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好奇道:“那现在呢?” “现在嘛,分的细些了,就和串票上写的一样。” 张宝道:“前段时间,皇上下令,凡户部皇商,进上货品,不加税收;外销货品,同正常商人一样。” 云墨不禁吐槽道:“这样一免一升,有什么意思呢?” 还不如之前统一征收百分之五的税,也方便算账。 张宝看向云墨,笑道:“姑娘不知,这里头好处大着呢,奴才听上头说,户部挂名的皇商,从太宗皇帝沿袭下来到现在,足足有好几百个,宫里用的东西还有各地进贡的,哪里需要那么多皇商?” 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还不是在户部挂个名,在外避税经商,原该缴一两成的税,有了皇商的名头,就只用缴百分之五,搁谁谁不乐意。” 云墨听的直咋舌,感叹道:“这群人,可真够贼的。” 张宝呵呵笑道:“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嘛。” 不过现在就好了。 现在一改,名义上是抬高了皇商的地位,是新皇对他们的体恤,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剥夺了皇商对外的特权,还填充了一波国库。 而且,革除素弊之后,真正负责进上的那批皇商,那可是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自然感念皇恩。 两相一对冲,就算朝里有一些反对意见,维护这项政策的也不少,大的水花反正是溅不起来了。 他们在这里讨论税收改革,苏沐瑶却微皱眉头,眼底划过一丝恼火。 一连两天,她对“怡亲王”的印象大变特变。 原来是从史书上了解到的,对“怡亲王带着天然的尊敬钦佩; 后来,在他说要向皇上建议“提高赋税、搜刮民财”后,立刻急转直下,觉得史书记载有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贤王”二字的美誉; 再到现在,在彻底了解商税缴纳是怎么回事后,“怡亲王”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 明明前阵子针对户部挂名皇商的政令已经改过了,怎么可能短短一段时间再改? 什么“兴许要提高缴税比例”; 什么“有可能没收内务府对外行商资产”; 完全就是在向她贩卖焦虑。 她好心请他进门避雨,结果他呢,却安着坏心眼。 先说一通鬼话,害她以为自己白辛苦了一场;然后又讲起鬼故事,害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什么“怡亲王”,根本就是个缺德鬼。 反观雍正帝,还是挺圣明的,没有听从“怡亲王”的鬼话,发行政令,大肆的盘剥商人,还将缴税方式细分,使之变得更加的合理化、明朗化。 苏沐瑶在雪顶春梨一事上,利用“皇帝效应”狠狠赚了一笔,在她心里,雍正的明君程度,自然也跟着提升了几个level。 但,不管怎么说吧,两万两银票是美滋滋的到账了。 比之一个半月以前,还只有碎银几两的拮据日子,这会儿苏沐瑶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为一个这辈子再也不用愁吃喝用度的暴发大户了。 苏沐瑶从座上起身,披上云墨拿来的裘衣,问道:“张公公一会儿可有事?” 张宝才收了赏银,这会儿正乐呵着,道:“今儿逢初一,奴才轮班,除了给您送银票外,再没什么其他要紧事。” 苏沐瑶笑道:“既如此,我正好要去敬事房那边挑选几个下人过来使唤,不若请张公公一起过去,也帮忙掌掌眼。” 落一个人情在乾西四所,张宝还是挺愿意的。 毕竟以后还要打交道呢。 正好,他在敬事房那边也有认识的人。 有了张宝这个中间引荐人,再加上瓜尔佳氏身为主子也来了,敬事房那边的负责人,不得不重视,一个名叫王喜的管事太监,亲自迎了出来。 等云墨说完来意,王喜的脸上却浮现出为难的神色。 云墨见状,纳闷道:“怎么,你们敬事房连一个可供挑选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吗?” 前几天还巴巴的送去一大堆呢。 可云墨哪里知道,前几天是前几天,现在是现在。 王喜苦笑着挠头道:“这会儿是真没有。” 他说这话,张宝第一个不信,摇摇头道:“王喜,我虽不在敬事房当差,但也知道,你们这里是内务府底下专管挑选宫婢的部门,怎么可能没人?你就别哄我了。” 王喜着急道:“哎呦我的张大管事,莫非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成?” 张宝愣了一下道:“什么日子,我轮班的日子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王喜无奈的看着他,道:“今天是三月初一。” 内务府采选宫婢一年共有四次,分别在春、夏、秋、冬四个季度。 拿今年的春季采选来说,一月份在各处筛选,选出合适女子,进宫进行调教;二月份根据需要,分配给各宫使唤;三月份将剩下的落选女子遣送回家。 今天是三月初一,昨儿下晌,那些落选的女子,一个个都被打发出宫了。 敬事房现在哪儿还有新人? 总不能为了这位太常在方便,就去其他妃嫔宫里调人吧,没这个规矩。 王喜叹道:“您再等个七八天,估计就又有一批新人选上来了,到时候奴才派人送去单子,您先挑,您看怎么样?” 再等个七八天,她一天都等不了。 苏沐瑶想到昨天晚上的经历,实在是不能也不愿再来一遍了。 云墨顺势从袖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王喜手里,道:“您看……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这……”王喜颇为苦恼。 苏沐瑶道:“我正缺人手,不要求其他,哪怕是辛者库的人呢,对付着用就行。”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辛者库那边都是去服劳役的罪奴,让其摇身一变,去宫里当差,哪儿能不愿意呢? 只是要从辛者库领人,得先上报、登记,等领人的手续下来了,七八天也就过去了。 还不如不折腾,安安生生的等下一批宫女呢。 苏沐瑶听完,沉默半晌,道:“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张保跟着帮腔,道:“太常在辛辛苦苦来一趟,你总不能一个人都不让领走吧?何况,这是太常在份例里应有的伺候的宫人。” 王喜:“……” 既然这样,上次把那些人留下便是,何必再折腾这一趟? 他百般无奈,半晌,垂眸犹豫道:“有几个宫人,倒是闲着,但是……” 云墨道:“但是什么?” 王喜支支吾吾道:“他们是被其他宫遣送回来的。” 说白了,也就是其他妃嫔嫌弃的人,送去后不久,又被原模原样的的打发回敬事房了。 既然是打发回来的,怎么好意思再让其他主子领走呢? 张宝乐了,道:“你这话可就自相矛盾了,既然被其他嫔妃打发回来,为何不跟着落选宫女送出宫去,还要留在你们敬事房?” 王喜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白了他一眼,道:“宫里有旧制,只要是被选上的宫女,除非年满二十五岁,被开恩放出宫,其他情况哪有出宫的。” 他说的是实话。 寻常女子想要被选进宫,难;一旦被选上后,再想出宫,更难。 采选秀女是这样,采选宫女也是这样。 一进了宫,生老病死皆在宫中,即便年满二十五岁,说是被放出宫,但其实也没有真正离开皇城。 基本上是在内城一带负责边缘化的工作,譬如洒扫、织补、除圂、教习……等等,嫁人也不会嫁给普通百姓,好一点的是侍卫、大臣,坏一点是太监。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绝不是胡说。 而之所以定下这一制度,是为了保证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性。 皇城里的一应大小事,不能流传进民间。 所以,但凡踏入宫门的人,再想出去,就不能了。 苏沐瑶对于拾人牙慧,并不在乎,她的思想很开明,被别的宫嫔遣送回来又怎样? 在现代社会的人,被一家公司开除了,可不意味着从此失去了再就业的资格。 但,关于她们为什么会被遣送回来,她还是要问问的。 提到这个,王喜愈发犹豫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出几个字:“据说……她们得了急病。” 怎么叫据说呢? 急病?什么急病? 苏沐瑶严重怀疑里头有事。 和云墨对视了一眼,云墨会意,道:“你带我们去看看吧,不行的话再另说。” 王喜连忙答应,没问他就行,说实在的,他不是很想沾上这些事。 王喜口中的那几个宫人,因患“急病”关系,现在已经搬出敬事房,在廊下家一带住了。 廊下家在乾西五所的后面,一排都是奴仆房,因靠近北拐角门处,地方很偏僻。 屋檐矮小,廊漆褪色,门外长着许多皂角树,水井处杂草丛生,露出一副破败荒芜的样子。 苏沐瑶一进来,就觉得冷森森、寒浸浸的。 她错了,这才是真正的冷宫,乾西四所根本不算。 王喜解释道:“凡宫人领了差事后,为了方便应差,各宫自有奴仆杂役房居住,这里是建来备用的,因好长时间不住人了,才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苏沐瑶知道,乾西四所里就有前端房、后罩房等供给宫女太监嬷嬷们居住的空房间。 不过,绝没有这般破败。 云墨咽了口唾沫,偷偷对着苏沐瑶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等上个七八天,也没什么……” 不怪她胆子小,正常人谁住到这里来啊。 就是领回去了,能不能听从使唤还是两说。 还不如等内务府采选新宫婢了再去挑。 张宝看越走越偏僻,也觉得心里毛毛的,问道:“王喜,你说那些宫人得的急病,该不会是时疫吧?” 他一开始不觉得王喜会这么不靠谱,毕竟,时疫是会传染的,但这会儿却有点不确定。 往常得了疫症的宫人,因要隔离,宫里就会给她们找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挪进去。 而现在这情况,越看越像时疫。 张宝又不赶着去投胎,当然不乐意不明不白的跟着王喜走了。 王喜本在前面引路,闻言后,顿住步子,无奈道:“你想什么呢?有主子在这呢,我敢胡来不成。” 不说别的,凡感染时疫的宫人房门口,都有大把侍卫守着,他就是想进去,也进不去。 张宝放了心,道:“那他们到底得了什么急病?” 他心里像猫抓似的发痒,着实好奇的不行。 “行了,你就别问了。” 王喜推开他,在苏沐瑶旁边不远处,边走边解释道:“您别着急,就快到了,从上个月开始,各宫陆陆续续送过来的,共有十来个宫女,七八个太监,太监住在后面那一排,宫女住在前头这一排,他们身上再没别的差事了,您要是不嫌弃,都可以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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