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乐搂着眼角红红的神情木木的荣姐儿:“娘,让我几个兄弟过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啥大妞儿啊,土死了!” 杜太太不觉得有啥:“大妞儿多好,他们家想叫妞儿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杜乐气得够呛:“三弟给三弟妹买盆花,都得起个闺名叫‘向日葵’,这活生生的人,怎么跟猫儿狗儿似的只叫一二三了!” “隔壁黄家三个妞儿,往前吴家妞儿,往后刘家妞儿,哪个有大名?也就是咱家,外头有门疯亲戚,才叫你爹早早给你们姊妹取了名。我看你婆婆倒是个知礼的,知道给闺女起名不是好事。”杜太太跟闺女拌嘴。 荣姐儿如今都形单影只了,日后真给把大名记成妞儿,真不知落到何种境地去了。 楚韵想着这事终究跟自己有关系,硬是顶着雷插话道:“太太,我瞧着倒不是名不名的事。杜家有的,牛家偏不做。牛太太是不是想和我们家打擂台啊?” 杜乐有些小聪明,也顺着话说:“娘,你不知道,我那婆婆四十多看着跟七八十似的,哪有你芙蓉如面柳如眉,她早在家背着我偷偷说你好几次狐媚子,不准家里姑娘跟你学了!妞儿妞儿的,也是看你给我取了名儿,想跟你打擂台呢!” 杜太太听了,银牙暗咬,立马愿意给闺女出头了。无他,谁叫那跳尸跟原钮祜禄今姓郎者过不去呢,道:“去撑啥腰,去撑完你还跟不跟牛女婿过了?” 杜乐一听这话又要造反。 杜太太接着道:“你晚间便回去,忍下这个气。荣姐儿就放我这儿养,我看她有没有脸让荣姐儿在杜家住到出嫁。到时她登门,先让门房问她接哪个姐儿,若是说大妞儿,你就跟她回去,你才是咱杜家大妞儿。若是说荣姐儿,叫她把族谱拿过来给我瞧,别喊错了名字领错了人。” 杜乐大喜,当下眼泪也顾不得擦,就钻厨房去做了道八宝圆子。 她做闺女时就把这一道菜做精了。 楚韵因帮着说了两句话,也被分了一大碗。 一入嘴眼睛都亮了。 这八宝圆子不难做,先把一半肥肉细细剁碎了,又切一半精肉细细剁碎,接着把松仁、香蕈、笋尖、荸荠、瓜、姜之类,也剁成酱。加上淀粉捏成团子,周围淋一圈甜酒和秋油一起蒸。 吃起来略带甜口儿,香脆生鲜。 但是材料贵啊! 小半个拳头大的东西,楚韵吃了五六个下去。像杜太太母女都是小鸟胃,几人合起来才吃了三个。 楚韵顾不上别人的目光,她垂眉盯着空碗想。 一个有强有力的娘家、嫁妆丰厚的姑娘,嫁了人也不是事事如意,也有束手无策哭着求救的日子。 像她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如果不努力,等到杜乐这般年岁,会是什么下场? 赚了八贯钱的喜悦,便从给荣姐儿上族谱这事上慢慢淡去了。 楚韵胡思乱想了一通,临走前杜乐还给她特递了一坛金华酒,说是牛姐夫谢小舅子的。 上回杜容和拦着不让他卖高价粮,牛大力不管亲娘怎么说,自己是记这份情的,还特意叮嘱妻子准备一份重礼。 杜乐挑了个最贵的给兄弟。 可杜容和不喝金华酒,一喝身上就出疹子,他看见东西后半天没说话。 他对这个大姐又生气又没办法,还同楚韵说:“打十七八岁时就这样,送礼一点不管别人爱什么,只管闷头送自己觉着的好东西。” 这么些年,在牛家钱花了不少,临到闺女上族谱要起名了,竟找不到一个愿意帮她说句话的。几十岁了还得哭着回娘家找帮手。 杜容和自己不喝还问她喝不喝。 楚韵也摇摇头。 最后,这坛尊贵的金华酒又让何妈李叔两口子抱走了。 其实楚韵心里是想喝的,以前她在《金|瓶|梅》里看西门庆一家老喝这个,到现在已馋了两辈子了。 只是杜容和对这个过敏,她也不敢喝了。 有的人过敏到会闻见一点味道都不舒服,她怕真让人有个好歹。寡妇比媳妇更难做。 想着不存在的酒香,加之白日让杜乐母女刺激一回。 趁着天未曾黑晚,楚韵又跑出去给葵花松土,添肥,感受院子里哪个地方更温暖,方便它们晚上睡觉。 这么精心养了几天。从傅家买来的那盆葵花中间就一点一点地黑了起来。 楚韵每天都会伸手摸一下最中心的那颗,看它还软不软。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朵葵花彻底成熟了。 一颗一颗冒着尖尖的黑白瓜子中,唯有被楚韵时常抚摸的那一颗不一样。 许是被盘得包浆,它仍是白的。 楚韵珍而重之地把这颗白瓜公主挑出来吃掉。 生涩的味道在她嘴里蔓延开。 隔着三百年的时光,楚韵再一次吃到了新鲜的葵瓜子,她不喜欢吃生的葵瓜子,但这一回楚韵觉得,这味道好极了。
第021章 种田公主小楚 这朵葵花叫楚韵留了一半做种子,另一半则分成两份,一份做成盐瓜子,一份做成无味的。 炒瓜子做起来也简单,只要把瓜子放到碗里用盐水腌一天,再用文火在锅里煨足一个时辰,拿出来沥干水分, 用布吸掉瓜子上多余的水,下热锅炒得外壳变成金黄色,稍稍开裂,就算做好了。 楚韵做菜口味寻常,并不是不会做,像这炒瓜子,没太大技术含量她也敢下手。 做完了,她还大方分了何妈十来颗。 何妈每日下午做完了活都要约人打牌,瓜子儿那是日进斗斤,吃了一回,津津有味道:“这瓜子儿还有没?吃了燥火旺,非得接着吃下去不可。” 她被勾得心欠,一下午输了好些铜板,就想着不如到时分那些老蹄子几个,自己赢个痛快。 这也算葵瓜子的优点,虽无南瓜子清香,却余韵悠长,吃下去那一点味能黏着上牙膛到喉腔许久,吞吐间都是醇香。 楚韵自己都克制地只吃了四颗尝尝味道,剩下的全用小陶罐封起来了,遂摇头道:“我就得了两把,给你分了一半。” 何妈听着自己占了这稀罕物二分一,心里甜甜的,哎呦一声,给她分了个自己私藏的沙琪玛,还淳淳教导:“傻孩子,以后好东西要自己藏着知道吗?像那老东西,就不必给啦,孝心孝心,有心就成。” 行动上,她老人家可就不支持了啊。 比起杜太太,楚韵当然更喜欢何妈。 吃着甜甜的沙琪玛,她觉着何妈对自己越来越像小孩子了,道:“等有多的,我再分何妈三五十斤,吃到冬过年。” “那嘴皮还不得吃薄一层!”何妈被喂了一箩筐甜话,更满意了。杜容和是她带大的,跟亲儿子也没什么分别,她之前还操心楚韵面憨心奸,相处下来,就觉着这是个清纯漂亮的好姑娘,对她自然渐渐同杜容和一般了。 楚韵看她阴阳杜太太,听得险些笑破肚皮,要不是东西少,为着这句话,她把瓜子儿全给何妈也不心疼! 在心里对何妈说一声抱歉,等到吃晚饭,楚韵念着阿弥陀佛,悄悄把瓜子拿出来让杜容和吃吃看。 杜容和不爱吃零食,比如啃鸡爪,他就觉得不大雅观,再爱也能一口不用。 但吃了两颗葵瓜子以后,他也觉着这东西能卖。倒不是味道多突出,而是南瓜子磕着不容易开口,他要吃都是上炒货点称炒好的瓜子仁。 葵瓜子轻轻一磕就开了,也不必去买瓜子仁了。 楚韵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还提醒道:“别忘了你说的那一亩地的事。” 杜容和素来做事小心谨慎,也就没娶过媳妇,方在亲娘身上栽了跟头。 外头的事再让人操心,他也不必活了,不如早对沈阳俯首称臣,赚点卖身钱混混日子得了。 等到休沐日,他起身亲自出去选了户靠谱的佃户,这家人姓秦,是周围佃户里经验最老道之人。 杜容和让他们今年改种葵花,种出来大家三七分,他七,佃户三。这么分成主要是楚韵出了种子,相当于雇人种地。 如果是佃户自己种,那就是他二佃户八。 秦老不大乐意,这是新种子,他都没见过,种坏了,今年秦家怎么过冬? 杜容和也很理解他们的顾忌,细心解释道:“怎么种到时我会让人告诉你,也会带着会种的人来瞧,秦爷不必担心这个,要是收入抵不上往年种粮食,亏的我来补上。” 相当于无论旱涝,他都托底。只是最后半句话不用对外宣扬。 有钱人就是钱多烧得慌,秦老叹一句,不过不管杜容和想怎么胡闹,打交道久了,他也是知道这人靠得住,不会赖账,想了想便点头应下来。 做完了这桩事,主仆二人就回去了。 李叔知道是给奶奶做事,路上还打趣:“三爷心真细。” 杜容和是想让楚韵高兴一下,道:“无非一亩地的事。何必让她担惊受怕的呢?” 要是往年他或许还得想一想,但今年开春用银鼠皮换了六百两,至少这二三年,家里是不会缺钱花了。 过了几日,剩下的两朵葵花亦是熟了。 楚韵从私房里掏出一百文钱,买了一刀最低等的纸、一瓶最低等的墨。又向跟大公鸡对打得热火朝天的杜密掏了十文钱买他二手的笔。 细心地记下每朵花的出籽数。 总的算下来,一朵花大概在一千五到两千颗之间,三朵花一共得了四千颗瓜子。 这里边也只有个头饱满,身强力壮的健瓜方能用来做种。这一去,又去了一半,最后就只有两千颗能留种了,再加上出芽的耗损,那更没多少。 楚韵算得肉痛,再加上发芽人不是她,而是杜容和找的佃户,本不富裕的安心更是雪上加霜。 杜容和看她顶着两只熊猫眼晃了几天,便跟杜太太说要带楚韵出门交际。 吃皇粮的人家,女眷互相来往就是爷们儿互相来往。杜太太能拦着儿媳出门,不能拦儿子上进。 听儿子一说,对楚韵道:“你嫁到咱家来,真算落福窝里了。” 一旁来说闲话拉家常的太太听这话怪,吃着油鸭子腿,八卦地声音低了八度问:“这话怎么说?楚家不是福窝?” 成婚时那二十箱嫁妆,周围大姑娘小媳妇都看过。这嫁妆在外城不算薄了,可见楚韵在家便是养尊处优的大闺女,怎能说来杜家才算落福窝里? 杜太太一噎,道:“她家的福小些。” 这位太太你可别瞎想,我这媳妇可不是啥破落户出身啊。 楚韵看了就觉得,人这辈子果然不能撒大谎。看看杜家,为撒这一个谎,成日提心吊胆的。 总之,托诸位太太福。 楚韵又能出门了。 她是头回去京都田郊,一路上都把脖子伸得长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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