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就是叫杜容和出钱。 杜容和是要给楚韵和家里祈福,他就从没想过要两个哥哥出钱,只是这话让亲娘说出来。就叫人嘴里仍泛出一点苦味。 他口里恭顺道:“娘,儿子都知道。”之后一连几天都没再往正院去。 杜太太哪受得了这个冷遇,她还以为是楚韵撺掇的,眼瞅着到了月底,便赶紧让喜鹊捧着账单来找人了。 可能喜鹊也没见过给儿媳记账的婆婆吧,有点难为情地说:“奶奶,咱们太太嘴硬心软,她不会磋磨儿媳,日后你多同三爷亲近亲近她就知道了。” 看她说得面红耳赤的,楚韵都被逗笑了,这些事丫头哪里做的了主?她哦了一声,淡定地接过了账单。 喜鹊看她这般做派,当真吃了一惊,感觉三奶奶换了人似的,不像乡下丫头了。 倒不是说以前楚韵有多小家子气,她只是不爱跟人来往。要喜鹊说,不爱跟人来往便是露怯,不得不与人相处时,表情再自若,也绝没有这份安定劲儿。 楚韵也在感叹,要是这账单在一天前交到她手上,她不知道多害怕。 有了三两银子后,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虽然它是投机取巧凭运气赚的钱,但也让楚韵证明了,——不管自己用什么手段,她都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楚韵觉得自己在杜家都有底气了,即使这账单上写了一百两银子,她也不怕。 她能告诉自己——你以后还得上! 这么一想,这些账单一点也不可恶了。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瞧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会儿竟然惊讶发现。 她的账没几笔,他娘咋把自己儿子的账记得这么清楚啊,连什么时候去酒楼喝了回酒都记了,这它大爷的不是嫌自个儿儿子命长吗? 这些都是满汉文夹杂写的,具体多少钱楚韵没看懂。 但她的账是在杜容和的账单里圈了红的,意思是——这是你哄着男人给你花的。 红圈旁用汉字标注好了,一共写了二两七钱银子,二两五钱是银鼠皮账,另外一钱则是她请杜容和吃的包子和杜容和买回来给她吃的糖糕。 喜鹊不识字,她也没见过这些账本。看着上头字太多,还吓了一跳,道:“奶奶,得多少钱啊?” 楚韵没敢说这是杜容和的账,拿了二两七钱银子递给喜鹊,含糊道:“你把钱拿回去销账,太太这东西我留下了,不然她以后不认这个,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喜鹊一听也没反驳,这事儿本就是她们家太太不占理,当下急匆匆地抱着银子回去了。 这二两银子楚韵已经不当回事了,可杜太太摸着银子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她真没想过这乡下丫头真能弄出银子,一时又担心起来,还同杜月嘀咕:“这丫头片子该不会偷偷告诉老三我记了她的账,要离间我们母子情吧?” 杜太太又想通了,难怪只是让老三出点银子,老三能气这么久。原是这丫头片子从中作梗。 “三哥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让他知道早跑过来问你要钱了。”杜月真不知她娘哪跟筋搭错了,一天天在家闲得四处找事,道:“人家没娘家?楚家大哥打嫂子和我哥成亲后,往咱家都跑了好几趟了。”一哆嗦道:“有你这恶婆婆,我以后都不敢嫁了!” 杜太太不怕女儿没找婆家,外头的人身份始终不够尊贵,尤其杜家不比郎家,女儿能嫁的好门第有限,还不如进宫做个妃子什么的,能享一辈子清福。 当年她就是得了天花,刚好完便脸色蜡黄地进宫小选了,被刷下来之后只能由父母做主嫁到了杜家。 杜老爷不是不好,但杜家的门第始终不是他们郎家女儿应该待的地儿。 听女儿这么说,小声嘀咕道:“你想嫁我还舍不得呢。” 总之不管女儿如何说,杜太太心里已经认定是楚韵往自己儿子身上搂钱了。 这么一想,她就不太舒服,当晚又害了头风。 她也不要儿媳伺候,只把三个儿子叫过去轮流端茶倒水。 杜太太是为什么病的,真病还是假病,楚韵一点也不关心,只要她折磨的人不是自己就成。 杜容和在亲娘屋子里吃了两日饭,楚韵也没想着要叫人回来,她还对着账本发愁还想要不要跟杜容和说呢。 人家可是亲母子,搞不好要惹得一身腥的。 她想着,先悄悄看上头究竟写了什么东西再说,这样就不得不去学满文了。
第017章 种子 楚韵挺想学满文的,在满人统治的世界,懂一点他们的话没坏处。要是她穿在乾隆朝,满人自己都不会说满语,这笔钱自然能省下。 可如今要用满语的时候海了去了。 就比如说在几乎所有人都会说汉化写汉字的黄米胡同,杜太太和杜月说话,看着她便无缝切换成叽里咕噜的满语。就连院子里的下人皱着油包子脸说得口沫横飞,也好意思抬头跟她说——奶奶,我们在祈福哩。 这种情况严重影响楚韵吃瓜,当然最重要的事,她怕有人骂她还笑着说——三奶奶我夸你聪慧呢。 这年头要读书识字不容易,楚韵能认字是因为她本来就会认会写。楚老太太在时,她半点没透露过。 如今要学满文,那就不是一点银子的事了,这是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 她手里拢共还剩三钱银子,和放在楚家的八套僧服、二百九十斤油桃。 那件做好的银鼠皮大衣虽然值钱,但有杜家人紧盯着,哪里好拿出去卖了。 这点东西想要学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 楚韵叹了口气,对着月历挑了个黄道吉日,特意起了个大早,想推着提前叫楚宗保推来的布车果车,走去山东官家门口。 她从陪嫁箱子里挑了件干活穿的粗布衣在身上,头上半点珠饰也无,还戴了个小斗笠。 京里许多家境贫寒的妇女都是这么打扮,路上也并不惹眼。 杜太太忙着跟儿子斗气,一时觉着几个儿媳缠着爷们儿不跟亲娘亲了,一时又觉着三个儿子翅膀硬了,不孝顺娘了。 这话虽是三母子关着门说的,但大宅院里哪有秘密。再说杜家这院子又这么浅,晚上谁房里动静大点儿,隔日都能叫婆子妈妈挤眉弄眼。 三兄弟被折腾得面无人色,杜家女眷倒过了个好日子,都有空回娘家坐坐了。 楚韵也是打着回娘家的旗号出来的,杜太太很快就放人了。妯娌三个是前后脚出的门。 走前她还听二嫂感叹。 魏佳氏:“阿弥陀佛,倒宁愿她天天说了。” 楚宗保成了楚韵跑腿小弟,早躲在墙角接她了。听说要去赚钱,他也摩拳擦掌穿得跟卖唱的差不多。过犹不及,楚韵看他像个小叫花子,都不让他离自己太近。 人都不爱避着穷人说难听话,楚宗保这打扮,一路倒便宜了她这双耳朵。 两人走着路,很快到了崇文门外。这里会馆多,举子也多,正是外地官眷想要留京的好去处。 许多有子弟读书的人家,几代人勒紧裤腰带在崇文门置下产业,就是为了沾沾这里的文气,希望家里以后有可能飞上枝头。 那些山东官就是这样的人家。 山东官里领头的姓傅,便是山东知府,他老家在江南做盐商,家中钱过北斗,仆妇成群,早在此地买了三四进的大宅,住了二三十年,子女过惯了奢靡日子,任老爷携着娇妾上哪当差,老太太都带着一众子孙在这儿不动弹。 傅家人对自己老爷做的事不是没有耳闻。因为经常都有应考的学生敲锣打鼓地过来念打油诗羞辱他们。 相熟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也经常带着三瓜两枣上门看着当家太太小姐,满脸八卦地问:“唉,那青竹蛇儿口的坏水种子,倒让我们太太受好大一回冤枉。咱两家是通家之好,我是一个字不信的,太太仔细说说,究竟怎么个事儿?说出来,我们全家都愿意为你说话!”都叫老太太撵了出去。 宅子里的少爷小姐最初还有些紧张,缩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只等了个把月,瞧着一直没动静,那些流民也跑不到京城来,便又冷静下来了。 老太太还念着经同孝子贤孙说,在他们江南,即使是钦差路过,也得弯下膝盖。不听话的官,死在任上也不是没有的事。 这么说了两回,傅家人当真不怕了,最后竟关起门,换了金光闪闪的头面衣服,拿些珍珠银锁做的珠子箍儿,做个菩萨样,大吃大喝地过起日子,今天一口猪明天一口羊地抬进去。 傅家门口好些摊贩路过,都愿意把东西卖给他们,只是卖别人两文一朵花,卖她们十文一粒米罢了。 主子们住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尚能维持体面和风度。 傅家下人的日子可不好过,银子不涨物价又高,随时还有跟着拉去菜市口的可能。 他们气不过,已经开始偷偷抱着宅子里的东西出来变卖了,想着尽快给自己赎身溜之大吉,要是跑不掉,拿着银子还能做个风流饱死鬼。 抱着要溜的念头,丫头小子守门大爷什么话对着商贩都敢往外说,就想臊臊主家的脸,。 一个穿蓝绸裤儿的小厮站在侧门口对卖帕子的小贩说:“老杂毛,挑几张滚银丝的暗纹牡丹汗巾子来,咱们老太太心善,要让太太和姑娘们在家用这个吃斋念佛,什么红的粉的都不要了,显得心不诚。” 小贩人都傻了,他几厘钱一张帕子,哪有金丝银线,当下骂了句:“没根基的王八羔子,寻上你大爷的不是来了。”骂骂咧咧地去了。 楚韵听得津津有味,还花三文钱买了个烧得干脆鲜香的猪肉饼子,带着楚宗保站在傅家门口吃瓜看戏。 吃净了,便推着车上门推销自己的僧衣僧帽和油桃。 那小厮也不挑,楚韵说要卖八贯钱,他称都没称,往屋里一跑,不一会儿就抱了八贯铜钱出来。 其实楚韵的油桃有些已经放过了时候,透出一点熟烂的酒香。 那小厮一点不在意,掏出了个好的往袖子上一擦,塞嘴里吃得满嘴飘香,还说呢:“姑娘心善,得了这么大宗财,也瞧瞧我们的货。”说着就要带他们去小胡同里。 楚韵原本是不想去的,但这时另一个穿紫纱裤儿的小丫头,竟大摇大摆地从侧门抱了些花草出来。 里头有许多花楚韵都不陌生。 比如那个棕黄圆脸儿,围了一圈长瓣黄叶子的花就颇有故人之姿,只是垂头丧气了点儿。 这不是向日葵吗?楚韵没按住好奇心多看了两眼,心开始狂跳起来。
第018章 种瓜 时人爱吃瓜子儿,尤其是北方冬日长,老百姓要猫冬,日子无聊,天寒地冻的又没营生,除了造人就是磕三文一大碟的瓜子儿聊天。 再贫寒的人家,逢年过节,仍不忘买几盒瓜子儿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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