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着手心, 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也不觉扬了起来,“你还晓得,是我一个人!” 喜恰一顿, 察觉出来他好似不大对劲。 他孤身一人出现,从洞府门口跟进来的小妖又冲她使眼色, 喜恰心想着,将离难道没有寻到他? 为了叫他冷静一点,她缓下声音,意图解释这个误会:“哪吒,我当时还有急事要善后,于是让将离在原地等你了,你没有看见她吗?” 哪吒一顿,紧盯着她的双眼。 并没有如喜恰所想的消气,少年眼中的怒火愈盛,几乎凝成实质。 “我分明是叫你等我!”如若不是她,那谁来等又有什么意义?他的声音沉下来,冰冷的语气近乎质问,“你有何事要做,为何不能等我一起?” 喜恰些微错愕,她没有听到哪吒说要等他。 不过当时云间谁的踪迹都不见了,她如何晓得他何时回来,也不能干等着吧? 她语气还算温和,仍与他好好解释:“红孩儿此去南海归期不定,他母亲铁扇公主与我本是好友,我想亲自去与她说上一句。” 哪吒察觉到不对,反问她:“你晓得红孩儿去南海了,谁说的?” 喜恰没说话,只觉他语气又是如此暴躁。 “那我呢?”他心里不是滋味极了,被三昧真火灼烧着的剧烈疼痛侵占着他的灵识,几乎叫他失去理智,眼前只有一片白茫。 号山之上,他忍了又忍,一直压抑着没有宣泄出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因为她一贯的缄默彻底爆发。 “红孩儿对你而言重要,别的事对你而言也重要。那你就可以丢下我,不管我了吗?” 少年的控诉声含着不甘与压抑不下的怒意。 “我明明是为了你才去求情——” 这话可就有问题了,如何就叫为了她?她从没有央着他去,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自己去,喜恰皱起秀眉。 哪吒说了两句话,就自己风风火火上天了,怎事到如今就好似全成她的错了。 她无从理解,失去记忆的人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只觉得他略微喑哑的声音冰冷又嚣张,让她终于忍无可忍。 “我没有要你去求情,也没有答应过你要等你。”她开口了,本想说没有丢下你,临到最后却换了个说法,“不是谁就该在原地等待另一个人的。” 况且,她已经等得够久了。 心中突然冒出这个突兀的想法,一瞬间叫她心中漫上莫名的烦躁与苦涩。 或许临时改口就是这点苦涩在作祟,她心中存着对他的抵触,叫她此刻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她没有看他,他却在久久凝视她。 不知道这一刻是所有的怒火偃旗息鼓,还是已然气到极致,哪吒眼前阵阵发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好半晌,他终于从喉间憋出一个字音,却没能继续说下去。 喜恰正偏着头,并没有看着面前的少年。 忽然身前“咚”地一声巨响,红衣少年应声而倒,她惊愕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夫人,他、他昏倒了。”还是不夜凑上前来提醒她。 喜恰懵了,方才不是还一副气势汹汹要与她对质的模样吗?怎么一下子就昏了。 正想着,鼻尖忽而闻到了那股怪异的烧焦味,她一顿,不太敢相信地俯下身,掀起了哪吒的衣袖。 少年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有大片焦黑,上头甚至仍有无法熄灭的火芯影子在窜动,将他的肌肤烧得血肉模糊。 不夜惊叫了一声,“这......” 称得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从号山就察觉到的不对劲明朗起来,她当时没有在意,是因为这位义兄神职乃天庭三坛海会大神,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她没有想过他会受这样的重伤。 而且,原是他受了这样的重伤。 喜恰的眸子渐渐深了起来,胸口倏尔涌上一点心慌,面上不显,她抬手吩咐小妖们:“将他抬去我屋里。” 正巧此时,将离从洞府外回来了,一见到倒地不起的红衣少年,也错愕了一瞬。 “夫人,我在号山等候三太子,却不曾想他才落地又离开......” 想来是在原地没有探查到她的气息,少年这样风风火火的个性,必然转头就要回陷空山等她。 喜恰又一怔,不过将离两句话,她就能猜到缘由。 自己原是这样了解他。 “你且休息。”喜恰又对将离道,“派两个小妖去找一趟杏瑛。” 杏瑛擅长医术,也是她唯一会医术的朋友,但愿能治好昏迷的少年。 ...... 煌煌灯影深,笼罩在暖色下的石室沉寂无比。 喜恰屋内熏了薄香,清幽的香气竟盖不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火味,叫她忍不住蹙起眉尖。 指尖盈出一点微弱灵光,她心想着,哪吒非肉/体凡胎,是以碧藕为身,那他现在不就是......烤莲藕? 烤莲藕不该是香的吗,当真是烤糊了。 不对不对,甩开因紧张生出来的莫名想法,她抚上他的手臂,企图为他带来一点儿疗伤效果。 下一刻,少年却睁开一双凤眸,倏然惊醒。 他反攥住她的手腕,有气无力地喝了一声:“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喜恰微顿,被他攥住的手腕有些疼,不过她来不及顾及,只觉他这、这不会是烧傻了,也失忆了? 显然,哪吒不是失忆。 少年只是被三昧真火焚烧的热度熏染,眼前迷蒙一片,只看得到算不上清晰的人影。 他面前的人影似乎挽了一个飘然若仙的凌虚髻,簪金戴银,珠翠罗绮。 不像她。 她应当是眉眼如弯月,双髻戴绒花,乌发如墨,发间还束着他的混天绫...... “软软呢?”人没失忆,但哪吒到底烧迷糊了,他皱着眉仔细回想,竟然还问起她,“好你个妖精,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喜恰神色复杂,只默默看着他。 他的语气含着不加掩饰的担心,那样真切与焦急,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她没有回答。 或许是心中不愿承认自己是什么软软,更或许是......不愿承认曾经与他有过纠葛。 哪吒松开了手。 见他的眼中似乎正渐渐恢复清明,喜恰才再次抚上他的手腕,顺着他伤痕斑驳的手腕一寸寸往上。 滚烫的火苗逐渐熄灭,炽热与她指尖的清凉相融,屋内的灯火绵长,石壁上恍惚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却没有叫室内的热度上升半分。 他又问她,放缓了声音,“红孩儿,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 喜恰眉心一抽,她竟然是没给他解释吗? “不是。”她轻叹了一口气,“红孩儿只是我好友之子,好友随口胡诌的亲,我根本不认识他,今日也不过初次相见而已。” 相见都谈不上,喜恰心想,毕竟她也不过远远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更是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又想起为何没解释的缘由——哪吒一上来就怒气冲冲,根本不能好好说半句话。 “当真?”他似乎累了,问她的声音极轻。 喜恰一顿,若是这小义兄平日里是这样的语气,她也不至于不愿意回答。 “当真。”她替他将一侧袖角放下,又去掀另一侧袖角。 除却手臂,他身上也还有伤,但二人虽是义亲到底男女有别,喜恰只叫他一会儿自己处理。 哪吒没有异议,轻轻点头。 因为替他疗伤的缘故,她和他挨得很近,那点烧焦味反而消弭不少,只嗅得到他颈间的馥郁莲香,清幽却又莫名带着点温暖的香气。 不过,他应当真的挺疼的,嗓子许是熏坏了,呼吸起来还带着嗬嗬喘息声。 即便这样他仍执着与她交谈,踌躇片刻,说了句叫人云里雾里的话。 “我与他一点都不像。”语气里透着执拗。 喜恰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少年那双如琥珀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可他自己也生得骨秀妍清,姿容艳绝。 乌发红衣,灿若流星,天地间生出来的,绝无仅有的美少年。 “你说的‘他’不会是红孩儿吧?”她反应过来,更觉得莫名其妙,“你与他比什么,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方才说完,便见少年的眼眸一瞬间亮起来,里头似乎有浮光星河,璀璨耀目。 “如何不一样?”显而易见,他期待着她的答案,连尾音都不自觉带上点上扬意味。 喜恰沉吟道:“你是仙,他是妖——” “夫人。”恰时将离叩响石门,平静的声线将室内莫名的气氛打散,“杏仙大王到了,已在前堂等候,您看......” 喜恰顿住一瞬,而后也平静起身,没再看一旁的哪吒。 “快将她请进来。” 哪吒却不乐意。 他方才还沉浸在等待喜恰答案的喜悦里,忽听她说什么“是仙是妖”,微微错愕,又乍然回神,“我说的不是这个区别——你找杏仙有什么事吗?” 喜恰这才侧目重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为你治伤啊。” “我不要。”他又牵住她的手。 喜恰无奈,说一不二这种性子配上少年如今病弱卧床的形象,已经变得丝毫没有说服力了。 她反拍了拍他的手,“你听话一点。” “......” 哪吒指尖一僵,他怔愣住,一时竟真松了手。 曾几何时,天庭之上是他这样对自己的小灵宠开口,他要她听话,要她言听计从,要她只在他身边...... 若记忆得以回溯,若往事尚有回旋,若是他不愿听话,她又会如何呢? “我不要。”少年薄唇轻启,重复一遍,“不过是三昧真火的灼伤,我只需稍微休养便是。” 喜恰沉默一瞬。 她看着少年澄澈眸间轻晃的固执,与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微微一叹,没有再执着。 “那好吧,不强求你,你好好歇息。” 她没有看到身后少年蓦然深邃的眼眸,也没有察觉到他忽然滞涩的呼吸。 他的伤口她本也都检查了一遍,伤得实在是重,但既然他都说了什么“不过是三昧真火的灼伤”,他本是天庭大神,自然比她更有法子。 心想着杏仙还在前堂等候,大半夜将人请来,喜恰总要去招待一番,款款离开。 前堂里,小妖们正围在杏瑛身边给她讲故事,讨来了不少零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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