落锁是惯例,若是子时未归,便自觉外宿。 因此绝不会有人此时来敲门。 “叩、叩——” 敲门声再起,桌上豆点大的火苗因震动颤了颤。 柯文远猛然清醒! 这叩响的并不是院门, 而是他的窗户! 今夜无月,外面一片漆黑。 这样的夜晚, 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柯文远拿起一根柴棍,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果然见到窗户从外被拉开。柯文远抬起柴棍就要狠狠再下去,张嘴就要大呵一声给自己鼓气。却没想到嘴被那人单手捂住, 另一只手轻松撑起落下的柴棍。 柯文远眼睛紧闭, 半点不敢睁开,只听那人低声道, “柯文远,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这声音, 柯文远这辈子都绝不会忘。 “狗一刀!” 狗一刀低声轻笑跳下, 转身给他关上窗户,“你小点声, 别吵醒了旁人。” 柯文远想到自己今日给她写的字, 手心发汗, 莫不是她知道了来找他算账的? 问出口的语气,若是不熟识的人听起来倒是个清冷书生, “你来做什么?” 狗一刀尴尬的搓搓手,“我得写些东西,思来想去还是得来麻烦你。” 她本不想牵扯上旁人,可她不识字当真是个难题,再找一人麻烦倒不如紧着一人,只能来找柯文远。 柯文远顺嘴问了句,“什么东西?” 随即想到她下午要写的东西是为了做什么后,浑身打了个冷颤,心里有了不详之感。 “我杀南王是因他贪墨赈款、军费,但有人同我说杀他一人无用。想来也是,恰巧我还可在这待上一日。因此我打算先诛恶首,余下贪有万两以上的人三个月内将银子充还国库,如若不然,我必杀之。三省六部中,位居高位又犯贪墨者,朝廷在三月内选好继任者,带我手头事了,便回来找他们。” 柯文远声音发颤,现在无论是谁都能听出他的慌张,“你说什么!” 狗一刀挠挠头,她本想着柯文远是个书生,应当是聪明的,怎么没听明白,正要再次解释,就听见柯文远抖着声音问道,“你说……谁是恶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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