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年青人也是个中好手,明明被小二耽搁了一会儿,明明诸葛正我也施展了轻功特意隐去痕迹,身后的风声却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到了诸葛正我的身边。 两人在饭桌上交换了姓名,于是沈剑气呼呼地嚷他“小花你怎么回事!小花你怎么不给钱就跑!小花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问题更是如连环炮一般继续向诸葛正我投来。 诸葛正我无奈,心中腹诽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一起闲坐了半炷香而已,怎么就成了兄弟。但沈剑的话实在太密,密得诸葛正我要是不回复估计他能一直说下去。打不过就加入,诸葛正我决定后发制人,将同样的问题一股脑地抛给沈剑,看他如何回应。 然而诸葛正我没想到的是,这人实在赤诚,估计也从来没遭受过什么挫折欺瞒,对所有人都真诚热情,仿佛生来便如此,硬是没在意诸葛正我没有回复,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经历详细讲述了一遍。 沈剑自称来自塞外大漠,自有记忆起便跟着师父练剑学医,只是师父的医术实在不敢恭维——毕竟还曾误判过别人生死呢,只是这话却不好对外人讲,于是他就跑去城里到处拜师,顺带自学,如今也算小有所成。同时他还有个师弟,只是师弟不爱讲话,一天天沉闷的很,自己怎么逗他都只能得个背身赌气的身影,像个锯嘴葫芦,不过师弟练的是刀,刀法一绝,只是他无心关内,不愿意跟着自己出来游荡。 沈剑斜倚在树杈上,一条腿屈膝踩在树枝上,另一条腿自然地垂下,他手臂曲起撑着脑袋,言语虽然嫌弃,笑容却灿烂。诸葛正我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沈剑,不知该说是被他明晃晃的笑容刺到,还是被头顶的灿烂阳光晃到,一时间有些失神。 一个熟悉的教派在诸葛正我的心头浮起,他诧异问道:“你是……明教中人?” 固然明教一直被人诋毁,世人也总觉得明教便是魔教,而魔总归是不好的,可沈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面对诸葛正我的疑问,大大方方承认:“对啊,我就是明教弟子,张无忌是我的师父。” 明教自张无忌去往关外后便自江湖销声匿迹,纵使老一辈怎么讲述当年的血雨腥风,对年轻的诸葛正我来说却仿佛话本中的故事一般遥远,因此他对明教的印象便是传闻中嗜血滥杀的魔教,未曾想沈剑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丝毫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样阴暗邪恶。 沈剑如此坦诚,诸葛正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刚刚无非是一连多日的失意在作祟,才捉弄起了面前的年青人。于是诸葛正我向沈剑道歉,言明自己的不是,换来沈剑无所谓地摆摆手。 轻轻跳下树杈,沈剑背着手好奇地看着诸葛正我:“那你能讲讲,你是为什么失意吗?” 都说近朱者赤,面对着这样朝气蓬勃的年青人,诸葛正我觉得自己也被感染,又重新充满了斗志,便将自己的郁郁不得志统统讲给了沈剑听,包括那些辅国佐政的决心和希望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理想。 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因为现在的诸葛正我还不是未来那个太傅,也不是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中人而已,是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的一介白身,竟然谈起报国救民,实在有些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沈剑却没有嘲笑他。 沈剑收敛起那不拘肆意的笑容,正色拍拍诸葛正我的肩,郑重道:“你一定会实现的。” 就这样,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沈剑自叙南下是为了学医,只是慕名而来败兴而归。那“神医”自负得很,他故意易容前去,明明只是一搭脉便能知道真实情况,那所谓的“神医”竟然只是抬眼一瞧,便开了药让他服用,药方上无非是些大补的人参、鹿茸、枸杞、虫草,惹得沈剑直呼上当。 沈剑本打算继续南下,去寻另一位神医,他不信那些神医全是沽名钓誉之辈,只要他有耐心,一定能找到名医拜师。结果半路上先遇到了诸葛正我,左右沈剑此次出大漠也没什么其他目标,也没有要回去的打算,再加上他也好奇京城中的太医是不是真的医术高超,便随诸葛正我一起北上进京,陪他实现抱负去了。 就这样,沈剑跟在诸葛正我的身边一呆便是七年,期间见证了他从一介白身摇身一变为当朝太傅和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也见证了无情拜师、铁手入门,期间结识了沈明月的父亲沈卫,三人交好。 哦,还见证了沈明月的呱呱坠地,陪她过了周岁生辰,顺带认了个女儿。 只是沈剑并没有报国的远大志向,也没有忧民的广阔胸怀,他只是单纯觉得诸葛正我这人不错,再加上他初初离开大漠,寻个落脚地罢了。 正因此,当初跟诸葛正我说“希望将来能在西湖边上开个酒楼,心情好时就宴请八方好友,不好时便独自赏景品酒”的沈剑,硬是将自己的小目标一拖再拖,拖到顺带在京城帮着诸葛正我调理了一段时间无情的身体,去太医院学医几年,才施施然背上包,拿着这七年攒下的钱,去西湖边上买了块地,建了个酒楼。 只是酒楼才刚刚有个雏形,沈剑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有位前朝老御医要出海寻药,现面向天下征护卫,待从海上回来之后,可得免费诊治或珍贵药材,若是合眼缘,亦可拜师。这位前朝老御医的名头不作假,沈剑曾从师父那里听过他的医术有多么高绝。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便是假的也不过是多跑一趟路,于是施施然便奔着海上去了。 沈剑同诸葛正我交好,还有这么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们从不过问也从不插手他人的生活。。 沈剑在师门中便一贯是自由散漫的那个,不喜欢被束缚,那七年说是在诸葛正我的身边呆着,其实严格意义上不过是一个客栈,区别便是住得更长久频繁罢了。于是沈剑今日南下去吃西湖醋鱼,明日北上去看北国冰雪,留个书信便走,常让来找他的诸葛正我扑空,更甚者,来不及留信儿的时候也是时有发生,但就如同沈剑从不过问诸葛正我的私事,只在诸葛正我需要的时候帮他些忙,诸葛正我也明白他骨子里的随性,不会强求他固守京城。 就这样,沈剑一出海便是六年。 本身寻药便是漫无目的,只是那老御医听说南海之上有一小岛,小岛开着无忧花,采之入药可使人忘却前尘往事,便带着人去找了。只是那小岛在什么位置,又具体叫什么,无人知晓。 船只飘无定所,海上通信不方便,于是这六年间,沈剑跟诸葛正我等人几乎没有任何书信来往,再加上小岛闭塞,老御医干脆就带着沈剑在这儿炼药。沈剑一学起医来,更是忘记了同诸葛正我联系。沈剑本就是话多的性子,待到沈剑从海上回归,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详细讲讲海上见闻和岛上奇药,还给沈明月带来一匣子自己捞的珍珠,可回到京城,却发现这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皇登基,沈卫被杀,沈明月下落不明,一件一件,都打得沈剑措手不及。 一别六年,京城已经不再是沈剑熟悉的那个京城了,他记忆里的京城明明是热闹而繁华的,百姓们平和而满足,大都洋溢着喜悦与幸福,可眼下的京城却人人自危,离道路以目也不远了。 然后沈剑听到老友叹了口气。 诸葛正我解释道:“你走后的第二年先皇突发疾病缠绵病榻,废太子暂理朝政,第三年废太子被查出有弑父之意,因联合武林中人试图逼宫被废,废皇太孙下落不明,同年先皇驾崩,由晋王即为,是为当今圣上。而当今圣上即位后,借口废太子篡位为武林人挑拨,斥骂武林人均草莽无脑,不适合在朝中任职,更不应当出现在皇城附近增加危险,便全部罢免或斩杀了。” 沈剑微微一窒:“那沈兄……” “朝中与武林仍有关系的,只剩下严小将军了,”诸葛正我摇摇头,没有直说,那真相太过惨痛,他不想再去揭开伤疤,“眼下说这些已是无用,如今明月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身居总教头,自是不适合大张旗鼓去寻找,只是暗地里寻了一年,依旧毫无头绪。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明月便托付给你了。” “那明月最后失踪的地点是?” “平江府。” 平江府何其大,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何况沈剑对沈明月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连话都不会讲,窝在襁褓里冲自己甜甜地笑着的小婴儿,如今满打满算沈明月也已经七岁,小孩子一天一个变化,若能轻易找到,诸葛正我也不会奔波一年无果了。 于是这一年,沈剑几乎踏遍了平江府的每一寸土地,拿着诸葛正我给的画像,对着年龄相仿的小孩子一个个比对,然而仍旧无果。而等到沈明月八岁的时候,沈剑总算找到了她,只是不在平江府,也不在京城,在安东卫找到了她。 两年的时间,诸葛正我给的画像上那个女孩子因着纸张被多人多次展开折叠而变得泛黄,可神情依旧是大方而明朗的,在沈剑的设想里,沈明月就该长成这样勇敢明媚的样子。可是待到见到八岁的沈明月,沈剑根本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会对他甜甜地笑的女孩,他心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沈剑是在一家名为凤栖楼的青楼找到沈明月的。 彼时,沈明月正在花魁姑娘的房间,做着小丫鬟的洒扫活计。 沈明月的父亲丰神俊朗,母亲更是明艳动人。完美继承两人优点的沈明月更是出众,可眼前的沈明月,穿着粗糙的布衣,踩着不合脚的麻鞋,脸颊凹陷,同画像上那个大方活泼的女孩只有八分相似,沈剑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营养不良,沈明月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变得发黄干枯,整个人也瘦瘦小小的,对沈剑露出讨好的笑。而等到沈剑试图伸手去牵她,沈明月更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接着便闭上眼睛,狠心地伸出了手臂。 沈剑意识到不对,轻颤着手将沈明月的衣袖撩开,眼前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沈明月的手臂上交错着种种伤痕,有些已经凝成了深褐色,有些则泛着粉红,一看便是新添不久,她的手腕处还有梅花的烙印,不知道是哪个恶人拿烙铁烫在她的皮肤上的,余下的长条鞭痕则交错蔓延,顺着手臂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 许是那青楼的老鸨贪图沈明月的姿色,脸上没有的伤痕便全往身上招呼,新伤覆盖了旧伤,在沈明月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更显得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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