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大约就是当年的“试婚格格”了。 苏沐瑶纵然猜出眼前人的身份,也只做不知,眼里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这位……贵人是?” 仆随主子,一旁的婢女闻言,已按捺不住了,气势汹汹道:“我们主子是皇上身边的常贵人,你一个小小常在,竟然不知道?”② “现在知道了,”苏沐瑶笑道:“常贵人,不知方才叫住嫔妾,有何指教呢?” 常贵人见苏沐瑶云淡风轻的样子,更觉恼恨,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的脸皮撕烂。 她在后宫中,位份最低,又是汉人宫女出身。 唯一能彰显自己身份的地方,就是最早入了雍亲王府,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就连现任皇后,有时候都会因为这个,多给她几分脸面。 她如今在宫里,已经翻身做主子了,自然容不得比她位份低的人对她有半分漠视。 常贵人冷下脸,咬牙道:“我问你,你既见了本贵人,为何不行礼?” 苏沐瑶:“……” 这下子,她总算明白,这位常贵人为何要拦住她不放了。 估计看她穿的是常在品级的衣服,便要趁势抖一抖威风,秀一波优越感。 她若真个软弱可欺的,今天真就给她拿捏住了。 只是可惜啊。 她是“夏冬春”,她却不是“安陵容”,那么能忍能让。 苏沐瑶挑了挑眉,轻笑道:“行礼啊,嫔妾差点忘了,幸亏贵人提醒,那就行吧。”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常氏以为她服了软,心下得意,扬起下巴,高高在上等着瓜尔佳氏给她屈膝行礼。 等了一会儿,发现不太对。 瓜尔佳氏怎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好的向她行礼呢? 怎么竟像是在等着她行动? 常氏眉头一皱,戴着护甲的手指向苏沐瑶,怒瞪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等着贵人向嫔妾行礼呀!” 苏沐瑶好笑道:“嫔妾是先皇的妃嫔,常贵人是当今皇上的妃嫔,论起来,嫔妾可是贵人的母辈,贵人确实该向嫔妾行礼,礼不可免,若不是经贵人提醒,嫔妾差点忘了呢!” 她话说的气人,但却有理有据,宫规确实如此。 大清以孝道治江山,别说她一个贵人了,就算是皇后,都没有无端端为难先帝妃嫔的道理。 常氏被气的几近倒仰,幸亏旁边的婢女扶住才勉强没有倒下去,胸口起伏间,目眦裂开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常在,我可是贵人,你敢让我向你行礼,你好大的胆子!” 惯的她这臭毛病。 苏沐瑶嗤笑一声道:“贵人说错了,嫔妾可是太常在。” “太”字上面,发了重音。 她扶住云墨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掀起一边唇角,贱嗖嗖道:“嫔妾在这儿多站了一会儿,脚都有些酸了,贵人这礼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呢?若是不行,嫔妾可走了,不过,要过几天,宫里传出什么贵人不遵礼数的流言蜚语,到时候,常贵人可别怪嫔妾。” 常氏攥紧手帕,挺直身体,恨恨的看着她,道:“想让我给你行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管它什么流言蜚语,她今天要低了这个头,明天宫里人人都该在背后笑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说着,她眼里划过一抹厉光,凑到苏沐瑶旁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想念先皇吗?等我有朝一日见到皇上,不若替你这位太常在求道圣旨,打发你去看守皇陵,好吗?” 什么礼法宫规,和圣意比起来,那算个屁! 一个先帝的妃嫔,没了靠山,靠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压制她,真是搞笑。 现在龙椅上坐的,可不是先帝了! 但凡她能见到皇上,在皇上跟前说一句话,管教瓜尔佳氏死无葬身之地。 苏沐瑶皱了皱眉头,她没想到常氏居然这么毒,一言不合,就想要在背后耍阴招。 常氏见苏沐瑶皱起眉头,以为她怕了,冷笑一声,道:“你若现在向我跪下磕头,承认是自己不懂礼数,言语冒犯得罪了我,以后见了本贵人,一定会乖乖行大礼,我便饶你这一回,如何?” 常氏身后跟着的一群婢女太监,也趾高气昂的看着苏沐瑶,纷纷出言奚落讥讽,露出小人得志的模样。 “哎呦,下跪磕头啊,这怎么能行呢?毕竟人家可是太常在!” “可她也确实太不懂规矩了,言行无状,要不是我们贵人好心,都该被拉去慎刑司打板子了!” “太常在就识相一点,认个错吧,免得我们贵人动了真怒,那可就不是跪地磕头那么容易了事了!”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深刻表现出什么叫仆随主子,狗仗人势。 常氏亦洋洋得意的瞅着苏沐瑶。 云墨原本气的不行,但方才她也听到了常氏威胁小姐的话,心里不由得有些惧怕。 说穿了,人家到底是皇上的妃嫔,晚上对皇上吹一吹枕边风,小姐岂不是要糟糕? 唉,都怪她! 自从上次小姐病愈之后,变化太大了,凡事运筹帷幄,举重若轻,一连解决了她们许多迫在眉睫的生存难题,所以刚才遇到常贵人找茬,她下意识的觉得,只要相信自家小姐就完了! 但仔细想想,小姐是在深闺中长大的,纵知人心险恶,到底年轻气盛,不明白在这宫中生存,遇到势强者时,还需要低头和忍耐。 有时候,受得一时之辱,才能长长久久。 早知如此,自己方才便劝小姐忍一忍,给常氏行一个礼。 现在将常贵人得罪死了,要怎么办呢? 云墨担心的看向苏沐瑶,小声道:“主子,要不奴婢……” 小姐她金尊玉贵,怎么能给别人磕头道歉呢。 她想要求求常氏,让自己来代替苏沐瑶。 苏沐瑶微一抬手,止住了她。 云墨还想说话,却发现小姐身上的气场变得格外迫人。 她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方才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眼底如结着化不开冻的千年霜雪,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渗人的紧。 云墨从没见过小姐这样的神情,一时间,连她都有些害怕,不敢大声喘气。 众人都愣住了。 方才的讥讽奚落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慈宁宫外的宫道上,一片静默。 常氏被苏沐瑶吓着了,她觉得苏沐瑶这副样子,是要弄死她,紧攥的手心冒着虚汗,强撑着气势道:“一个常在而已,你们怕她做什么?” 苏沐瑶一步步的朝着常氏逼近,常氏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又稳住身形,勉强道:“瓜尔佳氏,我可告诉你,随意在宫里动手,是触犯宫规的!” 原来她也知道宫规呀! 苏沐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如常氏刚才一样,凑在她耳畔,如恶魔低语一般的呢喃道:“常贵人,你别怕,我只是想问问你,窥探帝踪,是什么罪呢?” 常氏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话往下想: 窥探帝踪,有谋反嫌疑,当然是死罪了,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累及家人。 不对,问题是,瓜尔佳氏为什么要问这个? 常氏瞳孔骤然一缩,颤声道:“你……你胡说!” 本来是想否定的,但此话一出,不亚于承认了。 常氏脸上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方才目光里的傲慢轻贱、愤恨憎恶,这一瞬间完全消失了,她再看苏沐瑶时,就如同看一个让她极度恐惧的怪物一样。 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第16章 她怎么知道?呵呵,她苏沐瑶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当然是猜的。 方才出来时,她看她在慈宁宫门口磨磨唧唧的,就觉得不太对。 只是自己和她不认识,所以并没深想。 可偏偏她非要撞上来找她的麻烦,这一来二去的,不就提醒她了吗? 后宫所有人都要向太后请安,第一批次是先帝妃嫔,第二批次是现帝妃嫔,如今第一、第二批次的妃嫔们都已经请完安了。 那就只剩下第三批次的皇上了。 至于说为什么皇上在第三批次,很简单。 皇上地位高、权利大,和妃嫔们不同,妃嫔们请安不能迟到,但皇上可以,别说姗姗来迟,就是不想来,还可以推说有事。 剩下的就很好想了。 常氏请完安,在慈宁宫门口磨磨唧唧的不肯走,怕不就是存了巧遇皇上,争夺圣宠的心思。 有这种心思倒也不怪她。 毕竟方才苏沐瑶也听太后说了,皇上这半个多月来都没怎么进后宫,就是去了,也是去年妃那里。 其他宫里的女人久不沐春恩,当然得动动脑筋,想想办法了。 可问题是,你要等皇上就专心等呗,非要在办正事的中途,开个小差,显弄一下自己的体面。 更寸的是,这体面显弄到她头上了。 她跟她无冤无仇、素昧平生,且是“养老圈”的种子选手,并不与她们“宫斗圈”的人有任何利益妨碍。 凭什么供她欺压呢。 如今撞在枪口上,纯纯活该。 苏沐瑶半点不带同情常氏的。 常氏最心虚的地方被人一下子点破,方才的嚣张气焰立即没了,正欲说几句软话。 忽然,不远处宫道上传来一个嘹亮缓长、带着尾音的报声: “皇上驾到!” 话音未尽,跪的跪,屈膝的屈膝,放眼看去,乌泱泱的,只有一片人头。 苏沐瑶也不例外,作为先帝妃嫔,她行的是屈膝礼,按着宫规,非得准许,所有人不可直视龙颜,所以这半天,她都是乖乖的垂目看地。 常氏就没那么规矩了。 她听说皇上来了,心中大喜,立刻作出不胜羞怯之态,就在那道明黄色的绣龙衣摆渐渐靠近的时候,常氏捏了捏手中帕子,抬起头,柔弱婉转的轻唤道:“皇上。” 目光盈盈若水,似含无限情意,声音比黄鹂鸟还清甜几分,简直跟刚才跋扈霸道的样子判若两人。 苏沐瑶心里不免有些打鼓,虽然史书有记载,说雍正是个明君,处事公正持衡,不好女色,但事情到了自己头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常贵人跟了雍正多年,到底有些情分,她要在这里告自己一刁状,雍正会向着谁,真有点悬。 这种命运被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真不好受。 苏沐瑶紧张的后背都出汗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听头上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虽然不疾不徐,但极具威势和压迫力。 这话是在问常贵人。 常贵人眸中带上了一丝委屈,她没想到皇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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