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商虽然做了郡丞,但对于毛纺厂的事一直没放下。这大半年来,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女工们虽然开始只招了寡妇,但随着规模扩大,以及工钱水平的传扬,越来越多的妇人和未嫁少女想进厂做工了。寡妇们也开始相到合适的人,陆续嫁人成家了。 这就使生育问题渐渐浮现出来。主父偃听说后不以为然,道:“一月三百钱,还愁没有人来做?生育子女是大事,让她们回去相夫教子才是正理,厂里重新招人便是了。” 魏商怕他自说自话就这么定下来,赶紧表明意见:“太守有所不知,正因为工钱高,所以若是辞退她们,只怕这些女子就都不愿意成亲生子,情愿在厂里一直做下去了。” “嗯?” 主父偃不说话了。生育向来是国家大事,从先秦开始就以罚款的方式强迫男女婚配。如果他这馊主意真让女子不愿意嫁人,那在朔方这个纯然的男多女少的移民城市可就是个灭门绝种的大恶政了。 魏商这才缓缓道:“况且虽用机器,仍需熟手看顾。这些女子才方做熟,不容易出事故了。换一批新人又要从头学起,于毛纺厂也不利。不如给们她产假,再出些钱,让她们把孩子带过来照顾。” 他本是这样打算。不过还在筹办着,女工生育的情况越来越多,魏商又有了别的主意。 干嘛要官府或者毛纺厂出钱办呢,女工多嫁给了铁官的工人,难不成生的崽就不是铁官的崽了?这事不能叫一个厂担起来。 当然,他也不是要铁官出钱。 他让妻子出面,自己办了个照顾婴儿和幼儿的保育馆,让要工作的母亲们把孩子放在馆里,一个月收七十钱。平常人家送不起,富贵人家不会送,这其实就是面向女工家庭的服务。 妻子雇两个会带孩子的老妇,孩子断奶后送来,只收二十个,虽然不是什么大利,但也有赚头。 他自然不是要赚这点钱,在做起来之后,便自有人跟风。到元狩元年,丁康与高好儿的龙凤胎出生之后,他们已经不再为这个事烦心,也不用送给丁父丁母照顾。 丁康掏了一百四十钱,孩子三个月就断奶,然后送进了家附近的保育馆。高好儿带来的儿子这时已经七岁了,自己上学放学,一般在毛纺那边的食堂跟着高好儿吃饭,不用多操心。 丁母在高好儿坐月子的时候来照顾月子,之后看高好儿还没回去做工,便先回家了。待丁康一家回去的时候,她跟丁父一人抱一个孩子,高兴得合不拢嘴时,突然想起来带孩子的事,问:“你们是今天就把孩子留下来,还是再等等?好儿什么时候上工?” “送保育馆了。后天她就上工。”丁康轻松地说。 丁母还不知道什么保育馆,一问之下大惊失色惊呼出声:“两个孩子一个月就要花百四十钱,你给我带哪用这么多钱!” “阿母带两个孩子多辛苦。”高好儿不说话,丁康笑着跟母亲说,“花上百多钱,好儿白天能去上工,回来我俩又天天能看到孩子,挺好的。好儿现在是队长,工钱有三百五十钱,抵出这一百四十钱,总比被孩子拖着不能上工好。” 丁母欲言又止,脚被丁父踩了一下,不让她说了。 但想到一个月一百四十钱,她还是替小两口心口发疼,聊什么都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领个孩子就收七十钱,太黑心了。” 丁康嘴角微抽。他两个娃,哭起来他头都大了,这钱可不好挣。放保育馆里肯定也不能像专门雇个人看孩子那么细致,但他本来就是普通农家,就算母亲帮他照顾,其实也是弄个筐一放,出门背着,平时里放在边上自己做事,没多大区别。他还有点印象,小时候他还被拴在地头的树上过呢,那是已经记事的时候了。 不过不必跟母亲辩驳,他应着是是是就得了。 到下晚他们要走的时候,丁母把抱着的女娃依依不舍地还给高好儿,夸道:“这孩子生得像你,白净,好看。唉……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用心。” “都是街坊上带过孩子的妇人。”高好儿轻轻拍着已经打瞌睡的女儿,浅笑着安慰她,“要是带两天看着不好就领回来。” 丁母不言声,半晌突然道:“现在灶上有你们嫂子跟侄女,地里也不缺劳力,你们送去哪?那还要人么,不然我也去,我自己带也放心。” 丁康目瞪口呆,丁父也是一震,没想到丁母想出这么一招来。 这倒还真是行得通。丁康还没说话,高好儿突然道:“我跟良人白天都上工,院子空着,我家阿壮白天也要上学。母亲要是有这个想法,那不如我们自己家里也挂出牌子,雇两个妇人,或者带上侄女,照顾不了多的、小的,那四五岁的孩子,五六个总是能顾过来的。” 现在这种家庭式的保育馆已经有人办了,规模不大,但都是熟人生意,彼此更有信任。丁母没想到还能这样,愣了一会,有些发呆地问:“也……也收七十钱?” “大点的孩子只收五十钱。”高好儿抿嘴一笑,“收的人少,不用交商税。” 丁父有些不愿意的样子,但本来当闲话听的大嫂眼睛一亮,已经抢道:“这样好。不用你侄女去,人家看她们年纪小,哪能放心把孩子送过来。让她们在家里做事,我跟你们二嫂去。母亲就坐着看看好了,孩子我们带。” 这帐谁都算得过来。收五十钱一人。孩子吃什么,家里自带了来。带米面吃米面,带红薯吃红薯,各家孩子各自顾。 菜都是一样的时令蔬菜,一个月收一次钱,没什么肉食。要吃肉自己加钱,给你家孩子另做。 不另外雇人的话差不多这钱就是全落下了。房子还是丁康夫妻俩的,就算分些钱,总也不好意思真收租金。大嫂不知道多羡慕高好儿能在毛纺厂一个月挣三百钱,她要不是女儿大了能帮忙,让她腾出手织毛衣,一年都落不到手几个大钱。 对了,最近听说还涨工钱了,难怪他们舍得花钱找人带孩子。 今天一听这生财之道,怎么着她跟妯娌两加上母亲帮手,都能管上十个孩子吧?一个月能落下五百钱。再分五六十钱给丁康夫妻作房钱,剩下来母亲拿一百五,她跟妯娌两人分,都还能落不少呢——菜钱不可能都用掉,多少还能落一点在手上。从自己家菜地拿菜就更是相当于不要钱。 这还是她不好说叫丁母一起干,只是稍带帮手,实际上丁母哪里坐得住,真正三个人一起带孩子的话,不说多,再多五六个,甚至多十个也不成问题。 院门一关,院子里要是有井也盖上,不收小婴儿的话,这么大的孩子一群人在一块自己就能玩起来,她们一边看着一边织毛衣,啥事也不耽误。 丁康却有些不愿意,但与父亲一样,看到大嫂这么积极,他也只能把话咽下去。没办法,家里困难的时候,是大嫂卖了嫁妆度的难关。 回去路上,丁康不免对妻子有些抱怨:“何必多这嘴。屋子叫她们用作保育馆了,我通宵的班回来睡觉还怎么睡,吵也吵死了。” 高好儿却低声地笑,啐他:“傻子,你就没算过我积蓄么?” “你积蓄?不是说用尽了么。还亏得买屋能分期,不然一时还搬不进去。” “我什么时候说用尽了,那是只打算拿这么多出来,不得留个底?都跟你似的有多少用多少,家里有个事急用钱怎么办?” “啊?” “朔方城还没有建起来的时候,毛纺厂就先建了,我那时就在厂里做工,到现在几年了?我就带个女儿,天天吃住在厂里,能用什么钱?每季的奖励更是全攒着呢。” 丁康明白,妻子刚成亲那会还藏着小心思,怕他对她们母子俩不好,没有把家底全抖搂出来。他也不以为意,没再追问,奇怪道:“所以你想干啥?” “不是能分期买吗?我们再买一间,简单置办些家什,给她们用。一个月不要多,收个五十钱,就能抵每个月还的钱了。我这两天本就在盘算这件事,原是想赁给别人。听到母亲想做这个,那我少收点租,给自己家里人。这样孩子给她们带着,我们不是也放心?” 丁康想了又想,觉得实在挑不出毛病,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怕赶车的听见,声音更低了:“这样一来,让阿母和嫂子帮着我们带孩子,也不用给钱了,又省下百四十钱,是吧?”少收的房租就抵掉了。 高好儿白了他一眼,怪他直白说出来,然而心中还是为自己这好主意得意,眼波流转间格外显得娇媚。丁康心中一荡,凑近妻子几用耳语:“晚上试试羊肠?” 这是城中新流行的避孕之法。高好儿也有意,但刚生了孩子,很怕再怀孕误了做工,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看看人家是不是真能避孕再说吧。要是再怀上,又是几个月耽误。厂里虽然给假,这样连续怀了生,生了怀的,却还是要辞退的。” 丁康叹气。在朔方城的生活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不好。因为怕连续的生孩子,夫妻生活都不能过了,至少得过两年才能再生,不然就要丢了工作。 就希望这流传的法子管用吧。羊肠而已,这边就是羊多。
第76章 马邑都尉李世民 大业九年。 虽然杨玄感叛乱在李世民的干涉下提前结束, 但他原本承担的是粮草转运的任务,一叛之下,征辽大军的粮草出现问题, 加上叛乱的消息让人心不安, 杨广仍然不得不草草结束他的征辽大业, 回到东都洛阳, 处理这次叛乱的首尾。 杨玄感虽死,尸体仍被暴尸而分割焚毁, 可见杨广对其怨气之深。与其说这是冷静地以重刑威慑天下, 不如说是无能狂怒, 发泄怨气罢了。 不过这个时候杨广依然处在自信心无比膨胀的阶段, 他的怨气主要来自于二次征辽的无疾而终。第一次征辽失败的锅,被他甩给了诸将不利。这次甚至还没怎么开战呢就只能回师,自然是怪杨玄感叛乱后方不稳, 让他的大计不能完成。 也因此, 他对平定杨玄感叛乱的功臣都极具好感, 樊子盖留守东都应对得体自不用说, 小将李世民更是让他的好感度都快爆棚了。 李世民之前在他面前刷的“冠军侯印象”可算起作用了, 杨广本来就是典型的好大喜功又特别重视形象和面子。“吾之萧何”、“吾之子房”和“如鱼得水”都是前人对明君贤臣的COS,到隋朝时COS的人多了也不怎么值钱了,你随便说说,大家随便听听, 面子上随便感动一下。谁当真谁傻。 但冠军侯不一样啊。 这太难COS了, 就算是杨广之前都不敢随便搭腔,李世民怎么刷印象分都没用。想想, 军功我们可以打折扣,只要有功就算吧, 但年纪太难了。 要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独当一面立下军功,这是正常人能办到的吗?隋时将门可算是有传承了,将门子弟也没有这般年纪就能独立领军并立下站得住脚的功劳的人。难道是父辈不想给子弟们脸上贴金么,那是实在贴不上,父兄代打硬说是少年人的功劳,别人也不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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