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抬头,只见他还是那样笑盈盈的样子,看着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多谢二姐姐。我没有钱赏他,还要烦他跑腿,他咕哝两句就罢了,到底给我换了,我还谢他呢!” “噗嗤,你倒朗阔,果然这样才好呢!日后若是缺了什么,也不必和他们对嘴,横竖我也要过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你届时列好了单子给我,我一总给你置办了送进来。 你正是紧要的时候,犯不着费那些口舌去和他们歪缠,千万不要想着不好意思。等你以后为官做宰,出入庙堂的时候,就会知道这是极小的事了! 你方才说的笔,我待会就让人给你送来。那还是我师父旧年给我的,因我总练不得一笔好字,所以白放着可惜了的。你如今能用上,正相宜!” “二姐姐说的师傅可是林公?” “正是呢,你也知道这桩旧事?” “我曾在苏扬求学,林公开堂授课时,忝为门下。” “那正好,更不用外道了,说不得,我还要叫你一声师弟呢!”
第66章 战火 等李文英目送迎春离开后,一个小厮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哥儿有事吩咐?只管与小的说就是了,来贵那杀材是前头太太跟前的人,占着老子娘在咱们二爷面前有些体面,管事的使他都拨嘴不动。 咱们太太也不理他,不过让他白担个院内行走的名。哥儿吩咐他做事,干不利索不说,还白费一场口舌! 是笔秃了不当用?文畅阁如今这么砸招牌了呀?小的一会就去仕林街上给哥儿重新挑一盒去,保管合心!” 昌儿是个实诚人,邢氏把他拨过来伺候李文英也算用心,只是这孩子话实在太多了些。 他突突突地说了这么一大堆,李文英不过顺嘴回他。说有事吩咐的时候,他回“多谢!”说文畅阁笔不当用的时候,他回“约摸是我太用力了”,说去仕林街给他挑新的,他回“劳烦”…… 昌儿叽叽喳喳说了一通,转头看见李文英还站在原地看着远处,不觉奇怪:“哥儿怔怔地看什么呢?” 李文英回过神来笑说:“没什么,走吧!” 回去之后,迎春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长条的匣子,里面装着十二支精心保存的毛笔。花色并不成套,但可以看出来挑选的很用心。 迎春选了四支宣笔、四支湖笔单独包了,其余的还照原样放回。又把自己平日用的墨条收了几根进去。想了想,自己打开箱子,从里翻出一套旧的经义文章。 这是林如海的旧书,上面有他早年的批注。从姑苏回来时,迎春就把这一套书带走做纪念。 “姑娘要看书吗?我去将窗格子打开!” “我不看,找出来送人……李家的表弟住在咱们家读书,你待会把这些的东西给他送过去。 这些随笔批注是最难得的,千金万金都买不来的好东西,难得他小小年纪如此用功,咱们也助他一助!” “噗嗤,姑娘才比他大多少,倒说这话!只是既然是好东西,怎么不紧着咱们宝二爷来?” “他?他要多少名师大儒是难得的?也要他肯学啊,别糟蹋了前人心血!你去的时候避着人些,他小孩子脸皮薄,别招人说嘴,反倒不好! 再则,你把那耐放的点心给他包上一包,素面的手炉装上一个,别忘了细炭!也送两斤过去。天渐渐冷下来了,看着没几天就有一场大雪,他们读书人,炭火烧不够,写字手要打颤的!” “姑娘还是这样细心,怎么偏偏就爱照顾这些读书人?在姑苏时也是,夏日的解暑汤,冬天的热水热饭,不知填补进去多少!也亏得林姑老爷不理论,由着姑娘这样大手笔地花销。” “你不懂,十年寒窗多少辛苦,你当人人都能像宝玉一样安逸不成。我做的事,师父都是支持的。这些学子日后做了官,若还能记得今日万一之辛苦,为政一方体谅百姓,就都是值得的!” “我只知道,姑娘若能去科举,一定比宝二爷用功!” “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去!” 司棋依言去了,也亏她生的结实,这要换个单弱的,都拎不起那一个大包袱! “大爷都收下了,说谢谢姑娘呢!还让把这个带回来给姑娘……” “哟,还有回礼不成?倒是个知礼的孩子,只不该收他的!” “我还不知道姑娘的意思,可你瞧,这是什么?” 迎春放下笔抬眼一看,司棋从身后拿出拿出了一只绿油油的草编蚂蚱! “这倒有趣!他怎么还有这个——” “我就知道姑娘喜欢,我去把它放在咱们的蛐蛐笼里,和姑苏带回来的那几只作伴!”迎春看着挂在窗前的草编蛐蛐笼,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不过也没多想。 这月月底,贾家相对平静的生活,突然掀起了波澜…… 南边乱起来了!本如藓芥之疾的水匪不知何时有了头领,还做了王旗,公然反叛!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朝廷派去镇压的守军竟大败而归! 听说朝堂上吵了好几日,最后皇帝一锤定音,战!冯紫英的父亲冯唐拜了大将军印,即日前往粤海整军出发,沿海几个边防重镇奉旨听调! 湘云的叔父小史侯也被委以重任,点了两千人马护送粮草先行,谁知出发才没多久,就在平安洲与反贼正面遇上了! 正当众人为他捏一把汗的时候,这只并非精锐的部队居然传回了大败敌军的好消息! 这一场仗打了个开门红,皇帝龙颜大悦,士气瞬间就上来了! 这些消息都是李文英说给迎春听的,外面情势胶着成这个样子了,贾府院墙内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人们口里念叨最多的,不过是小史侯高升了,老太太接了湘云来大观园常住;舅老爷(王子腾)述职完毕,又往外省去了;宝二爷今早过去磕了头等等之语。 迎春被这频繁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问白鹭夫妻,他们也只知道朝廷要动兵,多的就说不出来。 迎春在李文英早读的时候遇到了他,试探着问了问,没想到他竟愿意告诉,还把前因后果讲的仔仔细细。并没有因为迎春是女子就敷衍塞责! 平安洲的匪患这些年渐成气候,过往的客商和当地的百姓都不堪其扰,只从来没人将他们与南边的反贼联系在一起! 这一遭小史侯的奏报送上京,那些朝上的大人们才深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他们的势力触角,居然已经成半包围态势了! 小史侯这一次,实实在在地立了一个大功!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战事一来,其他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唯有他们这些武将世家,趁着此事大大地扬眉吐气了! 元春有孕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候爆出来的,迎春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没藏住。确实,这时候报出有孕,对于皇帝来说就是双喜临门。 可是,把自己孩子的前途寄托在一场胜败难定的战事上面,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皇帝此时大喜过望,称这个孩子是个福星。可要万一将来败了,这个孩子又是什么? 况且,以王子腾为首的保守派此时手握重兵,这个时候元春有了身孕,万一生下来是个皇子,迎春不相信上位者还能安坐! 弄死老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古已有之,皇帝虽然还不老,可他也不傻! 帝王之心都是一样的,他也会怕旧事重演,也会想要防患于未然!信任是不能去考验的,尤其是帝王的信任! 这事若真是元春做出来的,那真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这个孩子和王子腾之间,大约只能保存一个了! 李文英看着迎春紧皱的眉头,突然上前一步,低头看她说:“二姐姐,别人以为喜,你反以为忧。虽然清醒,但会平添很多烦恼,不如不清醒的好。你若过分忧虑,我倒要后悔将此事说的这般明白了。” 迎春抬头看他,一对剑眉下黑黝黝的眼睛,若遮住时常带笑的嘴巴,会显得有点凌厉!突然觉得——有点熟悉…… 迎春怔怔地盯着他看,李文英突然转开了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涩声说:“贵府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世人趋炎附势的多,二姐姐可要擦亮了眼睛!” 说完人就走了,迎春缓过神来的时候,远方只剩下一个背景。迎春捏着手上的草编小兔子,心事重重地走回了缀锦楼。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噗嗤,又寻摸回来一只小兔子,你这愣愣的样子,倒与它有点儿像!”迎春一抬头,正是身着素色披风邢岫烟。 “你往哪来?” “我去瞧瞧妙玉,听见你们家的丫头到处找你呢!老太太来叫人,说有客要见,让你们家的姊妹换好了衣服赶紧出去。” “都叫了谁?” “有史姑娘、宝姑娘、林姑娘和三姑娘,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快换衣服去吧!只管问……” 迎春走进贾母院中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胖夫人。胖夫人还和以前一样,一身的珠光宝气。贾母介绍他夫家姓张,现任太常寺卿。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相亲局! 今日的重点相看对象是迎春,因为她是贾府如今长成的女儿中,正值嫁龄的那一个。其他年纪差不多的姊妹,只算是半见世面半陪跑地走了这么一遭。 吃酒、看戏、说笑,一套流程走完后,迎春才精疲力竭地回了房间。 一进缀锦楼的雕花门,迎春就随手褪下腕间的镯子,“啪”地扔到了桌子上。 荠荷绣橘几个都愣住了,一时对看了几眼,都不敢说话。司棋向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退下,自己上前将镯子捡起收了。 “这张夫人姑娘往日也见,今日瞧着怎么不大喜欢?” 主仆日日待在一起,自然心意相通。迎春之前的打算,虽然没有明说给司棋,她也大约能品着一点意思,二姑娘是中意过张家的。 “往日以为张家不与咱们家来往,是因为没有门道。如今大姐姐的好事才传开,客就登门了。 我原本也看出这胖夫人是个利益至上的人,甚至自己的婚事,也要找个互有助益的。可是今天,当这大金镯子戴在手上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大概是因为胖夫人频频看向黛玉的眼光;也有可能,是李文英今早说得那一席话。趋炎附势的人在赶来的路上,日后贾府败落了,这批此时跑的最快的,也会如退潮一般,散的最快! 胖夫人的儿子要做考学做官,她看中黛玉的影响力,迎春觉得无可厚非。可一边想着沾皇亲国戚的光,一边又盯着的清贵,真的很倒胃口! 迎春可以坦然地接受利益交换,和这样丑陋的吃相实在令人作呕!所幸现在趁着贵妃的好势头,贾母是不会轻易许嫁的,倒还不必太过忧虑! 冯紫英也是这么想的,他根本没把张如知放在眼里!连个功名都没有的书呆子,根本不具备竞争优势。他最近,精力放在另一件大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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