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歹竹出好笋。封氏虽深明大义,温婉贤惠,她父亲却是个贪财薄义的。他半哄半赚,劝甄士隐置了些薄田朽屋,把甄士隐最后钱也想着方儿套走了。 可以说,甄家破碎,甄芙的好外公也出了不少力。 如今,这场大火快来了。但她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日,所以只能防患于未然。 * 第二日,西阊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一件事。 据说在京郊的一个村庄,寺庙里逢节日炸供。那和尚不小心,便起了火,火蔓延了整个村庄,烧了三天三夜。因那火势太大,官兵来了也救不了。村子里的近百口人,皆无一人生还。 此事越吵越烈,却碍于京城过远,并无人去那求证。西阊城里的人也只是对那村里人抱有同情之心,此事也做了人饭桌上的资谈。 但事件并未就此平息下来,反而被人越说越严重,想到这一带为了防潮皆是易燃的建筑料子,人们也有些忧心。 那县太爷为了民间安定,民风淳朴。在安抚民心之时,顺带警示了城里的葫芦庙炸供之事,让其定要仔细。 这流言是甄芙吩咐清阮找人传的,作用虽然不大,只想让人警惕些,没想到还能够顺带借县太爷的手,警示警示葫芦庙中的僧人。 在传闻被平息之时,甄芙也求了封氏,说要一同出门去那葫芦庙中拜祭。 寺里正常的祭拜,炸些贡品一般都在初一和十五以及各个节日,也会有些特殊的日子。但甄芙已不记得到底是哪日出的事。 封氏想到甄芙才经一大劫,是应该去拜拜佛祖的。于是,甄家一家人,都去了葫芦庙。 葫芦庙紧挨着她家,出了门不消几步路便到了。 甄士隐亲自抱着甄芙,携着封氏进了山门,正要往那大雄宝殿走去。 那殿前有两棵古松,枝桠横出,树冠蓊郁。一身素色的老僧并一年轻僧人闻甄家要来拜佛,便候在殿外。 “阿弥陀佛,甄施主,贫僧有礼了。”两个僧人具双手合十。 甄士隐不敢托大,忙把甄芙放下:“师傅有礼了。” “听闻施主要来,主持告知我在此等候。施主,请。”老僧微微屈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师傅请。” 葫芦庙香火颇为鼎盛,来往祭拜还愿的人也不算少。 殿中的佛祖宝相庄严,面上无悲无喜。 甄士隐,封氏,甄芙一一跪拜完毕。 “甄施主可要抽个签?”稍年轻的僧人拿了签筒,询问道。 “我倒不用,只是我这小女前平白遭了大劫,合该求上一直支。” 甄士隐拉了甄芙,摸摸头她的头,抚慰道:“芙儿莫怕,随你高兴,随意抽一支就好。” 甄芙修真本是逆天而行,她又要改变原主的命运,自然是不行信这个的。就算真的要测算,也应该是按照道教的法子来。 不过,看着甄士隐和封氏目露期盼的模样,她用灵力扫了一转,摇了摇签筒,看似随意地抽了根递给了甄士隐。 “父亲,好了。” 甄士隐不自觉就把签文念出:“四郊田亩皆枯竭,久旱俄然三日霖。花果竹木俱滋润,始知一雨值千金。” “此乃大吉啊!”甄士隐话音刚落,老僧就忙不迭地道。 “还请师傅详解。” 老僧从甄士隐手中接过签:“此签文大概说小施主之前陷入大劫,穷山恶水,坎坷一生。然,小施主有幸得遇贵人,度过一劫,此后她也算路途平坦了。” 封氏一听忙低声念了句佛。 “好极!只要她平安,万事都大吉。只不知,不知小女的贵人是?”甄士隐一脸喜色。 “此事为天机,佛曰‘不可说’。”老僧说完,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有劳师傅解签了。”甄士隐附身作拜,那僧人合目受了。 “夫人,师傅为我家孩儿解签辛苦了。还请夫人先去挂些功德给寺里,我先与师傅谈些禅理。” “如此也好,庙中素斋不错,还请施主赏脸了。”老僧听闻甄士隐吩咐起其妻去挂功德,眼里有了些真实的笑意。 “师傅过谦了,这是甄某荣幸。” 甄芙并封氏挂了二十两银子的功德,去了提供给内眷的西厢房。 厢房素静,封氏心里到底疼爱甄芙。进来了厢房哄了会儿甄芙,就把她交给清阮。自己则诚信抄起了佛经,打算为她祈福。 “清阮,你随我出去走走。” “是,姑娘。” 甄芙在前面走着,眼睛一直扫视在看四周,像在观赏风景。 清阮则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大雄宝殿之后,是一片小竹林,枝叶看上去青青朗朗,青翠欲滴的。透过竹叶的间隙,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大殿的窗子。 来往香客都去祭拜佛祖,或者去拜各路神佛。殿后人少,偶有几个沙弥路过。 甄芙转身看着清阮,勾了勾手指。 清阮低头,她听到姑娘说:“清阮,你去竹林旁那石凳子上坐着。尽量莫让人从这小道走。” 清阮心里好奇,却安分地不问。只听从地去了竹林背后的石桌石凳处。 甄芙谨慎地感受了一下周围,果真未发现有人的生息。 她这才快速地钻进竹林,正对着殿后的窗户。窗户里头,远远的似乎有人影在动。 甄芙从空间拿出一把,她从家里偷偷拿来小花锄。 她用花锄轻轻地挖着洞,挖到一定程度,她才肉疼的拿出三块灵石。 她修为不够,每日勤加练习,如今只到了练气五层而已。 这样的修为,无法让她用像石子一样普通的东西,注入灵气,来布防御阵。 这防御阵,少说要持续一个月多。防火防水防灾,极为好用。可要的灵气以她的修为来看,是无法支撑的,这需借助外物。 玉里有灵气,可是好玉太少,关键是她还没钱买。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摸了摸颈间那块徒渊给的平安扣。那玉是上等的好玉,灵气也多,足够维持这个阵法,但是她舍不得。 坑洼挖得深了,她又换了个地方挖。一共挖了三个,她才停下。 取出早刻好了的灵石放置好,她把泥土盖上,用脚踩了踩,铺上一层干枯的竹叶。 她感受了一下,确认阵法运转,一切无误后,才收了花锄,松了口气。 待她爬出竹林后,就给自己来了个清尘术,打理了下微乱的发丝,才走向了清阮。
第8章 天气越发的热了,然贵如油的春雨却迟迟不下。 三月在平静中度过,对甄芙来说,甄家遭大火的命运已完全改变。 她每日忙着修炼,生怕又遇到什么意外。 四月初,她才把一封写得工工整整的信件并一封画送到了扬州的林家。 徒渊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甄芙的信,以为出了什么事。在每日陪皇帝处理着盐政之余,也不免担忧甄芙。 天气越来越热,徒渊微蹙眉头,心想这个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殿下。”苏安匆匆屋中,面有急色。 “何事如此慌张?”徒渊淡声问道。 “回殿下,方才圣上让人传来了旨意:如州一带闹了饥荒,令殿下速速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回京。” 徒渊眸色微沉,尚且有些稚嫩的面容波澜不惊:“如此,快快收拾行李,尽快启程。” “是。” 徒渊见他站着没动,便问道:“还有何时事,你一并道来。” 苏安把箭袖中的信件拿出,双手呈上:“殿下,这是姑娘刚来的信件。殿下事物烦乱,恐无法回信。” 徒渊接过信,忍住要拆的心思:“快去收拾,莫要耽误了时辰。” 当今来此一为暗中查访,二是为了处理盐商之事,本该早日回京。岂料那巡盐御史林海之妻诞下一女之后就伤了根本,一直卧病在床。他的嫡女打一落草后就病着,瞧着也不太康健。 盐商之事又颇为繁杂,牵扯甚多,林海已分身乏术,今上同徒渊就暂在暗中运作此事。 如今,如州又闹了饥荒,正是人心惶惶之时,今上也只得赶回京城。 徒渊匆匆收了行李,当日就同圣上往京城赶去。 五月初,骄阳似火一般。日日升空,不曾停歇。许久未降雨,又正逢青黄不接之时,田里已无甚可吃的。 于是不仅如州,郑州等地闹了灾荒,连水乡的江南都有了谷粟不继之兆。 甄芙久等不到徒渊的信,心里也为他担忧。虽然他未言明他的身份,但甄芙却早已猜到。 虽说天家无情,但徒渊对她的好,是真真切切的。且不论以后他变得如何,但现在的他却是把自己当会做了妹妹看待的。 甄芙叹气,就算有一日,这情谊发生了变化,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清阮一进屋里,就见自家姑娘拿着书发着呆,一张绵软的小脸皱成了包子状,又听她叹了口气,不禁好笑道:“姑娘为何叹气?” 甄芙见她清秀的脸上挂上了汗珠,还拿了把伞子替她自己扇风,便道:“你别扇了,我不热。” “怎么不热?这日头可毒了。”清阮心里不信,但又感念姑娘对自己的关怀,扇得更尽心了。 “傻清阮。我是真不热,不信你摸摸我的手。”甄芙无奈地看着脑补过度,一脸感动的清阮,夺过她的伞子道。 清阮摸了下甄芙的手,果真如她所言清清润润,又见她无一丝汗迹,不由道:“姑娘这般模样,让婢子想到一个词。” “什么词?”甄芙好奇。 “冰肌玉骨。”清阮笑嘻嘻的。 “好啊,不过教了你识文断字。就敢来打趣你家姑娘了,真真该罚!” 清阮见她甄芙眼里具是笑意,眉间的胭脂痣也熠熠生辉,料想她在玩笑,便应和道:“姑娘且说说要怎么罚?” “就罚你做上一首诗,明日拿来给我瞧瞧。” 清阮苦了脸:“才学会识些字呢,又要做什么诗,这可难道奴婢了。” 甄芙且笑不语。 “姑娘,夫人跟前的娇杏来了。”小丫鬟挑开纱帘道。 “让她进来。” 对于娇杏,甄芙其实是放任不管的。毕竟,她未把她当做自己的家人,日后她是否跟那个忘恩负义的贾雨村在一起也全看她自己的选择。 “姑娘。”娇杏恭敬行礼,她秀美的脸上有讨喜的笑意。 甄芙清浅地笑着:“不必多礼,母亲唤你来我这,不知是有何事?” “回姑娘,原是那如州大旱,有几户人家逃灾逃到了咱们这。夫人今日出门,遇到了两户人家。她家大人有的没了,有的走散了。”娇杏说着,就用帕子擦了泪珠。 接着又道:“她们实在饿得不行,就拦了夫人的马车,讨些吃的。夫人见她们甚是可怜,就让她们到了咱们府上,说给姑娘做个使唤丫头。现在夫人正等着姑娘去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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