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趟出门父母就没有再回头,一路从水网纵横走到山连着山不见尽头。父母在车上说的话总是听不懂以至让他瞌睡。 直至他来到咸阳,在幼时的记忆里深深植入了初见时的印象,那座散布着宫阙没有城墙,华美而威严的大城。 嬴政不会特意见范增等一起被召入咸阳的人,只依着他们所长,让众臣各自见一见,将他们安置在合适的位置上。 韩永计划着下次自己重新报名考试,屈叶却不甘丈夫耽搁一年,急切的表明自己所学都是来自于夫君,他因病没能参加考试,她为了筹钱治病才报了名。 这是小事,现在对君王来说比科举普及的时候有个极方便的地方——君主仍然可以比较随意地提拔人才,不像以后不经科举提拔几个宠臣,还会被清流喷成渣。就算阻止不了,后世也会留下个极臭的名声。 对屈叶,嬴政早就想好了去处,她身为妇人不擅武艺也不能进入军中,就让她先读书,然后在武学教理论。军中立功的基层将领可能不服,也简单,他筹建的武学还有收纳军士遗孤的少年部,让她教孩子总不成问题。 现在多了个韩永,水平相当,身体又不好,肯定也不能放在军中,所以夫妻俩一起在武学发光发热吧。 唯一让他起了几分犹豫叫他为难的,是他们俩的那个儿子。 人到咸阳之后,嬴政派人询问,确定那个叫韩信的孩子就是那个“韩信”。他一度想等两年让人进宫给他的某个儿子做陪读侍从,在宫中读书,成年后放出去带兵。 但很快,他自己就否决了。 年纪不合适。扶苏已经十九岁了,排行在前的儿子也都成年或者接近成年。韩信过几年入宫陪读,就只有排行在后的小儿子合适。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他都明知道这是不世出的兵仙,还让他跟某个不太可能继位的儿子一起读书,利益绑定,将来这个儿子要是起了野心,岂不是自己埋个了地雷等着爆么。 嬴政干不出这么蠢的事。他只在韩家添置的仆婢中安插了人,让人保护照顾好韩信,饶有兴致地等待着韩信的成长。再大点,可以进宫读书,不过不会固定给哪个公子陪读。 以后大秦若是避开那些坑延续下去,将军们用武之地就少了,他并不是特别期待韩信的才华为己所用,只是有种……嬴政一时竟不能用他这个时代的语言去形容,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居然是后世的词语。 养成,养成的快乐。 刘彻知道历史之后再看霍去病,大概就是这样的快乐吧。 就算他觉得韩信长大之后,大秦应该都没多少兵家天才的发挥余地了,也不妨碍他想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成长。 秦王政二十四年,楚国剩下的地区一一平定,秦军休整。 秦王政二十五年,齐王建比原时空中更没有战斗意志的投降了。 比历史上提前了一年,秦一统天下,嬴政自此从“秦王政”而为天子,以“三皇五帝”之“皇帝”为称号,又以和氏璧雕琢为玺,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为传国之玺。 当玉玺完成奉到他案头时,嬴政取之在手,一时感慨难言。从登基第九年奇遇至今,已经十六年了,他终是成为了那个“秦始皇”。 将玉玺与自己臂上的印记放在一起,看不出任何区别。说来有点好笑,这传国玺缘于秦,出自他手,偏生他与刘彻、李世民相识之时,唯有他对这玉玺毫无所知。 李世民虽然没见过,至少也知道,刘彻更是不用说了,极为熟悉。 只他这个赋予传国玉玺特殊地位,使之有了天命传承意味的始皇帝,当时连见都没见过它的样子。 他把传国玉玺放在手臂旁,给实物和印记拍了个合影,发到了他们的小群里。 因为他什么也没说,刘彻也没去体会始皇帝那难得的微妙心绪,只是禀着“你有我也有”绝不能输的心态,迅速拍了张同样的合影发上来。 倒是把少有陷在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的嬴政看得好笑,脱离了那一点多愁善感。 李世民没吭声,大概在自闭中,他这时候还没玉玺呢。 新的帝国建立了,可谓千头万绪。不过现在有一点好处,秦国已经有意识的在储备人才了。 秦国的年青人现在已经习惯了考试。学室教的东西很杂,学到后期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向,要是想做官吏,数算和律法是一定要学的,这两门必考。 如果擅长理科,那么通过学室的毕业考试后,大部分人会进入不同的工厂成为技术工人,少部分会进入少府专门的科研组织,在长平侯的安排下分到一个个项目小组里攻关。 必须提一句的是,长平侯现在是这些理科学子的榜样和人生目标。她在秦王改称皇帝之后,也由长平君改称长平侯,因为蒸汽机的最终成型又得赏——这个封号刘彻还问过,跟卫青重了,问嬴政是不是故意的。 秦律中现有专利一说,像蒸汽机这样被天子视为国之重器的产物,其研究者拥有一次选择权。 要么选专利权,手握专利,所有制造出来的蒸汽机她都可以分得钱财;要么将专利权交予天子,天子增其封户。 ……大家一致认为,傻子才选前者。 陈苇也不例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于是她增邑五千户,一弱质女流,几乎有了与灭国功绩比户的封赏,怎生不叫人羡慕又嫉妒。 前次工匠造出火炮又改进,其中有功者同样得赏,但那时众人默认这是军功,并没有生出议论,封赏陈苇的那回才真正叫朝野震动,让许多人不能理解。 但秦王一意孤行,没有人能反抗他的意志。 所以反抗不了就接受,到了现在,不管文官还是武将,朝中显贵们都会在自己的子女中挑挑拣拣,选出一些看着没什么军事天赋,从政的话情商也堪忧的孩子来学习理工科。 尤其是不可能从军从政的女儿们,反正不差钱,往往做父亲的会要求她们学习理工科,指望着万一有个学出来的,女儿也能给家里捡个爵位。当然,他们也早就想好了,这样的女儿肯定得招婿,生的孩子随母姓,不能让爵位流到别的家族手上。 这个事问题不大,有这个打算的权贵们都没想过建议立法保障自家的权益,因为此时赘婿本来就没人权,而且姓氏也是处在一个合流的开始阶段,没有完全固定下来。 真有女儿能挣个爵位回来,那子嗣当然会继承自家的姓氏,或者以爵位封地为氏,都很正常。后世担心的什么三代还宗的麻烦,不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考虑之中。 到了嬴政称帝的这年,秦国已经一年一年的累积下来许多小吏,如果不是先吞了韩国,很快又灭了赵国,这些人挤在秦国境内甚至能称得上冗余了。 不过随着天下一统,这些基层官吏又有点捉襟见肘,只能尽管顾到大邑重镇。但嬴政已经不为此担心了,新收之地的吏考已经显示出它的威力,死心塌地反秦的普通士子并不多,假以时日他们都会成为真正的秦吏。 刘彻关心则乱没有看出来,李世民纯纯局外人,跟嬴政闲聊时倒是发现了,曾经问过他:“陛下防备的不是汉高祖吧?” 嬴政只笑了笑,没回答他。 但他说得对。刘邦只是趁势而起,在乱世中胜过了群雄。如果大秦没有苛政引发民乱,他可能安安心心在沛县招猫逗狗当亭长然后谋求体制内升职直到老死。 而民乱起后,假若死了一个刘邦,自然有别人补位,可能没有刘邦的能力,建立的王朝说不定持续不了很久,但总会有人最终能成为胜者。有没有刘邦,决定的是后续帝国的走向,跟秦是没什么关系了。 嬴政最提防的,一是六国之后,他们是真正的死仇,不把他们打发到身毒去,大秦一半的精力都得放在他们身上;二是他过去不放在眼中的平民,现在帝国的架构中,他已经将平民考虑进去了,控制与安抚,萝卜与大棒,他知道该怎么做。 也就在他称帝的这一年,海上归来了两艘大船,张良回来了。 烈日与海风将昔日白晳的贵公子变了个样儿,但张良在水土不服反复生病的阶段结束之后,不知道是适应了且得到了锻炼,还是跟秦人学的锻体术起了作用,身体倒是比以前还健壮一些。 此时他归心似箭,要赶回咸阳,将身毒的消息告之韩王。 不必等攻取西域了,也不必组织大规模的移民,身毒本来就人口繁盛,只要把公卿和工匠带过去,就能重建韩国。当然,这仍然需要得到秦国的许可,但出力攻取西域,与先行建国并不矛盾,只要能说服秦王……不,已经是皇帝了。 张良微带苦涩的自嘲一笑,秦人的电台总是能及时传递消息,他知道六国已亡,秦王称帝,从此真的取代了周,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但秦王没有骗他们,如同韩非告诉他的一样,天下也已经不是过去认知中的天下了。 他已经与英布打下了一块地盘,他看出来英布萌生了野心,但桓齮帮他压制了英布。不仅是因为他与桓齮的交情,他看得出来,桓齮根本看不上平民出身的英布,只认张良这个虽无王命,却有把握代表韩王说话的韩国贵族。 英布的野心本来也不明显,在这样的压制下很快就熄灭了,说不定自己都没发现。 但不能放任他在身毒太久,必须快,尽快让王带人过去。桓齮已经用电报将他回归的消息发到秦国,皇帝亲自下令,让他下船后就到最近的官府报备,由驿站一路护送他回京。 张良脸色严肃,连马车都舍弃了,一路策马飞驰,赶回了咸阳,也给咸阳的六国之王带去了确凿无疑的消息:交趾是真,身毒是真。那里有堪比河洛之地的大平原,人口繁盛,文明开化,正是君子应该前往建立功业的地方。 六国旧贵为之震动,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人命运的变化。 沛县。 通过考试做上亭长的刘季带着求盗等人在辖区内巡逻,回去才看到乡里送来的一封公文。他本来以为又是些鸡零狗碎的事,一边腹诽秦国就是屁事多,一边打开看,却将自己看得愣住了。 心不在焉地写了布告贴出去,又给所辖各里的里典写了公文让邮人送过去,刘季托着下巴开始放空了。 泗水亭很快也被布告上的内容吸引,亭卒们休息时都在议论。刘季随口跟他们聊了几句,又自己想了几天,休沐时去县里找萧何说话。 萧何看到他便不自觉地扬起了眉毛,不等他开口便问道:“你想去?” 刘季挠了挠头,与萧何对面坐下,又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道:“是,我想去。” 他其实原本还在动摇,今天来找萧何也是因为萧何书读得比他多,职位比他高,朝廷的事更了解,所以想来听听萧何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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