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夜蛾正道气势汹汹地朝这个方向走来,五条悟这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要自己写检讨哦。哇,小慎真棒诶,毁坏的还是槿树诶。” 五条慎小朋友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随后灰溜溜地被夜蛾正道提溜着揪到了办公室做思想教育。 夜蛾正道眉目严肃地瞅着眼前的小孩:“在非训练的时候不能蓄意毁坏高专的设施。” 小团子盘着腿,把手撑在腿上:“嗯嗯。” 夜蛾正道:“如果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小慎就要写检讨了。” 幼崽睁大了眼睛:“我也要写检讨吗?”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小崽子是在装无辜,夜蛾正道强行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三百字,我问过悟了,你的国文水平支持写一篇检讨。” 人类幼崽长长叹口气,也没挣扎,乖乖巧巧地说:“好哦。” 就是声音里的委屈谁都能听出来。 夜蛾正道揉了把小孩,拿了只咒骸摆在桌头监督她写,自己则是坐在沙发另一端一边处理公文一边戳毛毡。 小慎小朋友咬着笔杆一个字一个字地蹦检讨。 啊,怪不得爸爸以前说检讨是世界上最难写的东西。 她好不容易写完,递给夜蛾正道后,对方看完后自言自语了一句:“看起来倒是真的有悔过之心呢。” 随即拉开了一个抽屉,将小慎的检讨书放在了最上面。 “咦……校长先生,这里这么多的,都是检讨书吗?”小慎歪歪头——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五条悟的名字。 夜蛾正道缓和了一声:“是啊,都是高专历届学生的检讨书。说起来,你爸爸的检讨书占据了将近一半呢。想看看吗?” 厚厚的检讨书被校长取出来,小慎眼尖,在检讨书的最底下看到了有一角彩色的东西,在夜蛾正道出声阻止前,她已经手快捞了起来。 是一张合照。 她呆呆愣愣地看着照片上的七人,其中有五个她都认识。 她想了想,指着其中一个问:“校长先生,他是谁?” 夜蛾正道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伤感:“他叫灰原雄,一个……很优秀的咒术师。” 没有听过的名字,小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把手指摆在了她真正想要问的那个人上面:“那这个呢?”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会儿:“……夏油杰,悟的同期。” 小慎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儿:“他是坏人吧?” 夜蛾正道嗓音有点干涩:“……他走了岔路,我没能拉他一把,是我失职。” “我见过他哦校长先生,是在地铁站里,”小慎想了想,在夜蛾正道陡然严肃起来的目光中费劲地表述,“麻麻很不喜欢他诶?” 小朋友的言语系统让她无法概括出当时复杂的场景,然而一旦想起他,那种巨大的负面情绪就会把她小小的心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我也不喜欢他哦。” / “五条先生,小慎呢?”冬月暄走到了训练场,望着被毁坏的槿树,有些叹息。 “被校长抓走写检讨了。”五条悟的语调疏疏懒懒的,手上的动作却快准狠,轻而易举地把学生们放倒,“啊对了,我确实有事找冬月。” 原本是打算和小慎打声招呼就去做任务的冬月暄一头雾水,在学生们隐隐充满好奇的眼神中,她镇定地和五条悟拐到了角落里。 “立一个[束缚]吧,冬月。”五条悟说道,“对你的悬赏已经到了十亿了,如果遇上刚好克你术式的诅咒师,恐怕没那么容易应对。” 冬月暄脚步一顿:“十亿?” “还在往上叠加中,”五条悟的嗓音有点冷,“所以和我立一个束缚,一旦遇到危险,我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听起来是很诱人的一件事。 只要遇到危险,心爱的人就会来到身边保护自己。 理智告诉她必须要同意,情感上却又有些难以接受。 她知道自己太过弱小,而他已经足够忙碌,如果总是需要他的保护,那她毫无疑问是缠累,是他的弱点。 而冬月暄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长睫垂下,她轻声问他想要立什么样的束缚。 “只要冬月明确说了一个词,”五条悟想了想,“那我就必须出现在你身边。那个词的话,冬月来想。” “‘想见悟’怎么样?”她在对方隔着绷带审视的目光中强自镇定解释,“这样的话,敌方不会立刻想到这是束缚的关键词,而且,平时我不会说这样的话,就不会误触发束缚了。” / 冬月暄走进庭院。 九条泽哉家的庭院看上去古朴非常,尽管面积不大,仍然能给人一种传承许久之感。 也许是枯山水的布置大同小异,她来到这里,总觉得有些熟悉。 ……倒也不是她对[牛郎]这个身份有什么意见,但总觉得和这样的环境有些不搭调。 冬月暄压下心头浮现的奇怪感觉,继续跟随九条泽哉前行。 “不知道冬月小姐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九条泽哉道,“是一个种花家的故事,叫做‘庄周梦蝶’。” 对种花家文化颇为了解的冬月暄当然知道,她颔首,跟着九条泽哉来到井边。 很寻常的一口井,边沿有幽绿的苔藓,携着泥土的冷腥味。黄昏时刻的光束倾洒入井底,使得水面泛起粼粼的橘色光芒,随后黯淡下去,变成昏昧的蓝。 因为据说异象通常是晚上,冬月暄直起身子听着九条泽哉继续说:“我当时看到了井底异象的时候,我就在想,井中是否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我们这个世界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那些蝴蝶又是什么……” “不要思虑太多,九条先生,”冬月暄打断陷入梦魇般痛苦的九条泽哉,“这里是现实。” 明月爬上树梢,空气中咒力的气味浮动。 脊背挺直坐在回廊里的冬月暄轻轻嗅了嗅,微微拧起了眉梢。 帐被她低声设下,辅助监督也发来消息表示准备完毕。 她遽然起身,一步步往井边踏去。 井水声动,细细密密的絮语涌入耳膜。 井中浮着一轮边缘模糊的明月,随即勾勒出蝴蝶,人影。冬月暄的手撑在井边,身躯微微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 右肩上倏然一冷,如石块般僵硬。 手掌五指无力地松开,肩脊上骤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跌入井中的那一瞬间,她的左手死死扣紧了边沿,却因为湿滑的苔藓,即将滑落。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九条泽哉惊恐的一声“冬月小姐!”久久回荡,而他来不及拉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滑落—— 那一刹那,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自救方法,只是都因为不可行而被快速否决。 落入冰凉的井水中之前,她只来得及想到“想见悟”这个念头,口鼻就被冷流淹没了。
第16章 槿花一朝·1 冷流灌入耳鼻,肺部的空气几乎要消耗殆尽。 意识尚未模糊之际,冬月暄尝试着召唤出黄铜天平,试图兑换足量氧气,哪怕此刻氧气的代价会高昂到几乎与生命持平——可是她失败了。右肩上始终阴冷一片,她无法发动术式。 如同所有溺水的人一样,在最后几秒她无可奈何地张开了嘴想要获取氧气,水流窜入喉咙口。 最后一个念头是,死时果真会是孤身一人。 挤肺的痛苦在胸腔炸裂开来,走马灯回转,死前所有的记忆都和一个人有关。 他戴着墨镜的样子、缠着绷带的样子,他心情不好唇角平直、他心情糟糕唇角夸张上扬、他心情愉悦唇线微微上翘,他如天空延展的海天色眼瞳、如雾凇般根根分明的纯白眼睫…… 想见悟。 想见悟。 ……她只是想见悟啊。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了。 …… “咳、咳咳。”她被水流冲出来的时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睁开发痛的眼,直面的是数十丈高的湍流。 飞溅的水珠在她身边化作盈盈的蝶,她心念一动,便从这瀑布中跃出,浑身淋淋漓漓裹着浓郁的潮气。跌坐在岸上时,她身上的衣襟湿透了,在干燥的地面上滑开一大片水泽。 抬眸极目远眺,阴凉的空气吹在她裸.露的肩颈处,点起一阵鸡皮疙瘩。头疼欲裂,她揸开五指,又收拢,想要捉住指间砂一般留不住的记忆,然而失败了。 ——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默默地站起来,她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瞅了一眼自身。 很小的手和足,似乎正处在一个不大的年岁。 隐隐约约觉得并不是这样的,可现状告诉她就是如此。 身后的瀑布有浓郁的咒力气息,迸溅到她身边的水珠都会幻化作各色绮丽的蝶。 她赤足往前走去,身上穿着湿漉漉的和服,大面积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 足被割伤,很快自愈,只有草尖艳红的血能证明伤口曾经存在过。 她停在了一座庭院前。 庭院未落锁,大门敞开着,她一眼就望到了许多站着等候的人。 而人群中心的那人在看到她之后蓦地站起,神情之中有着莫名的激动。然而常年的上位者身份让他很快就压下了这一线喜色,声调沉稳而庄严: “……你终于来了,月雫。” …… 六年后。 “就是这样,您等会要见到的这位月雫,就是这个七月封闭式修行的[前辈]。”撑伞的侍女恭恭敬敬地道。 七月,槿花默默盛放的时节,雨水裹挟着淋漓的暑气,一捧捧浇下来。 五条家是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财富积累到了相当庞大的地步,因而购置一座咒力浓郁的山也无可厚非。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座被称为[月雫山]的山正式和五条家缔结了联系。 每位具备[六眼]的五条家的婴儿诞生前,月雫山都会自动诞生一名女子,年龄不定,作为六眼修行的指引者。 而本位月雫诞生之时,年龄在十岁左右,只有一双鸢紫色的瞳孔昭示着她与历任月雫有所区别。 六岁生日过半,在这一代的六眼神子的无下限开启得比较熟练之后,便开始了每年一月的修行生涯。 山间蚊虫多,月雫山的草木蓊郁,咒力丰盈到如水波般一阵阵晃悠开来。 从小没怎么被蚊虫咬过的六眼神子有些烦躁地抓了抓手腕,蹭过红印子。 暑气,蚊虫,潮气。 三者构成了非常让人厌倦的感觉。 年幼的五条悟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感到厌烦。 在走过一重重关卡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一座庭院前。 石块堆叠如峰峦的枯山水被翠雨滴滴敲打,点缀的苔藓生得幽绿,惊鹿中水流淙淙,时不时传来的敲击声仿佛增添了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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