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夫君也要安抚,她配合着一起吐槽:“二郎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尽胡闹。” “就是!朕不好说他,他到底不是长子,朕斥责他几句难免朝中议论,让小人以为窥见什么父子不和,再生出什么风波来。你管管他。” “今晚家宴让他留下,妾身来说他。” 李渊拉拢了妻子作为同一阵营一起骂儿子,顿时舒服了不少,见妻子在摆弄李世民给的电脑,坐下倚在凭几上拿过鼠标,关了她在看的悬疑片,点开了一部家庭情感片,“上次刚看了个开头就有事打断了,看这个。” 大唐初立,事情千头万绪,尤其是用人上面,他和太子的人怎么安排才不会父子相忌,颇费他心思。他在外面费了精神,回来就不想动脑子,不乐意陪她看。窦皇后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阻止,陪他一起看了起来,还给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备好热水和帕子。 果然吧,没一会,皇帝就潸然泪下,嘤嘤作声,需要她递帕子擦脸了。 她就说,她迫于世俗和家世,向来扮得柔顺,内里其实刚硬。二郎那个爱哭的性子,绝对不是她传下去的。
第95章 天下英雄入彀来(秦) 秦王政二十三年。 王翦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主帅, 没有了李信轻敌与昌平君叛秦的事,使得楚国比历史上早灭亡了一年。项燕战死,其家人被带到了咸阳居住, 未免惶恐。不过秦人并没有多加为难, 除了不能随意离城之外, 行动上还算自由, 一家人才渐渐放下心。 只作为新家主的项梁为之气闷,郁郁不乐, 只以教导一众子侄打发时间。 战争还在继续, 王翦继续向南, 平定原属楚国的江南之地, 降服百越之君。但在战争已经结束的土地上,如同赵、燕一样,普通的百姓担惊受怕之后, 生活仍在继续。 秦国现在也已经有经验了, 先恢复生产自不用说, 派遣秦吏控制基层也不必说, 接下来的一步就是派人来组织监督考试, 不要当地官吏互相举荐,而是用秦国的考试制度选拔底层小吏。 同时加试一场,有自恃才华的考生,也可以洋洋洒洒写一篇文章, 看能否一举为秦王所知, 从此步入朝堂。 嬴政知道,不要说他这个时候, 就是到李世民那时候,因为读书的人仍然不多, 知识还是被垄断的。选出来的人仍然有局限。 拿刘彻他祖宗打个比方。虽然刘邦成为亭长,估计少不了萧何的作用,因为亭长本来就需要有人推荐,才有进一步被考核的资格。 但亭长除了识文断字背得下相应的秦律之外,还要通武艺会几种武器的使用。按现在的考试制度,没有人脉推荐,刘邦还是能考上。 因为平民掌握这些技能的就是不多,能一箭把信射上城墙的刘邦,无论怎么选拔人才,他都能行。 过去嬴政并不考虑这些,他们这些贵族天然与平民不一样,这是出生以来就刻在脑子里如同真理一样的道理。这个道理的崩塌,从他到后世读史开始。 不必看后世的繁华,只史书里冷冰冰的朝代更迭就能看出来。且不要说中原贵种了,只看被视为蛮夷的异族,都曾经两度入主中原。 血脉原来……不足贵。天生贵种原来……也不是一定比平民智慧武勇。 打碎了原有的三观,嬴政才能仔细思考秦时制度与后时的不同。 他并不完全赞同科举。因为科举选出来的人……怎么说呢,可能是考试内容的原因,他实在是觉得多少有点文官误国的意思了,像他们战国这时候出将入相的大才好像越来越少似的。 就说明末的阎应元,守城近三个月不屈而死,才是个未入品阶的典史。不要说嬴政,刘彻看了都想吐槽。 可别说沛县一干开国功臣也不过是屠夫功曹之类的小吏,嬴政认为他们是刘邦带飞的,他大秦的制度下,这些小吏本来就要有相应的能力,哪像后世王朝这种小吏废物居多。阎应元放他大秦可能也只能做个小吏,可放明末本来大才就不多,这么一个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守城池的人物,居然才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当然这也让他有些警醒,毕竟天下无六国之后,这样有才的小吏不能再像李斯一样奔走他国求官,恐怕也会埋没了。 所以他和刘彻都不打算纯然用文章选拔人才,而是参考他们所去的时代,分科目去考,秦国重视的律法自然也单独为一科。 自然科学更是要推广,可别皓首穷经钻研孔子那一个字有什么特殊含义了,更别抱着几本经书考到没题目可考了,弄什么混搭题,考什么“君夫人阳货欲”。 确实能把全国的聪明人精中选精,选出智商特别出众的,但实在是没多大意义。 不过科举制度在他们的时代依然有很大的好处。对秦汉两朝来说,这使得国家掌握了选拔人才的途径,尽管发展到明清,“座师”又成了新的朋党,但至少在开始的时候,考官对考生的意义,绝比不上举主对被举荐者的意义。 由此得官的人,他的感激更多应该是对着国君。 他们也打算极力淡化考官的作用。哼,抢君主的恩惠,嫌命长了么? 再者,虽说平民很难掌握知识,但知识的垄断毕竟已经被兴盛的私学稍稍打破了一点。而更多破落的贵族之后与小士人家庭的后代,由于家庭原因得到了学习的机会,却也因为家庭的原因没有人脉得到推荐的机会。 科举制度便给了他们机会。 就像嬴政决定采用科举的初衷那样:让天下一统后,不能奔走于六国之间求官的士人,重新找到了一条出路;让连奔走于六国之间求官都无力的士人,在家乡就能找到用武之地,找到向上攀登的起步之阶。 他们的能力只允许用在秦国,他们的感激只允许指向君王。 结束战事不久的淮阴县,便组织了这么一场考试。现在这样县里的考试不再等许久,只在一县所辖区域举行,报名时间一个月,报名截止的第二天就考,效率比原来提高了不少。 一个面有菜色的妇人在布告下流连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踏进报名的大门,攥着刚刚卖布得来的钱,慢慢走回家中。 她家就在县中,省了她不少体力,她今日都没有进食,走到家里扶着门就有点头晕。 三岁的儿子正在院中自己拿石头在地上划拉,看见母亲回来,丢下石头欢快地跑过来迎接,大声叫她:“阿母!” “阿信乖,阿母不在家的时候,你阿父醒过没有?” “阿父醒过,喝了水又睡了。”三岁的稚儿口齿清晰,说事明白,显见是个聪明的。 妇人却无暇为此高心,仍是满面忧愁,让儿子去一边自己玩,她先到房中看了看自己的夫君。 去年一场风寒,男人病倒。但家中无钱抓药,就拖得沉重了。后来病看起来好了,但良人身体就虚弱了下去,原本虽是自幼读书,但也能下地,自家的田自己种,糊口总还是行的。 这一场病后就不太能下地了,只能给人种,家里的进项顿时少了很多。偏偏他还很容易生病,一病就缠绵病榻许久,叫人揪心,家底也渐渐耗尽了。 这次病也来得猛,她织布换钱,勉强挤出些钱买药,病势也不见好,家中的米却要见底了,药更是买不起了。 怎么办呢?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咬住下唇,见丈夫不时咳嗽,人昏沉沉的睁眼看了看她又合上,显然并未睡着,只是一点精神也没有。 她霍然而起,去灌了两口水骗肚子,嘱咐儿子不要乱跑,把门锁上,又去了报名的地方,鼓足勇气上前,小声问:“我见布告上写不限男女,请问我能报名么?” “能。”负责记名的小吏不耐烦地道:“都最后一天了,你要不要报?” “报。”她报上姓名籍贯,看了看考试时间,想问考中了是不是就有俸禄,又没底气多问,只是想幸好明天就考了,无论如何,试一试吧。 第二天,她夫君几次挣扎着想下地,却因为夜里高烧浑身无力,根本站立不住。她流泪扶他躺好,让儿子在屋里陪着,对夫君道:“我昨日也报名了,若是得中,便有钱给你抓药。我听说秦国这样的考试常常举办,你明年再考也是一样。” 男人沉重地叹息,点了点头,黯然道:“你今日考试,昨夜便该带阿信在别屋睡,扰得你一夜无眠,今天还怎么去写文章。” “没关系,我不困。” 妇人收拾好笔墨,再度吩咐儿子守在屋里,把粥熬好了盛在锅里。她昨天已经托隔壁的邻居来照顾一二,至少让夫君和儿子喝上热粥,她要出去一天,实在没法兼顾了。 困是非常困的,但她还支撑得住。 她报的科目与一般人不同,乃是兵法这一科。没办法,家中多的就是兵书,夫君祖上传下来的,现在人都是家里有什么就学什么,除非有老师教,否则根本没得挑。 她先在发下的纸上端端正正写上了自己的姓名:屈叶。 考官巡视时瞥见了,心说难怪这妇人敢来考试,原来还是个屈氏,不过大概早就破落了,衣服都还打了补丁。 不过这高挑的身材,看着就不太像楚国一般的平民啊,南人普遍比北人矮来着,只贵族后嗣容易生得高大。 第一项考的是默写,屈叶报名时已经报上了自己读过的兵书,现在从中选了几段,她一字一句地写上,检查过就放在了一边。 第二项算是实操,问了些实际的军中事务。屈叶对军中组织号令之类不太懂,胡乱写了,心中忐忑,只看到下面分析题时心中微定。 她是嫁过来之后跟着丈夫一起读的兵书,两人闲来无事,就拿读过的史书中的战事攻伐为戏,这个对她来说不算太难。 但前一项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考上,她等着俸禄救命的啊。 加科的项目她也报了,病急乱投医,只要能做官,就算俸禄不是立刻到手,她也能跟人借钱,或者跟人赊帐了,良人也就有救了。 这个目标支持着她从上午一直写到下午天色渐暗,中间只喝水吃了一个野菜饭团,饿得起身交卷时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踉踉跄跄的回去,问过儿子无事,她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哪知道太饿太累,把剩下的粥胡乱吃光,躺下就睡着了。 却不知她的卷子忒叫县里的官吏为难了。 县尉负责批改兵法科目的卷子。批改第一项的时候他得对着上面发下来的书去核对,因为很多书他也没读过,这场考试他算占便宜了,虽然只在考后给他核对,但他也努力背下来一些,回家就默出来私藏。 有些讹误不算错,因为流传的书籍本来就有传抄过程中的讹误,只要句子文辞通顺,意义不错就可以,比后世还要宽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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