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只感到这在情理之中。 这种暴力事件不知不觉间竟然变成吐槽都无处可使的日常,我的某些脑部构造可能都快和异世界同化了。 风自己包的饺子一如既往得好吃。 直到桌上只剩残羹冷炙,可怜的白日烟花才拖着狼狈的小身板回来。 和里包恩以前一样,史卡鲁长到这个人憎狗嫌的年纪依然瘦瘦小小,四肢纤细。 他不知在哪滚得一身脏兮兮的,一张明显不服气又偏偏认怂的倔脸贴着几片白色膏药。乍一看可怜,但嚣张而高调的妆容让他瞧上去更像一个不服家长管教、心气高的朋克乐队成员。或者没事就到处惹事,别人看一眼就要瞪回去的非主流叛逆刺头。 小刺头一看菜没剩几个,登时瞪大了眼:“我的呢?!我昨晚可是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的,饿死了!” 靠谱的中国大厨早有准备,掏出两屉新鲜出炉的小笼包,配上一碟花生酱。 史卡鲁立即被安抚。 他嘀咕着说些“哼,我就知道我也有”之类的小醋溜话,坐下来,肚子就绵长一叫。于是男孩为掩羞耻地端起碗狼吞虎咽,猛吃几口才意识到风的问话。 “啊?你刚才说什么?”史卡鲁满嘴花生酱地抬起头。 风已经放下碗筷,气定神闲地托着茶杯,耐心道:“我是问,昨天排异反应的过程你都有印象么?” 里包恩坐在专座里,捏着一张足以挡住脸的大报纸在读,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我则喝完最后一口汤,与风一起看向刚长大的男孩。 史卡鲁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当、当然,又不是断片!” “原来如此。” 风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那就是说,其实你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吗?” 史卡鲁:“没错,总之就是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冲动。很莫名其妙啊。” 中国小朋友的目光继而落到我身上。 “里包恩当时也是这样么?” “嗯,”我立刻出卖保镖,“只要没睡觉就还有闲心点评杀手电影。” 报纸清脆地一抖。当事人插话:“就算睡着了我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谁信啊。”假睡就直说。 报纸:“我可没骗你。杀手都是戴着墨镜睁着一只眼睡觉的。” 我严肃起来:“之前去看老电影重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想看《这个杀手不太冷》吗!” 报纸点评:“后来太无聊就看了,对我来说也还行。” 天塌下来还有他的嘴顶着。 至于风,问完大致情况似乎就放心了些。红袍小孩呷了一口热茶,望来的眼神带着阅尽千帆后的淡然的温和,不知为何还令我觉得有点慈祥。 无论如何,退房的日子一步不停地接近。 史卡鲁一长大,又多了一个打下手的苦力(虽然即使仍是小婴儿也会被里包恩发配去跑腿)。加上现在通讯科技发达,以前要到处跑手续的事项都能一次性搞定——就算流程依旧很繁琐,一些工作人员办事会拖延,搬家也不再是个太费心力的事。 但归根结底,有亲朋好友帮忙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风住进来的时间不长,除了厨具、部分衣服与日用品以外没有太多别的行李。因此,他更多是帮我们打包,以及处理大型垃圾。 不得不说,这位小住客的确体贴得过于周到:他甚至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接受了我留的零用钱,后来说是会去外面开小推车卖中华包子(我不清楚他怎么搞到的摆摊许可),赚到一些利润,就不需要从我这里领饭钱。 而摆摊赚的钱要么拿去帮我买食材,要么想当作房租上交给我。 我拒绝了,让他自己辛苦赚的钱拿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风稍显苦恼地表示他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我想了想,说那就当来异世界旅游,到时候买点伴手礼回去给徒弟和朋友吧。 毕竟从里包恩搜刮我漫画书的反馈可以知道,这边的一些漫画是异世界没有的。而且那边虽然科技树点得很疯狂,时代却好像在更早以前,大多数人都还在用翻盖机。 也就是说,还是有很多IP对那边的孩子而言相当新鲜。 于是周末的时候,我也拖家带口地去秋叶原逛了一圈。给风介绍了当季最时兴,受小孩欢迎的动漫、游戏或特摄作品,买了不少战利品。 只是带着这三个风格迥异的人过于惹人注目。 我仅仅是与里包恩和风一起,在店门外等史卡鲁拿汉堡,就有几个冬季也打扮得时尚新潮的年轻女孩上前搭讪。 也许是观察发现我是最适合搭话的人,便来问我和史卡鲁是不是姐弟,她们能不能和他一起合影。 我自然是把选择权交给史卡鲁自己。 因此紫发男孩一抱着纸袋出来,便被热情的漂亮妹妹们团团围住。一顿夸,一顿拍,又蒙头蒙脑地点头允许被拥抱,散开时整张脸都红得形如煮熟的虾。 “……异世界,最好了。”这个起初对异世界深恶痛绝的小鬼如是说。 风尝了口汉堡,态度真诚地采访:“你不想回去了么?” “也也也不是,当然不可能不回去了啊!” 朋克男孩一心虚就咋咋呼呼地大叫。但很快原形毕露,嘴都笑歪地仰头幻想着什么,“嘿嘿,等我再大一点,找个异世界女朋友也不是不行啊。哈哈——” 他说着说着又没声了。 里包恩正好闲得没事招惹我,低着脑袋,抓着我拿汉堡的手就抢去吃第一口。我瞪着缺了一大块的汉堡肉,气得踢他一脚,换来后者不痛不痒的哼笑。接着在我的吐槽中拌嘴两回合。 我懒得理他,回过头,史卡鲁露出如同生吃了块柠檬一样的表情。 我也没干嘛啊。 只见他怒急攻心似的跟乖乖品尝西式快餐的风说:“不等了!我现在就要找!” 风:“你现在还是未成年哦。” 史卡鲁:“我不管!本大爷的内在可是成熟的大人啊!”
第91章 十二月上旬, 我从挤挤攘攘的铁骨公寓楼搬到了两层独栋平房。 日本的租房基本都是精装。我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打包,送上搬家的货车,留下的光景好像和两年半前刚住进来时没什么不同。我记不太清了。 或许多了一些油烟的痕迹, 或许墙纸多了点斑驳的皱纹。但总体而言, 它还是那个沉默不语的小屋子,我想它不会太寂寞, 世界上无数细微的宏大的声音会沿着来者不拒的墙体充斥而来。它还会和过去一样热闹。然后等待怀揣着梦想的人,每晚都吃泡面的人, 等死的人, 在生活的阵痛里醒来的人。 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我从未在此停留过。可将近九百天(也许有超过)的日夜非要细细数来也不会有所缺漏。这就是我与这间小屋子颇为畸形的关系:淡到可能再也不会踏进一步,又紧密到在住房手续里一览无遗。 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我也只是攥着两年离开的其中一个。 我没有特别感伤。我知道我并没有失去什么, 相反从中拥有了很多。陈旧的岁月不可见, 带不走, 人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翻新的建筑。 只要慢慢走下去,总会有值得期待的变化。 我最后一次关上门,取下钥匙。与电话里的房东确认了细节后寒暄几句。她透过稍显失真的听筒说:“祝你今后每天都能过得开心,要元气满满的。我希望有机会再见到健康的新奈小姐。” “一定会的,您也多保重身体。”我对着紧闭的门说道。 “哈哈哈, 承你吉言。” “再见。” “再见,和男朋友要幸福喔。”房东的声音含笑。 她一直是不太打听租客隐私的类型, 年轻时搞过合唱团, 上了年纪后最喜欢的事就是宅在院子里听曲,看比赛。没想到居然连她都知道我的情感状况。 反省了一下是不是平时太黏了,我安静两秒, 随即也扬起一个笑,“嗯, 谢谢。” 挂断电话,转过头。 灰蓝色的天空如同一整片辽阔的雾,冷得迷人。称不上晴朗,但自然的白昼日光也泛着温润的莹白,一视同仁地注视着钢筋水泥的森林外若隐若现的远山。 走廊一旁,紫头发的小学生坐着行李箱,两手死死捏住手机,几乎要把屏幕瞪出一个洞来;另一个小朋友稳稳地站在他身后的栏杆上,拢着袖子,神色略显无奈地低头看去。 初冬的寒意毕露,两人都换上了我临时买的厚衣服。 史卡鲁难以置信地嘟囔:“我这样回能有什么问题啊?已读不回是什么意思?” 风则说:“我说了吧?你现在只是未成年。” 史卡鲁:“表面,是表面!” 风的语气平稳得毫无动摇。 “如果有个十岁的小女孩跟你说,‘你想和我搞对象对不对,本大爷答应了’,你会怎么做?” “哼,我史卡鲁大人也是她能随便勾搭的?当然是让她……” 史卡鲁不说话了。 男孩在身后小豆丁的摇头中气急败坏地抓了抓头发,支吾半天,脸色在羞耻与气愤之间顺滑地左右横跳,最终憋出一句找补,“那她要我联系方式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中国小朋友提醒道:“小点声,这层楼的人都会听见的。” 我把手机放回衣兜里。 身侧呼呼吹来的寒风蓦地减弱几分。有谁站到了我的身旁,斜斜映在墙角的极淡的影子便不分彼此地重叠。 里包恩穿着衣摆垂至膝盖的深咖色双排扣大衣,系两颗纽扣,里面是黑色的西装马甲,白衬衫与黑底蓝纹的领带。他戴一顶漆黑的礼帽,气质冷峻,仍然像个来出差的剃刀党绅士。 杀手如往常一样屈起臂弯。 “走吧,别管他。” 闻着味就猛抬起头的史卡鲁:“里、里包恩前辈!你们不能这样!” 我看着他们,和风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叹笑出声。 熟稔地挽住里包恩的手臂,我拉着他走向候在一旁的两位小住客。 “我们去还个钥匙。房东太太现在人在外地,先放到居委会那。” “喔。”史卡鲁从行李箱上挪下来。 风问:“还完就去新家了么?” 我道:“是的,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边下楼边点餐。 风:“我都可以。” 史卡鲁:“芝士汉——” 里包恩:“烤火鸡。” 我:“那吃烤肉吧。”一个没追求就算了,另一个甚至想过感恩节。幸好还有个好养的。 吃饱,再忙活一下午。 当天空渡过短暂而神秘的绛紫色,都市的霓虹灯与广告牌竞相亮起的时候,我领着异世界的大小室友正式搬入新屋子。 虽然家具和基础的设备都相当完善,但这栋小独户依然显得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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