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这一句,毅然决然的向外面走去,再不回头。 我到早朝的朝堂的时候,里面正吵的沸反盈天,刘禅不在。 意料之中。 我出门的时候,找了宗关,他是黄德义子,黄德是刘禅的常侍,我让宗关去找黄德,告诉他,今日早朝不必让陛下露面。 黄德机警堪比狐狸,而且最为忠诚于先帝和陛下,他果然劝住了刘禅,没有来早朝。 刘禅一直是个好孩子,我不想让他难做。 所以,当我顶着这一身辉光闪烁的铠甲,一步步走上朝堂的时候,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然后,齐声说:“见凤侯。” 我一整夜担惊受怕的,疲惫不堪,现在虽然人站在这,整个脑子却是木的,就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看上去……显得很高深莫测,他们摸不清我的路数和来意,朝堂上就有些安静。 他们原本是在这里等孔明的,没等来孔明等来了我。 如果我和孔明不是这样的关系,我就这样大喇喇的跑了上来,他们没准以为我把孔明干掉要专权了。 李严没沉住气,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这个问题:“丞相呢?” 我心里万分感激他给我递了个问,我才好开口,便无比和蔼的与他说:“丞相身体不适,这几日不能来了,委托本侯来与众位大人说一声,凡事便都按成规来办理就是,有尔等不能定夺擅专的,报于丞相府长史,他们自会去请丞相的意思。” 朝上众臣面面相觑。 我也不知道这话说的是否合适,毕竟以往孔明处理政事的时候,我不是在打盹就是在瞌睡,他的这些政事,我向来懒得去问,我微微偏转目光去看马谡,马谡位阶不高,在人群后面,虽然他也不明白孔明出了什么事,但是见我这一个目光环视众人,在他身上微微停了停的时候,就不动声色的给我竖了个拇指,我懂了,这话妥帖! “丞相怎么了?” “丞相也是人,吃的也是五谷杂粮,会有不舒服的时候,没什么大事,将养几天就行了。” 我见他们无异议(其实是都没缓过神来),深觉王老说的对,早知道他们这么木,派泽胜来说一趟也不是不行啊,何必累着自己,这铠甲快将我重断气了。 都不说话,我便提脚往外走,李严忽然在后面问道:“凤侯,昨晚之事……” 李严与江一心关系非常,这一问,我就知道会由他来问,他忍不住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孔明那定力的。 “昨晚?昨晚何事?”我装了个傻,该装傻时就装傻,对着这满屋子的老狐狸和小狐狸,傻子才不装傻! 李严就有些有话说不出来,对着孔明,他可以长篇大论,从国家论到孔明家事,从社稷论到纲常,但是对着我嘛……我不学无术他不是不知道,再者说,昨夜之事,我是苦主,我是被行刺的那一个,江一兰运气要是好一丢丢,那淬了剧毒的匕首如果刮破我一点皮,今天都可以给我发丧了,所以求情也求不到我这里来。 李严发愣,吴国老接过大棒,对我说:“昨夜杨夫人行刺凤侯这件事,到底怎么定?” “杨夫人?”我一脸想了又想的模样,最后说,“哦,吴国老是在说这事啊,这……这有什么好问的,照常规办不就好了?” 我不会额外对她加重罪责,但也别指望我宽恕她,要不是她最后拿了匕首要刺我,孔明也不会那么着急,才没注意,一脚重重落在地上,致使旧伤反复,骨裂难行。 我,不是不恨她,但国有国法,我不打算插手。 我看向殿外的唐青山——唐青山身为益州令,官职太小,不能入殿,都一直在殿外的,我扬声问他:“唐大人,此事还有什么疑问不成?” 唐青山跪在廊下,说:“人证物证俱全,无有疑问。” 我转向吴国老,好似很疑惑的说:“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吴国老有什么疑问吗?” 吴国老说:“法理之外,不外人情!你出言无状在先,杨夫人被你激的失了神志,又怕你对江夫人不利,才一时冲动,不是不可恕的。” 我忍了一口气,说:“你们确定,要在这朝堂之上,论这件事?”我微微冷笑,“可恕还是不可恕,让三司会审,不能有定论?还值得在朝堂之上一本正经的论这些事情?吴国老和众位大臣都这么闲的吗?” 吴国老不甘示弱,说:“此事涉及了江夫人,便是涉及了丞相!怎可不在朝堂论?” 我点点头,说:“那么,是江夫人指使杨夫人行刺我的?” “一派胡言!” “那不就行了。”我盯着吴国老,说,“江夫人也就是识人不明而已,误挟奸人赴宴,事又不是她指使的,她着什么急?连丞相都没说要降罪于她,她就这般着急……莫不是真是她指使的?” 李严有些急了,就说:“凤侯不要胡说!如果丞相并无怪罪之意,为何一晚不回相府,为何今天不来早朝反而让你来?” 我就有些好笑,说:“李大人,没想到你这么关心丞相啊,连丞相歇在哪里都这么关心啊!本侯说了,丞相身子不适,所以才停留在侯府修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我是丞相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上前一步,停在他面前,说,“本侯是大汉凤侯,奉先帝诏,统率大汉兵马,辅佐陛下与丞相,平定天下。本侯,来早朝,是很稀奇的事吗?” 其实不怪他有此问,以往我随同孔明早朝的时候,我都是在武将他们后面摸了个椅子睡觉了,就算不睡觉也从不开口说话,连张苞都偶尔和他们打过嘴皮架呢,我却是一句话都不说的,存在感极低,久而久之,他们便理所应当了。 吴国老说:“这举国上下,大小这么多事情,丞相怎可避了不答?何况还有行刺案涉及了丞相夫人,丞相身子不适,那我们便去侯府叨扰一二,让丞相决断!” 这老头子! 当年那凌迟没看过瘾是不是? 当年成都外的荒山,有刺客行刺,伤到了孔明,我一怒之下让人拎去吴国老他们家的门前集市凌迟了,他不见得有多干净,我也就是吓吓他,听说他那对着集市的大门后来整整半年都没开,全府上下进出全部走的小门,我当时知道以后,差点笑晕过去。 所以,你是记仇了是吧,这么卖力? 我动了动手上拿的长央剑,我是武将嘛,而且是武将之首,不好意思,我有带兵刃上朝的特权,而且只我一人能如此。 吴国老看见了,喝道:“怎么?凤侯要杀我?老夫所犯何罪?” 杀你?你看着我可像一个傻的? 我拿着长央剑上上下下的端详,很清淡的说:“吴国老误会,误会。只是,本侯身为统帅,往年攻伐之中,哦,就算是先帝征吴之战,也不需要每一仗都让本侯冲在最前面,也不是每一个敌人都要本侯亲手来砍,如果是这样,一仗下来,几千上万斩,那本侯真的累也要累死了,不是吗?” 吴国老怼的是我,可我身后就是军方啊,张苞早就怒了,听见我这么说,便吼了一句:“要凤侯搏命,那还要我们做什么?要三军将士做什么?” 我一指张苞,对吴国老笑道:“理儿,便是这么个理儿。” 吴国老皱着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军征伐,本侯坐镇指挥三军,调度得当,稳定三军,这是本侯的职责,而大小将士,当奋勇杀敌,以血勇搏胜利,这是三军使命。同理,亦然。尔等身为大汉要臣,当为陛下分忧,处理尔等应尽之事,便如刺杀案等等,如有不敢擅专的,再报于丞相定夺,国家大事也就大致如此吧?”我回身看向众臣,说,“如果,连这些有成规可循的小事,都需事事禀告丞相,那明儿吴国老你小妾再给你生个儿子,大臣们要随什么礼是不是也要问了丞相再定啊?” “你……” 孔明,便是一日日的被如此煎熬心血,那一卷又一卷看不完的案牍,那一事又一事的大事小情,他本是天地间的大才,一身本事那也是惊天动地的本事,这些小事的确不是每一件都必须要报给孔明的,我前几天偶然翻看他的书桌,随手捡起一卷,却连在城外施粥,米要几斗,水要几深,米从何处出,连这些事情都写了放在他的桌上。 想到这里,我便越是火大,冷冷看向众臣,一字一字说:“那么朝廷,要尔等,何为啊?”
第150章 第 150 章 我回到房中的时候,孔明还没醒,睡的很安静。王老在桌上打盹,九月看我回来就出去了,自去守在暗处,莲子帮我卸了这齁沉的重甲,问我:“凤侯,中午要吃些什么?” 铠甲一脱我整个人便轻松了很多,遂一挥手,很大气的说:“去集市上牵头活猪回来,让鲍三娘把猪蹄卸了给丞相炖汤补身子!” 莲子惊呆了。 王老被我吵醒了,没好气的翻白眼,说:“凤侯你做个人吧!他本来饮食就清淡,而且现在他都这样了,你还给他这么荤腥的东西,他咽的下去吗?小丫头,别理她,让灶上热一锅小米粥,炖的浓稠些就可。” “是。”莲子赶紧下去了。 宰不了活猪,我有些遗憾,趴在孔明榻边,想去摸摸他,又不敢。 王老见我这没出息的样子,就说:“你要是实在不会照料他,就发发善心,把他运回相府去,丞相几次身体有恙,包括你不做人把他气吐血的那次,那都是人江夫人照料他的,搁你手上?哼!他不得交代在你手上才怪!” 我很不服气。 这一番动静,孔明终于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们。 我见他终于醒了,开心的不得了,连忙喊:“先生!先生!” 王老看不下去了,说:“别喊了,去倒杯温水给他喝!” “哦。”我赶紧颠颠的去倒了杯水,试过冷热,小心翼翼的将孔明扶起许久,给他喝水,他也当真渴了,这一杯都饮尽了,我问:“再来一杯?” 王老说:“行了,一杯就行了,你给他缓缓!”然后对孔明很诚恳的说,“要么你回相府去吧,你落在这么个魔星手里,我看着都替你发急。” 孔明不明所以,看了看我,他现在还挺虚弱,还是说不出话来。 我把他劫了过来,虽然是当时情急,但劫都劫了,谁想给他送回去!我便抱了孔明胳膊和王老说:“不行!我会照顾他的!” 王老赶紧说:“放手!放手!你个孽障赶紧放手!你想弄死他啊!” 孔明脸色发白,我赶忙放了手,寻了些软垫过来,给他垫在身后,然后往边上一蹲不敢动了。 王老好气一声都没有,对着孔明还是很恭敬的,说:“丞相,今日开始给你固定和上药,你这腿以后就算是好了,也不可再受一点点的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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