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轮到了她,想要什么都得和缇克曼努勾心斗角,她只能和她交易,而得不到她的馈赠——更可恶的是,对方居然想与埃列什基伽勒联合起来对她不利。 真是荒谬至极,她可是伊什塔尔,金星女神,天空的女主人,而埃列什基伽勒只配在深渊里统治一堆骨头和腐肉,缇克曼努却越过她选择了她的姐姐,这是伊什塔尔绝不能原谅的。 “伊什塔尔大人,那女人马上就要来了。”在一旁为她斟酒的祭司忽然出声,“没有时间耽误了,您须得穿上最隆重的服饰,艳光四射地在她面前出现。您是埃安那的守护神,亦是红庙的主宰者,千万不能让那女人看轻了您。” “不可失礼。”阿苏普严厉地说道,“无论如何,缇克曼努大人还是卢伽尔之手。” 阿苏普的话是正确的,但伊什塔尔现在对所谓“正确的话”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这名斟酒的女祭司有点意思,她有着棕色的长发和小鸟般灰蓝色的眼睛,皮肤黝黑但光滑细腻,应该出生自末流的世家。 “那就把我的礼服拿出来。”伊什塔尔捋了捋鬓发,目光瞥向斟酒少女,“会梳头吗?” “会。”少女立刻跪下亲吻她的指尖,脸上是令人愉快的热切——许多出身卑微的祭司脸上都会有这种热切,伊什塔尔以往见过许多次,但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需要它,“请让我为您效劳吧,伊什塔尔大人。” 她应允了少女的请求,心头也稍微松快了一些,因为阿苏普欲言又止的表情和不停绞动的手指令她厌烦,她勒令对方退下去准备接待缇克曼努的事宜。 “我对你的脸没印象。”当少女梳头的时候,她挑起了少女的一缕头发放在手心把玩,“你叫什么?” “米莉图姆,大人。” 米莉图姆是一种乐器的名字——少女的声音虽然称不上曼妙,说出来的话却着实悦耳。 “你管缇克曼努叫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想再听一遍。” “那女人。” “你知道她是谁吗?”伊什塔尔嗤笑一声,但语气中没有责怪的意思,“若将她的功绩罗列一遍,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君主有一大半都会蒙羞。” “那不重要,大人。”米莉图姆说,“我所侍奉的对象是红庙的主人,而不是卢伽尔之手,只要是能取悦您的话,就是正确的话。” 伊什塔尔已经有些喜欢她了,也许有一天她会允许对方和其他出身高贵的女祭司一样,在入夜后与她一同安睡。 她甚至破例允许少女跟着她一起去见缇克曼努,要是放在以前,她是不会让这样一个肤色像平民一样的女孩跟在自己身侧的。 “伊什塔尔大人。”远道而来的卢伽尔之手向她微微颔首,脸上的浅笑与伊什塔尔记忆中一般无二。 如果不是她已经知道了缇克曼努和她姐姐狼狈为奸的事,确实难以想象对方的皮肉下藏着的坏心肠。 缇克曼努的相貌也从未变过,鸦羽般漆黑的长发,琥珀色的双眼,尽管她像麦女一样经常下农田,但皮肤依然如羊乳般白皙。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难以言说的美,冷清却令人着迷,乌鲁克两代君主都那么迷恋她不是没有理由的…… 想到这里,伊什塔尔不免心生讥讽,缇克曼努长得确实美丽,但还不足以让一个君主放弃他的王朝,不知道卢伽尔班达在品尝宁荪两腿间的滋味时,脑子里是否浮现过这张俏脸。 “缇克曼努。”她端起微笑,“希望你没有等太久。” “还好。”缇克曼努说,“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和您商榷红庙交付行省税权的时间,谈完这件事后,我就要返回库拉巴了。” 她说的甚至不是“红庙怎样才愿意交付行省税权”……看来埃列什基伽勒的确许诺了什么,才让她有底气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 “在索要礼物之前,应该先给出价格,我的好大人。”伊什塔尔佯装认真地四周扫视了一圈,“希望你没有忘了它,我似乎没有看到装礼物的匣子。” “给您的价格在很久之前就到了,而您也签收得很愉快。” “愉快不代表足价。” “这一点上没有商量的余地。”缇克曼努不温不火地回答,“很显然,通往目的地的道路不止一条……而目前看来,这条对您是最有利的。即使您不愿意,王室也有别的办法得到埃安那的行省税权,而且哪怕让您的父神来审判,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果然是埃列什基伽勒! 伊什塔尔感觉一阵口干舌燥,怒火总是令人如此口渴,杀意也是——米莉图姆适时地为她倒了一杯酒,伊什塔尔赞许地点了点头,但目光经过阿苏普时,后者脸上不赞同的神情又加剧了那股怒火的燃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她将美酒一饮而尽,杯子放在桌案上时发出了突兀的响声——这是不成体统的,但她感觉愉快极了,“不要觉得搭上了埃列什基伽勒就能对付我,缇克曼努,她神权的至高性只在死后的世界有效,一旦离开冥府,我的玛安娜瞬间就能将她射杀。” 直到此刻,缇克曼努的表情才有所触动——尽管转瞬即逝,但伊什塔尔知道自己的话真真切切地动摇了对方。 她很想舔舔嘴唇,但那会让她的欲求显得太过强烈,此时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摆出毫不在乎的姿态,才可教她的敌人不安,然后心生犹豫。缇克曼努确实动摇了,但还不够,不足以形成破绽。 如她所想,缇克曼努沉思了很久——如果说吉尔伽美什是张扬,肆无忌惮的极端,那么缇克曼努就是他的反面,无论伊什塔尔如何窥伺,都无法读出她此刻的想法。 “伊什塔尔大人。”她低声道,“如果您还没有忘记的话,我曾与您说过,有关联性的神权是可以互相蚕食的,安努大人的神王之位,您作为椰枣丰收之神的权能,都是这样得来的……同理,夜晚与死亡也是两种有所关联的神权。” 伊什塔尔尚未理会她的意思,就莫名地感觉心神不定,某种诡谲的冷意在她的皮肤上扩散,如同跗骨之蛆,引起阵阵颤栗。 冷静下来,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你乃神主安努之女,天空的女主人,沐浴永恒光辉的伊什塔尔,不要让任何人看出你的不安。 无论如何,至少父神会为她做主,她一直是父神最爱怜的小女儿,而埃列什基伽勒……她刚一出生,就被父神下放到了冰冷的地下王国,她过去从未享受过父神的爱,现在也是如此,将来也会如此。 “而夜幕中皎洁的明月,最适合点缀在夜之女神的王冠上。”缇克曼努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至于安努大人……只要乌鲁克的继承人顺利降世,想必他不会在意那孩子出自哪个女儿的腹中。”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怎么回来得那么快?”吉尔伽美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中午离开,傍晚回来,看来你只是去埃安那散了个步。” “差不多。”缇克曼努将一块湿帕敷在脸上,平复着太阳暴晒后的热意,“算不上是什么麻烦的事。” 一连串软绵绵的哒哒声从门外传来,由轻渐响,由远及近——只有不穿鞋子的人走路时才会有这种声音,而王宫里只有一个平常不穿鞋子的人。 “缇克曼努!”门被推开后,露出了绿发少年的脸,“欢迎回来!” 他像小鹿一样脚步轻快地跑到她跟前,将一顶用麦穗和鲜花编织成的花冠戴在她头上。 “喜欢吗?”他开心地说,“麦穗是阿尔加尔给我的,她说我的工作完成得很好,要给我奖励,我就要了一根麦穗,花是我自己去城外采的。” 缇克曼努摸了摸花冠的边缘:“谢谢。” “你喜欢吗?”恩奇都握住她的手,执着地盯着她,“一定要说真话哦,缇克曼努。” “很漂亮,能看出你花了很多心思。”缇克曼努思索了一会儿,“如果这些花能维持到明天的话,也许我会戴着它去开朝政会议。” “你喜欢就好。”恩奇都笑了起来,“因为我以后还会送缇克曼努很多很多你喜欢的东西。” 一阵不自然的咳嗽声从她身后传来。 “王……”她听见西杜丽小声说道,“感觉您完全输了呢。” “闭嘴。”吉尔伽美什强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咳嗽声不是他发出的,“去把门关上,西杜丽——不,给门落锁,本王可不想再看到什么人带着什么像是礼物的东西莫名其妙地闯进来。” 恩奇都斜眼瞥向他:“真是小心眼啊,吉尔。” “啰嗦!” 待门锁上后,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静谧之中——缇克曼努的思绪也短暂地陷入了泥潭,当自身所处的空间与外界骤然隔绝后,阴谋的气息就如水雾一般从房间各个角落的缝隙中渗了进来。 她不讨厌这种氛围,就像她也不讨厌阴谋诡计一样,很多时候,她甚至……以此为乐。 缇克曼努揭下脸上的湿布(已经因为皮肤的温度而失去了凉意),埃列什基伽勒的脸和伊什塔尔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交错出现,仿佛在互相侵蚀,但后者的脸庞很快就被前者吞噬殆尽。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缇克曼努依然记得埃列什基伽勒那时怯生生的脸,忐忑又真切地期待着一个肯定(她渴望却从未有过的),但对方很快就无需为这种事情烦恼了,因为她会教她的女孩明白自己值得比那更好的东西。 “看你的表情,埃安那一行看来很顺利了……不过也对,毕竟是伊什塔尔那个废物女神。”吉尔伽美什哼笑一声,“她居然一直认为自己在才智能与你匹敌,这真是本王有史以来听过最滑稽的笑话了。” “伊什塔尔?”恩奇都思索了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安努的女儿吧?” “是她。”吉尔伽美什讥讽道,“如果整天沉溺肉/欲、揽镜自怜和听祭司的奉承就能让傻瓜变聪明,那她早就拥有智慧女神的权能了。” 缇克曼努适时地补充道:“为你启迪灵智的神妓夏哈特就是她手下的女祭司之一。” 西杜丽恍然大悟:“怪不得恩奇都大人和夏哈特长得一模一样,原来您和红庙还有这样的因缘。” “被红庙的女祭司启迪了灵智?”吉尔伽美什时挑了挑眉,“真是可悲啊,挚友,难怪你会自己去拉犁。” “真是的,吉尔烦死了。”恩奇都朝他吐了吐舌头,“明明只有那一次,再这样下去,吉尔的老二会变得和心眼一样小的。” “咳咳——”缇克曼努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您到底教给了恩奇都什么奇怪的东西?” “为什么要问我?明明是阿尔加尔把他教坏了。”吉尔伽美什不快地回答,“而且本王的身躯从上至下都是毫无缺憾的,那里的尺寸和形状更是完美到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话说你这种大惊小怪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没见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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