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阮变得沉默寡言,她本就话不多,如今话更少了,一天下来也说不上几个字。 张三丰心疼徒弟,亲自前去劝慰过她,但也没有多大的作用,止不住地叹气。 殷梨亭看不下去,前去探望她,到了她房间内,却见她手里执着酒壶正灌自己酒。他伸手去夺,却被她闪过,直言他多管闲事。 他气极,再次去夺酒壶。这一次,方思阮没有闪躲,任他抢过酒壶往自己嘴里灌酒,她只冷眼看着他被呛得咳个不停,最后竟露出个笑来。 两人心中皆为情苦闷,最后竟一齐喝了起来。 似醉非醉之中,夜色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 殷梨亭忍不住慢慢朝她凑近,吻落在了她的唇畔,心微微荡漾。 方思阮怔怔出神,片刻之后,她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下,而后推开他,夺门而出。 那一夜过后,她又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没过几天更是索性搬离了武当,另寻了附近的一座山住下。 众人只当她触景伤情,劝阻不成,也只好随她去,只是每过一段时间便去看望她和柔儿。 但殷梨亭心如明镜,她只是要拒绝他。那夜她短暂的迟疑却给了他勇气,孤身前往山上,找到了方思阮。 “师妹,我知道你心里还念着七弟。可我也爱着你,此心可鉴日月。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往后依旧不会改变。” 方思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恢复了宛若古井般波澜不惊的模样,轻声道:“那夜,我只是把你当成了七哥。” 殷梨亭肯定道:“你骗我。” 他朝她走近,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肩上一道整齐的齿痕,脖颈间因为羞意而绯红一片,却还是道:“你明明喊得是我的名字。” 以他的性格,能干出这种事情,已是极为不易。 他又朝她伸出手,在她眼前展开手掌,露出白玉菩提流苏剑穗,菩提珠莹润生光,保存得很好,显然时常被人把玩,只有流苏因时间的关系而微微褪色。 方思阮眼珠微动,似有动容,片刻后,却又转头避开了目光。 殷梨亭执拗的目光投在她面上,轻声道:“我从没醉过......” 他不再多说无用的话,挽起袖子,从竹林间砍下竹子,在她屋旁结庐而居。 她既要隐居,那他就陪在她身旁。
第41章 百花楼(1) 再一睁眼,世界就被一层明艳的红色轻纱笼罩,依稀可见融融橘色烛光,她垂手静坐,不紧不慢地垂眼,脚上穿着一双金丝凤纹红绣鞋,珍珠垂坠,莹莹生光。 耳旁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这房内不算上她,足有三人,为女子。其中,二人呵气如兰,年龄甚轻,大约二十上下,另一人呼吸声粗重浑浊,显然颇为年迈,年约五旬。 转瞬之间,她便已经冷静地分析出她此时的情状。人生有三大幸事,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以及洞房花烛夜。 ——而今夜正是她的洞房花烛之夜。 可她是谁? 她又为什么会这里? 她大脑却一片空白,凝神细想,却像是投入到白茫茫的雾海中,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不见归路。 恰在此时,只听见“吱呀”一声,一个细响打断了她的思绪。门被推开,卧室门口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一个身穿婚服的男人进来。那人似是有了些醉意,脚下踉跄,一时不察撞到了门板。立马就响起了一阵嬉笑起哄声。 他好似有些羞恼,回过身推了所有人出去,砰的一声阖上门,卧房内霎时一静。 紧接着,隔着盖头眼前影影绰绰有一高大的身影朝她大步走来,一只秤杆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她的盖头来。 她的眼前倏然一亮,满室红绸挂起,窗户绣双喜,更夺目耀眼的红色映入眼帘。 新郎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汉子,二十多岁的模样,脸庞线条坚毅,胸脯横阔,英挺伟岸,颊上酡红,身上更是带着一阵浓烈的酒味。 他刚才在席间已经被宾客灌了不少的酒。 出嫁的女子在此刻该是如何反应? 她略一思索后轻轻抬起了眼,冲着新郎微微一笑。 霎时间,萧月白几乎要溺毙在这眼波之中,风露蒙蒙,含羞带怯。莹莹烛火之下,她肤若凝脂,面容娇艳无比,一身嫁衣更显环姿艳逸之态,一时间令他有种蓬荜生辉之感。 婚房内陷入了一片安静,静到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萧月白不由得心神摇曳,她生得这般美,美得令他轻易就向她缴械投降,不顾所有人反对都要娶她。 但她越美,他心中反而升起了更深的疑虑,以她的容貌举止,怎么会只是一个平凡的采药女? 这时,她轻启朱唇,轻声唤了一声“夫君”。 那点疑虑很快在他心头掠过,宛若泛起涟漪的湖面,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思阮不过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自从她来到成兴镖局以来,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打听镖局的事情。 更何况她已经嫁给他,将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一生托付给了他,他怎么能怀疑她伤她的心呢? 萧月白心间微动,怔怔唤她:“思阮......”而后很快地又反应过来,换了个称呼,声音愈发的柔和,“不,现在我该称你为夫人了......” 她原来叫思阮? 她在心里默默想到。 喜婆见萧月白一直愣在原地,像是被新娘子摄取了魂魄,了然一笑,清咳一声,提醒道:“总镖头,该喝合卺酒了。” 立在一旁的婢子闻言立刻捧着漆木托盘走至他们身侧。 托盘上乘放着两杯酒,酒色澄碧。 萧月白拿起酒杯,又将另一杯酒递给了思阮,胳膊相绕,仰头,与她一起喝下了这交杯酒。 这时,喜婆在一旁朗声念着吉祥话:“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1]” 话毕,他们喝完了酒,将酒杯重新放回了漆木托盘上。而后,喜婆便收拾了东西,和两个侍候的婢子一齐退了下去。 卧房内就只剩下了思阮与那个身着大红婚服的男人。 萧月白坐在了她的身侧,牵起她的左手,眼中露出了笑意:“夫人,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如我们就寝......” 思阮眸光微动,隐在婚袍里的右手微微攥了起来。 萧月白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下一秒,刚刚被关上的木门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门人用了很大的力气,门扉震颤,隆隆作响,在这寂夜当中尤为清晰。 烛火哔啵一声,轻轻地跃动一下,萧月白转头看了门口一眼,火光陡然映在他的脸上,似在燃烧。他皱起双眉,似有不耐,但在强忍着,不愿在新婚夫人面前露出坏脾气来,他屏息朝外大声道:“有甚么事?” 门外那人的声音很温和,却有些犹豫,没有说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只低声道:“大哥,有要事相商,急。” “是二弟,他此时找我定有要事。夫人,你且稍等我片刻。” 听见那人的声音,萧月白的眉头松开,与思阮温柔地说了一句后,便站起身离开。 方思阮蓦然松开了手,水润润的眼睛盯着他走向了门口,伸手开了门。门外人露出半张英俊的脸,目光似雷似电,极快地朝屋里瞟了一眼,恰与她的视线对上。那人就立刻垂下了眼,遮盖住眼底的惊艳之色。 与那人低语几句,再回来之时,萧月白双眉紧皱着,不复先前从容淡定,神情忧心忡忡的。 萧月白叹了口气,捧住了思阮的双手,置于唇前轻吻,嗅了一下她手间馥郁的幽香,郑重道:“夫人,我有要事,不得不即刻出发押着这一趟镖,实在对不住。此行路经蜀地,我会为你带回你爱的蜀绣来作为赔罪之礼。” 思阮闻言却是松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实在做不到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行这般亲密之事,他这一走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她向他微笑道:“夫君,公事重要,我无碍的。” 萧月白松开眉头,与她道别后,只身步入屋外那道黑幕中。恰在此刻,一道白光凌空一闪,雨倏然落下,似帘幕将他彻底与她隔绝开来...... …… 半月后,江南成兴镖局 方思阮在这半个月当中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她叫方思阮,本是蜀地山林间一个寻常采药女。三个月前,她孤身攀山采药,一时脚滑,从山上滚落。萧月白恰巧押镖路经此地,跃身将她救下。 在对上眼的那一刻,萧月白就为她动了心,不顾反对地将她带回江南成兴镖局并且一意孤行地要娶她为妻。 在外间人们的议论纷纷中,仅仅三个月,方思阮便从一个贫苦的采药女翻身一跃成为了江南第一镖局总镖头的夫人。 方思阮坐在梳妆桌前梳着头发,这是一面打磨上好的铜镜,光可鉴人,她揽镜自照,镜中乌发似云,肤光欺雪,眉不描而翠,羽睫轻眨,眼波流转之间艳丽至极。 她莫名地对这副样貌有着熟悉之感,但却对从外人口中得知的采药女身份一片陌生。她身处在成兴镖局之中,如云朵飘浮于空中,没有丝毫的踏实感。 她沉思了很久,却始终寻不到从前的记忆。 她究竟是谁? 她正思索着,镜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男人身影,他年约三旬,却生得英俊非凡,眉眼疏朗,眼里却时不时地透出凌厉之色,正是成兴镖局的二当家章瑾。 新婚之夜,就是他前来叫走了她的夫君萧月白。 方思阮蓦然转过身去。 章瑾语调温柔,轻声道:“夫人......”他的心砰砰跳着,一种即将得手兴奋之感充盈在心间。 方思阮站起身,谨慎地看着他:“二弟,你怎么来了?有何要事?” 章瑾却道:“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夫人,你今后就好好的跟我罢。” 方思阮冷冷一笑道:“你难道忘记你的大哥了吗?” 听她提及萧月白,章瑾不忿怨恨至极,郁郁低吼道:“从小到大,我那样不如他,这总镖头的位置为何不能是我?” 他的话里泄露出一丝秘辛,很快地,章瑾就意识到了,掩饰性地笑了笑,走近她,手扶上方思阮的肩膀,柔声哄她:“你就安心地跟了我,将来还做这成兴镖局的总镖头夫人,有何不好?” 他的神情隐隐挟着强迫之意。 方思阮欲喊人,却发觉外头空无一人,侍女皆被他调走,他今天明显是有备而来,如今只能靠她自己救自己,随手拿过桌上的花瓶砸向他。 章瑾展臂挡开,瓷瓶掉落在地,碎了一地,尤带着露珠的花瓣轻飘飘地扑在他的脸上。 他抹去脸上的水珠,难道花还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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