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恰步履一顿,无奈笑道:“你们这群馋崽子,平日里我给的零嘴还不多吗?” “洞里的妖精随大王,都像你。”杏瑛见她来,也笑了起来,“这可是夜半时候,你找我来若没个妥贴理由,我可不依。” 温柔娴雅的花妖,即便说起微嗔的话,也如轻风细雨,抚慰人心。 哪吒不肯看病,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其他事。喜恰讪讪,在原地搓了搓指尖,将方才的事如实相告后,又说起铁扇公主的事。 杏瑛抿了抿唇,先是对哪吒的伤势说了些见解。 “据我所知这三昧真火乃是神火,由精气神所成,杀伤力极大。若被伤到,不止是烧伤皮肉这般简单,连灵识精魂也会被灼伤。” 喜恰一听,原本已淡去不少的担忧复又燃起。 “不过这三昧真火,原是极善火系法术者才得成。红孩儿能习得,同样修行火系法术的三太子应当也会。”杏瑛又道,“三太子本是天神仙者,他既然说了休养,想来自有法子化解。” 三太子不让人面见,杏瑛实则也不大想见云楼宫的人,略略分析过后,此事便算揭过。 只是喜恰恍惚觉得,这位义兄好似一向爱逞强,不是个喜欢喊疼的性子...... 但是,真的不痛吗? 她眼前渐渐浮现起一些不曾见过的场景,明亮的篝火前,远处飘来潮声,近处则是絮絮而谈的声音,有人与她讲述着往事,她好似又问了他什么。 “红孩儿一事你既然已告诉了铁扇,便也算过去。”杏瑛见她走神,些微疑惑,“喜恰,你在想什么?” 喜恰乍然回神,摇了摇头,只说无事。 但杏瑛还有要说的,她瞧了瞧喜恰的脸色,叹了一声:“你可是还在找唐僧?” 喜恰见杏瑛神情严肃,顿了一瞬,默默点头。 她遇见了几次取经人,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虽然没能见到金蝉长老,但得见几位取经人如此能耐,到底放心不少。 况且她已有察觉,这位义兄哪吒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卷入此局,一路上定还有不少势力相助西行。 可正因为此,她又忍不住想...... 金蝉长老身边都是能人,那这一路西行,她又有何能帮到他,报答他这份恩情的呢? “但是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今早碧波潭中三太子燃起的明光渐熄,万圣还是听从了她驸马的建议,着驸马去盗走了祭赛国金光寺的佛宝舍利......” 言到此处,杏瑛不由得紧紧盯着喜恰。 她来之前就这件事已思量了许多,又听闻红孩儿的事,只觉条条因果,盘根错杂,或许都是有联系的。 “红孩儿冲撞佛子,是故遭此劫难。”杏瑛神色复杂,“或且不论红孩儿,取经人西行一路,但凡有了心思与唐僧起了纠葛,冲撞了唐僧佛心的,无一善终。” 她看着喜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祭赛国,碧波潭,我之荆棘林,你之陷空山,这便是西行之路。因果或许早已定下,若不明哲保身,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那被算计的九九八十一难呢?”
第058章 赠礼 喜恰怔住了。 她久久琢磨着, 眼中起了涟漪,脑海里也恍然掀起许多思绪,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从天庭而来的奎木狼, 认识她的银角大王, 她认识的黄风怪, 还有如今陪在身边的许多许多朋友......他们或多或少都与佛子有了纠葛, 又都同在凡间,皆是妖精。 皆是...... 她抿了抿唇,当下决断:“之后你们不必再为我去探查唐长老的踪迹了,若有缘, 自会再与他相见的。” “你自己也不该去找了。”杏瑛更想提醒她的是这个。 缘有深浅, 有起灭,若是长久不得见, 谁又晓得这段缘分何时断了。 喜恰错开她的视线,呼出一口气, 含糊道:“我会注意的。” 不知从何时起,或许也不该说是何时起, 金蝉子从始至终都是她的恩人,对她有莫大恩情, 此事从未改变, 又怎能因危难险阻就忘记这份恩呢? “哪吒上回施手相助的灵光, 应是以他自己的灵力为引造化的。”赶在杏瑛要絮叨她之前,喜恰连忙转移话题,“如今他受了重伤,息息相关的灵气也弱了下来, 才会导致黯淡。” 讲到此处又一顿,抬眼看杏瑛, 杏瑛叹了口气:“万圣正是觉得,靠人不如靠己,不若去夺了舍利一劳永逸。” 靠人不如靠己,这话必然是没错的。 但前提是不去损了他人利害,损人利己有伤功德,于修行必不利。再看如今唐僧西行,如杏瑛所说,冲撞佛法的事难免不会埋下祸端。 “不如你今日住下,明早我与你去一趟碧波潭吧。”喜恰只得如此道。 杏瑛点点头,这样也好。 万圣性子娇纵独断,又爱听美人之言,不然也不会晕乎乎着了那九头虫驸马的道。喜恰生得最美,万圣喜欢她,届时也能多说上些好话。 另一面,杏瑛又晓得喜恰通透,也盼望着喜恰多看看,早日开悟,不要再执迷于金蝉子的事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无底洞中千百洞,常来的几个朋友喜恰都备好了房,便准备各自就寝。 临到此时,喜恰忽然想起——方才哪吒昏迷得突然,她慌忙间让他躺的是她自己的屋子! 拎起裙摆往房中赶,喜恰心中只盼他没那么快歇下,好歹各回各屋...... “喜恰......” 一推门,少年仍端坐在床上,听闻动静,仿佛才乍然惊醒。 眉目恣意张扬的小太子,此番受了伤,原本藏在眼底的浅淡倦意就变得浓重起来,如玉的脸颊更加纤白,迷濛间显出几分脆弱。 曾经无数日夜兼程寻找喜恰的日子里,他不是不疲惫,甚至有时疲惫过于深重,心中变得难挨起来。 但他只觉得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事——被贬下凡的妖精哪有那么容易能找到,可他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曾朝夕相伴的她,一定要将她找到。 “你...你好些了么?”喜恰自然猜不到他心中所想,见他脸色差,到底迟疑了一瞬。 他轻轻嗯了一声,手中攥了什么东西,掩在袖下,没有叫喜恰发觉。 “你过来,我有东西要送你。”少年的声线还嘶哑着,轻声缓缓里,带着点说不上的难过。 他声音太轻了,喜恰反倒没听清,往前走了一步,侧目看他:“你说什么?” 盈盈灯影里,哪吒的眼眸中似乎流窜着星河一般的光,映衬着艳绝红衣,似乎让眼尾也洇上微红。 他没说话。 喜恰一顿,只得说起自己心中所想:“哪吒,呃,你既然好些了,不如回自己房里睡——” 问句尚不成调,便被少年的动作打断了心绪。 原是他扬起了皙白如玉的手,手心放了一条艳灼的织金红绸带,尾端还缀了两个光华夺目的小金莲。 听到了喜恰的话,他凤眸微敛,眼中泛起一丝绻绻涟漪。不足以支撑他再辩驳什么的气力,让他所有憋在心头的怒意也好,苦涩也罢,全部熄下。 “这是什么?”喜恰愣住了。 他本想如从前一般与她解释,告诉她这是混天绫,是他的本命法器,用来保护她。 可倏然生出的惶然不安,令他担心她不愿收下。 “这个......衬你。”于是他只如此道。 可即便如此,喜恰依旧沉默。 漆黑的瞳仁中渐渐凝起迷茫,一点浅淡的赤色妖纹弥漫开来,她不觉抬起腕触过他的手心,感受到的是他的体温,与绸带上的炽热暖意。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记忆涌上心头,曾在地涌村中看过的画卷又浮现眼前——少女梳双髻,戴绒花,鬓边系着一根缀金瓣莲的织金发带。 如出一辙,叫她心头微颤,一时忘了动作。 哪吒则以为,她默许了他的赠礼。 她的指尖微凉,身上熏的暖香萦绕他鼻尖,他不敢多嗅,极迅速地替她系在发上,又说起其他事。 “还未曾与你说,也不晓得你是否得知了。”他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平静,也的确累到有些平静,“红孩儿随观音大士去南海修行,归期不定。但大士答应我,每百年会让他回凡界一次,令他探望恩亲。” 喜恰从错愕中缓过神来,正好撞入他那双凤眸。 他看着她,眼中藏了许多心绪,又一一被他压下:“......观音大士说他身具佛缘,身有造化,会好好待他。” 喜恰沉默一瞬,向他致谢。 原本他愿意去为红孩儿求情,她心中自是感激的,若非先前那一出,此刻说不定他们已经好生坐下吃桃子了——哦不对,他如今受了伤,还是先忌口吧。 感激不该是强迫,不该是强加给谁的好。 如果他的好带着这样强的目的性,要她低头,那不如不要。 哪吒似乎也想通了什么,至少明面上他神色和缓,缄默过后,从床榻上起身。 “我回去睡了。”他道。 喜恰自然点头,相送他至门口。 ......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喜恰起了个大早,问过小妖却说哪吒一大早就离开了。 她不免疑惑,毕竟他还有伤在身,要跑去哪里? 但想了一想又释然,这位义兄修为高深,非她们这些妖精能比,况且这次连字条都没留下,应当是很快会回来。 她依旧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处她原是这样了解他,不过他一点举动就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喜恰,我们该启程了。”杏瑛也已起身,正到无底洞府口。 两人今日要去碧波潭,这便要动身出发了。 另一边,哪吒忍着伤痛一人回了云楼宫。 昔年自刎都不见皱一下眉头的少年,自然也不回将这点疼放在心上,不过是三昧真火灼烧灵识,让他眼前总是阵阵发黑,脚步虚浮。 水华苑中的莲池水,正是取自普陀山海印池,亦是观音玉净瓶中的水,有生肌润肤普泽万物之效。 当年,他亦是在这池水中忍受了七七四十九天魂体排斥之苦,才得以脱胎换骨,再世为神。 不过今日才泡上三刻,见火烧后面目全非的皮肉都已重新长好,风风火火的少年人便立刻起身,思忖着赶往下一个地方。 起身前,凋残荷叶却拂过他的衣角,枯黄与浓烈的丹雘色形成鲜明对比,叫他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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