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音肯定会啊,他之前就是卖艺为生的琴师,奏的了阳春白雪,当然也奏的了市井小曲。 我换了一套云袖水服,跟他说,来一曲《花别上将军》。 这一曲说的是貂蝉和吕布的故事,已被人改做了戏曲几年了,分为上段,中段,和下段,我之前在酒楼听过,觉得还可以,这个嘛,下段伤感,但是唱一段上段还是不成问题的,我就在偏院清了清嗓子。 长音一脸的神色复杂的问:“您要亲自唱?何不从乐坊叫几个女乐过来?” “不行的。”我整着云袖,对长音说,“他这个人,最不喜欢这些,而且吧,叫女乐过来,那女乐们哪想着怎么唱戏啊,那一双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放不下来!之前年纪小,看到别的女子缠他还会哈哈大笑,现在不行了,许是老了,见了就冒火!” 我这么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跟长音说我老了,把长音说的险些没喷了。 长音说:“如果他真不喜欢,那您去这不也是一样吗?万一他再斥责您怎么办?您何必自己辛苦还不讨好?” “不一样,我是他心爱之人嘛,心爱之人唱一段戏给他听,他怎么能斥责我!”说着我已经理好了云袖,招呼长音,“来,这边来,看到没有,你坐在那里,那里背着书桌,他不能看见,你先起音,起了音之后我再飘进去!” 长音一脸的不乐意,我瞅着莲子偷偷给我比划已经清好场了,忙伸手把长音推了出去,长音抱着琴,被我推了个踉跄,好在没发出声音来,见我躲在边上一脸的偷偷的兴奋,就无奈的放下了琴,也没有试音,直接信手拨起了前音。 《花别上将军》被改做了戏曲之后,在坊间一直很红火,长音并不陌生,此时他认命的帮我拨琴。反正古来有大本事的人都有着大脾气,长音这一手琴技也算前无古人,此时他心里不是很甘愿,这琴音比他情愿的给我弹的时候差远了,显得有些生硬,我来不及跟他计较这个,前音一起,我就踩着节拍的点,飘进了场。 我从来没捏着嗓子唱过曲,只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有名的戏子乐伶的唱曲我也见过不少,私心里觉得不是很难,觉得我也可以。 所以,我这一掂着脚步进了场,也不知道这姿势标不标准,拿眼风去寻长音嘛,他低头抚琴抚的认真,根本不来看我的眼神。 当我不知道这曲子你闭着眼睛都弹的出来!还用看琴弦看这么认真? 场进了之后,踩着长音的乐点献云袖,拟姿态,然后长音的琴音微然一低,到唱腔的点了,上段开篇,貂蝉月下拜苍生,我心一横,揉着嗓子开了口:“小女子望月遥祝,一愿天下太平……” 我这还没唱完了,刚开了个头,而且我觉得我这唱腔还算不错的,从来没唱过的人能唱的这么有模有样,以后若是没钱了,我可以去卖艺养孔明了! 然而,我这一开口,孔明突然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我就唱不下去了啊,板着脸问他:“我唱的不好?” 可惜我凶错了对象,孔明可不是长音,他停了笑,问我:“你哪里学来的靡靡之音?” 靡靡之音?这又不是淫词艳曲,是正经的坊间小乐,怎么就是靡靡之音了! 我很不服气! 孔明对着廊下,扬声喝道:“琴来!” 长音抬头看我,不是,你现在知道看我了?你现在看我有什么用啊?我刚找你对眼神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还没个马谡顶用! 我没好脸色的一呶嘴,给他啊,看我有什么用!我有这个本事能驳他的话还是怎么着! 长音便抱了琴,放在了孔明的案上。 孔明随手拨了几弦试了音,而后突然抬头唤了我一声:“月儿!” 我一个激灵! 而后孔明手下的长琴发出铮铮之响,金戈铁马,急促涌动,我不由自主随着他的乐声翩然起舞。他的琴音越来越快,似有千军万马,我便随着他的琴音越来越快,我很久没有做过剑舞了,有些跟不上他的琴声,他见我跟着吃力,扬声道:“凝神!入阵!” 身上的云袖水衣碍事,我卸了云袖,里头是一身的劲装,我翻身去墙边取下长央剑,就着他的琴声,拔剑出鞘,一剑光寒十四州,鼎天下,定三川,无人可挡之势,日月高扬之威! 孔明的琴声中千军万马,我的剑下众人生寒! 我的眼前没有书房,没有孔明,唯有此琴声,在千军万马中引导我,热血肆意,酣畅淋漓。 我已不知他是何时止了琴音的,当时长久的没回过神来,热血在体内翻涌不休,我收了剑,对他扬首一笑,自信盎然! 孔明的手放在弦上,对我颔首而笑,赞许的说:“靡靡之音不适合你,唯有此曲,最为适合你。” “啪啪啪”的鼓掌声自屋外来,我转身一看,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几个人来,王老是听的和看的傻了的,鼓掌的是轻王和马谡,轻王赞道:“丞相的兰陵王入阵曲,指尖劲芒,慷慨如斯,真乃一绝!”马谡则点评:“凤侯的剑舞真动天下!” 平白被他们看了听了去,我有些不开心,就对这他们二人笑了笑,道:“一人一锭金,下午交给宗关啊。” 轻王问:“凭什么?” 我扬脸一笑,说:“丞相抚琴,凤侯舞剑,还值不了你们一人一锭金?” 马谡连忙说:“轻王拿的出来!我是没有!把我卖了都值不了这么多钱!” 孔明让长音将琴拿了下去,对二人说:“许久不弹,有些生疏,凤侯与你们玩笑的。你们来找我,可是有大事?” 孔明还是那个孔明,朝堂之上的丞相诸葛孔明。 他问了这句,王老乖觉,立刻遁了,长音与莲子也一同退下了,我因刚才一场剑舞异常的酣畅,就不想动了,坐在旁边喝茶。 轻王上前拜道:“禀丞相,吴侯遣人拜书,欲趁此良机,挥师北上,攻取洛阳,他邀丞相一同出兵,事后共分魏地!” 这话一出,我有些吃惊。 孔明似在意料之中,问:“吴侯可有告知何人统兵?” “禀丞相,吴侯遣的使者说,吴侯意欲拜大将军诸葛瑾和张霸为先锋,攻打襄阳。” “瑾哥?”我一个没忍住,出了声,“陆逊呢?他怎放着陆逊不用派瑾哥?不是我贬损瑾哥,瑾哥那路数在陆逊面前还真不够看。” 陆逊那阴里藏针的性子上次让我吃了大亏,我几乎丧命他手,便记住了这个人和他那语调。后来那段时间孔明陪着我,我的伤要好没好的那段时间,就是孔明修理我,在南征前搬到我府上镇着我的那段时间,有一晚我晚上发了噩梦,突然就出现那一夜到处都是火海,我被团团围住,自刎的那一刻的场景来,还有这个人永远不紧不慢又带着阴冷的语调,我当时就惊的醒了,孔明见我惊惧莫名,将我拥在怀中,过了许久我才平静下来。 后来,第二日,他问我半夜怕什么怕的这么厉害,我便也告诉他了,他很是无语,说:“我这名头,提起来也是可以让陆逊半夜睡不着觉的,你身为我的夫人,还需要怕旁人?” 他有意宽解我,我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能无所畏惧。 轻王说:“哦,我也问了来使,怎不是陆大都督统兵,来使说,陆大都督旧疾复发,在柴桑养伤,而且东吴也不只陆大都督一人。” “掰了?”我问孔明,毕竟孙权忌惮他们自己家的大都督们这是个惯例。 孔明对我说:“别胡说。”他的意思是,轻王和马谡还在这呢,让我别太口无遮拦。 我吐吐舌头,继续喝水。 毕竟我什么德行,在座的就没有不知道的,轻王他们也无视我惯了,继续对孔明说:“来使奉吴侯令,想拜见丞相,我等不知道合不合适。” 孔明伤了腿嘛,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偷偷问过王老,王老和我比划,说孔明那几日流的血恐怕是将周身的血都换了一遍了,现在他坐起来理事都勉勉强强,实际上身体是格外的虚弱,只不过是硬提着气撑着在,我都不知道他今日哪来的力气还奏了一曲那么激烈的兰陵王入阵曲。但是吴侯派过来的使者,代表的是吴侯的脸面,既然点了名要见,避而不见,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孔明有些犹豫。 我直截了当的跟轻王说:“不见!丞相身子有恙,在休养,见什么见!” 轻王不理我,去等孔明决断。 孔明沉吟未语。 他腿上有伤,虽然衣物可以遮挡,但是现在还不能行走,孔明一生好强,从不示弱于人,再说,他的身体是大事,若是说他腿骨断裂了,不能下地,还不知道别有用心的人要搞出多少事情来,吴侯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会动什么歪脑筋,这也是我封锁消息,只有几个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才知道的原因。 到现在其他人还当孔明就只是风寒了而已,只不过这次风寒的时间久了些。 我见孔明难办,就对轻王说:“在我府里摆一场宴,以我的名义宴请东吴使者,中途让丞相露个面不就行了?然后就说丞相不胜酒力,我给他扶下去休息。” 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这个侯府是我的,孔明是我夫君,以主人身份露面,端坐上首,没有太多需要客套的繁文缛节,没有拜来拜去的麻烦事,三言两句说完,装个醉,我直接把他扶到后面休息,简简单单,总比他要自揭伤势好的多。 孔明只一想,也就同意了,反正他现在身体不适在我这修养,举国皆知。 见孔明允了,轻王便准备去布置了,毕竟这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多少事情要准备的,临走前顺嘴问了我一声:“对了,你准备以什么名目宴请东吴使臣?” “这还不好说?我谢他吴侯不杀之恩啊!”我笑了一笑,露出一口雪亮雪亮的白牙。
第154章 第 154 章 后来,那东吴使臣来赴宴的时候就有些战战兢兢的,我又被孔明严令不许出幺蛾子,就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耳朵里听着使臣跟孔明寒暄,眼睛就看着场上的歌舞,深觉这唱腔还没我下午的那一嗓子好呢,我果然也有唱戏曲的天赋在的。 见也见过,说也说完,孔明便推说醉了,这也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事,我就势扶起了孔明,让孔明的力都落在我的身上,这姿势不太自然,轻王就上来与使臣敬酒,我见状,赶紧带着孔明入了屏风之后,到这里便没人了,将他放在装了轮子的红木大椅上,从小道推着他往后院去。 往后院这一路也都是安安静静的,早就肃清了的。 前院的歌舞,后院的宁静。 我问孔明:“你要派我出去领兵了吗?” 孔明不语。 “你现在这样,我一步都不想离开你身边,让我出去领兵也可以,要等你痊愈之后!我提前告诉你一声,不然我人在外面,心也在你这里,到时候打不好仗,有辱国威,你可不能怪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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