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日常起居,由掌事嬷嬷统一安排。 秀女晋升到答应时,才会配备一名普通太监、两名宫女,并从秀女所中搬出去,到东六宫和西六宫居住。 答应之上是常在,常在的标准配额是:普通太监三名、宫女三名。 两个多月的功夫,龙椅上坐着的人变了,苏沐瑶也从普通秀女摇身一变,成为太常在,现在自然该按着太常在的配额算。 敬事房的太监管事往后一招手,跟在他身后的六个宫女太监走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齐声道:“请太常在安。” 那太监管事陪笑道:“您看看,这几个人,您可还满意?” 苏沐瑶大略扫了一眼,笑道:“劳烦你跑一趟,我也知道宫中有定例,但我这里事闲,暂时不缺人手,等日后缺了,我再去你们敬事房讨要,岂不更好?” 云墨闻言,有些着急,正欲开口,被苏沐瑶止住了。 那太监管事只为了跑这一趟差,走一走流程,至于苏沐瑶收不收的,倒和他没关系。 他答应了一声,就带着几个宫女太监离开了。 敬事房的人走后,云墨忍不住道:“小姐,多几个人伺候不好吗?为什么不收下他们?” 苏沐瑶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好笑道:“我问你,你要是一个普通宫女,愿不愿意被敬事房调来伺候我这个太常在?” “我……” “说实话。” 云墨不禁有些吃瘪。 如果她是个普通宫女,那当然是不愿意的了。 俗话说的好,老鸨野雀儿旺处飞,没有人是傻子。 当奴才的,被派去伺候太常在,伺候的再好,有个毛用,没钱没利,远离权利中心,注定前途暗淡。 还不如去伺候一个普通的秀女或答应,兴许有一天,跟着的主子得了圣宠,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赏钱丰厚不说,自己的腰杆也硬了。 苏沐瑶道:“你看刚才那几个太监宫女,乍一看过去,是规规矩矩,低眉顺眼,但各个脸上不见喜色,眉眼聚愁,一副如丧考妣,大祸临头的样子……”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云墨哼道:“小姐也太心善了,要我说,管他们的想法做什么?” 苏沐瑶笑道:“留得住他们的人,却留不住他们的心,又何必呢?万一有一天他们见利忘义,背弃旧主,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云墨点点头,方不提了。 转而又兴起了另一个话题。 “小姐,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有些奇怪吗?” 尚善局、广储司、敬事房的人就跟说好了一样,纷纷找上门来,从前可不见他们这么积极。 要说是因为小姐的位份升为太常在,可那也是好几天前的事了,当时也不见这群内务府的中层管事们巴巴的赶过来,又是送人,又是送东西。 虽然这些人和东西都是她们份例应得的。 云墨能想到的事,苏沐瑶自然也想到了。 联系到最近几天的经历,唯一有可能引起这些变化的,就是今天早上去给太后请安了。 苏沐瑶将请安时发生的事仔细回想了一遍,忽然心神微动。 她记得,太后在见到她时,先是说她知道规矩,然后对着身后嬷嬷,淡淡吩咐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跟内务府和寿膳房那边的人也说一声。” 想必这一切的变化,就来源于太后的那句话了。 云墨听了她的猜测,依旧有些不解,道:“肯定是这样没错了,只是……” 太后身为后宫的高层管理者,既然知道底下有克扣妃嫔份例的情况,为什么不出手治理呢? 苏沐瑶对此,却不以为然。 云墨年纪小,还带着几分天真,她却明白,从古至今,这个世界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乾隆知道和珅贪污,不也没出手治理吗? 对于有些上位者来说,只在乎底下奴才对他们是否恭顺忠心,至于这些奴才压榨剥削其他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 跟着他们没好处,谁乐意跟着他们? 说白了,就是刻意纵容。 苏沐瑶暗叹了一口气。 当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一开始的小心谨慎是对的,宫里敢贪的人都有保护伞,层层利益盘根交错,倘若她当时和寿膳房较起真来,得罪了里面的管事,被告上一状,惹得太后厌弃了她,那就完了。 云墨看着院子里一大堆没收拾的物资,高兴道:“不管怎么说吧,太后对小姐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印象?”苏沐瑶楞了一下,失笑道:“傻丫头,人家是太后,对我一个区区太常在,能有什么印象?” 不但没印象,而且根本不在意。 当时太后让她等了老半天,结果呢,连看都没多看她几眼,就让她去了。 云墨眨眨眼,困惑道:“那太后为什么要刻意吩咐一声?” 苏沐瑶笑道:“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她记得,当时第二批次的现帝妃嫔来请安时,太后问皇后,年妃为什么没来,皇后说,年妃因身子不好,告了假。 年妃身体到底好不好,她不知道。 不过看太后的样子,对年妃没来请安的事情,颇有几分不满。 之后她再出现,作为一个真正身子不好、差点殒命的妃嫔,在康复后,立即过来给太后请安,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太后对她的行为都是满意的。 两相对比之下,太后命人给她恢复应有的待遇,目的是要彰显自己在后宫的权势地位。 她不过是运气正好,碰上了,所以给太后做了回恰在其时的筏子。 不过,做不做筏子的,对苏沐瑶没有影响,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云墨不由叹道:“之前我为了口吃的,愁的都快秃头了,现在呢,就因为太后一句话,米有了,面有了,未来一年的生活用品也有了,当真是……” 她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 苏沐瑶深深看她一眼,问道:“你是想说,当真是我命由人不由己,是不是?” 云墨重重的一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苏沐瑶不由莞尔,柔声道:“既然外头的事咱们决定不了,那就专心致志的,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她自穿到清代后,人生信念就变成了:能苟几天苟几天,苟的越久越好。
第19章 苏沐瑶自以为自己在这宫里是个小透明,却不知道,这会儿惦记她的人可真不少。 “你是说,皇上为了瓜尔佳氏,处罚了常雯儿?” 慈宁宫里,太后看着跟在自己身旁多年的严嬷嬷,神情颇为惊讶。 严嬷嬷纠正道:“不过口头斥责了几句,让常贵人回去闭门思过,倒也不算什么处罚。” 顿了顿,补充道:“怡太常在虽然在场,但皇上一眼都没看她,若说是为了她,似乎有些牵强了。” 太后再没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身子往软榻上歪了歪,严嬷嬷赶紧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又做了一个手势,室内的一个丫鬟立即上前屈膝蹲下,拿着美人槌,轻轻在太后腿部敲击着。 太后半躺下来,怔怔的看着不远处墙面上挂的一幅《秋风行猎图》。 这幅图是康熙五十六年八月,她的老十四随先帝去秋迩时,特命宫廷画师画了,又千里迢迢的派人从木兰围场送来,献给她的中秋节节礼。 宫廷画师的画技自不必多说,上面的一草一木都画的栩栩如生,只是因她常常从匣中拿出来观看,后又直接命人挂在卧室墙上,所以纸张边缘渐渐发黄,图中颜色也略显黯淡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这幅图的喜爱。 在这幅行猎图中,老十四穿盔带甲,雄姿英发,位居所有阿哥之前,胯下一匹驰骋的枣红色骏马驰骋着,从山坡往下冲去。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紫檀龙舌宝弓,拉成满月之状,向着远处林中的一匹疾跑的白斑梅花鹿射去。 时至今日,她都清楚的记得自己收到这幅图时,激荡难平的心绪。 古有逐鹿问鼎之说,老十四托人献她这幅图,其中的深意,她自然能明白。 她的老十四长大了,有了问鼎天下的雄心。 她作为他的亲额娘,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待先帝木兰秋迩回来后,生了一场重病,她在旁侍疾时,拼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向先帝请求立十四阿哥胤禵(yìn tí)为太子,先帝并未不悦,只是淡淡说道:“你放心。” 为了这一句“放心”,他的老十四去征战沙场,拼命想要立下赫赫战功,向先帝、向诸大臣证明自己。 一秋穿堑兵多死,十月烧荒将未回。 可却在中途,被她的另一个生性冷肃孤僻、成日只知道访仙问道的儿子抢占了先机。 她怎么能甘心呢? 想到以往的事,太后眼里闪烁着泪光,摆了摆手,让宫中其他人下去,拉住严嬷嬷的手,带着几分祈求,道:“景陵那边偏僻幽冷,哀家实在放心不下,哀家现在不求其他,只求让老十四平安回京,我们母子团圆,你说说,有没有其他办法?” 严嬷嬷亦觉感伤,为难道:“这……恐怕得求得皇上答应才行……” “皇上?” 太后冷笑道:“你也知道老四,他为了权利不择手段,连亲弟弟的皇位都能抢,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允许老十四回来,动摇他的江山?” 严嬷嬷脸色一变,连忙提醒道:“太后慎言。” 指了指外面,轻轻道:“小心隔墙有耳。” 太后冷哼一声,没再多说。 雍正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又双叒叕,被自己的亲额娘diss了一顿,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习以为常了。 他这会儿正在钟粹宫配殿,常雯儿所居的碧芳阁处用晚膳。 经过早上的事,常雯儿满腹愤懑和郁气,回宫后,又是打宫人,又是摔东西,胡乱发泄了一通,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 接着,心中不由有些担心,生怕皇上从此对她生厌,再不翻她牌子了。 她比起宫里现有的其他妃嫔,位份最低,又是包衣宫女出身,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皇上对她的几分另眼相待。 而这几分另眼相待,完全是因为,她是先太后指给皇上的“试婚格格”。 但先太后早就殁了,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常雯儿忐忑之余,琢磨着应当使个什么法子,才能让皇上对她“回转心意”。 “轻浮急躁,愚鲁莽直”这个评价,重的让她害怕。 她正想的出神,外面便传来旨意,说是皇上今天要来她这里用晚膳,传旨的还是总管太监苏培盛。 常雯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苏培盛走了,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身边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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