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年,坎贝尔先生自己也对无法在家招待多位客人这事忍无可忍,他又花重金,悄悄请来魔法修缮队,用无痕伸展咒和加固咒,将可用空间足足增加了一倍。后来凯瑟琳才知道,这家魔法修缮队上一个成功的作品,可以追溯到骑士巴士。 她家的会客厅布局很像斯莱特林休息室——这二者都能看出地牢的影子。 高背椅让她如坐针毡。当她试图服服帖帖地躺在椅背上时,镀金大丽花会硌肿后脑勺;当她选择双臂枕在扶手上时,丘比特翅膀会割伤皮肤。 于是她只能像被关在铁处女里,缩紧身体,全神贯注地和坎贝尔先生谈话,力求快速结束。 坎贝尔先生坐在长沙发上,他掏出烟斗,打开烟钵,鼻尖耸动,回味了一遍饭前抽的烟丝余烬。凯瑟琳沉默地注视着他,直到他又掏出怀表,搁在桌子中央,才开口问她。 “你和布莱克家那个叛徒是什么关系?” 凯瑟琳盯着那枚怀表,滴滴答答,奔走不停。 什么关系?她也许会回答,是她的一个暂时无法结束的狩猎期,暂时无法抽身的白日梦。但这显然无法构成某种关系。他兴许被灌下一盅生死水,也不见得会梦见她几瞬。 但她清楚父亲此刻问这个问题目的何在。所以她平心静气地告诉他: “是我非他不可的关系。”她没补上时间限定。 她亲眼目睹一股股青筋组成的十字架,从坎贝尔先生手背和额顶弹起,在长叹短吁和吞云吐雾中又慢慢消退。他不知什么时候,喜欢用这样的烟丝,昂贵,鲜有人知。他不是个暴发户,但他有钱。 凯瑟琳心底没来由地涌起自信。考试季时,她整夜整夜煮熬自己,乃至于眼中挥之不去的倦怠,所有人见了都吃惊。她插嘴,打断父亲吞吐烟雾的节奏: “爸爸,这次我真的考得很好,特别是魔咒课,就连弗立维教授都……” “没人要求你考得很好。” 他打断她,带有中年男人独有的,在酒局上小醉后就开始嘲弄妻女的语气。 “你只需要证明自己不带有白痴和哑炮的血统……你是个懂事的女孩,你知道你现在不能做什么——你没做,是吗?” 恍惚从身体里飘溢出来。如果不是她并非绝世美人,此刻该有一条白色床单随她升天了。 她得庆幸少女处女的话还没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他觉得这羞于启齿,但在信中的责问,他大约是这样想的。从小令她读书,褪去血统里的粗俗,此刻又碍于此无法直言不讳。这有些滑稽。 她看见见自己的嘴一张一合:“你和谁家谈好了?” “目前是特伦斯先生,”他猛地抽了一大口,呛得两人连声咳嗽,“他很喜欢你。” “特伦斯亲口告诉同学们,他和莱斯家订婚了。” 这是她们几晚的消遣内容,讨论莱斯会不会在婚后忙于遮掩未婚夫的眠花睡柳之癖。 他和她分手后,和别的姑娘一连在空教室被未婚妻抓住三回,半身赤裸,每回的同伴都不一样。可怜的莱斯折断了魔杖,摔了三个玻璃杯。特伦斯又惊又恼,直言要报复把他私生活捅出去的家伙——但他们忙活了半个月,也不知道是谁执着于揭发他。 “那个已经取消了,”他摆摆手,擦去鼻尖的汗,“特伦斯先生不喜欢莱斯家那个,她看起来不机灵,父亲的表妹还是个哑炮……很危险的血统。” 像坐在蒸笼里,下午的阳光在屋子里推起股股热浪。 她问道:“特伦斯先生查过我们家的血统么?” 坎贝尔先生拿烟斗敲了敲桌面:“我们祖上可没出过哑炮!” “谁知道呢,坎贝尔家的族谱三十年前才开始修订,那时我们家才从农场搬到巴黎,不是么?” 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些可别和别人提!……你小时候肯定是记混了,我没说过这些。” “爸爸,你又把自欺欺人的谎话当成真相了。”她怜悯地看着他。 “我心里比谁都门清。”他抽了最后一口,放下烟斗,灰雾从鼻腔喷出,他又擦了擦满脸细汗,“法国的战事传到这里都要变几个味,转几个弯。我们家的事,知道的都是些老骨头了,传不过来的。” …… 雷古勒斯深夜到家。他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旧箱子,里面叮叮当当,像是一箱玻璃罐。克利切感受到主人的回归,早已打开房门,恭候在门外。 它想要接过箱子,但雷古勒斯不着痕迹地避开它:“克利切,我母亲的身体怎么样?” “女主人看了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巫师医生,又瞧了一位来自东方的……巫师医生。” “有起色吗?”他感激母亲终于不再讳疾忌医。 那时克利切还不显衰老,但多年与这家人的共处,还是让它的三角眼深深凹陷。谈及沃尔布加的病情,它的声音粗粝起来,像有水滚过沙面。 “雷古勒斯少爷,女主人无法按时吃药……她醒来时会念叨‘我的雷尔在哪里?’,这时就会吃药;但当她不那么清醒时,谁也不能劝她服下。” 穿过幽暗的长廊,上楼时,他见客厅烛火大亮,地毯上有零零散散的鞋跟凹痕,便问道:“她最近见过什么人么?” 克利奇毫不隐瞒:“见了几位熟识的夫人,还有茜茜小姐。” “那就是马尔福夫人。” 下一秒,雷古勒斯用一个指令阻止克利奇以头抢地。但克利切的速度比声音更快,他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近乎尖叫着向主人道歉: “克利切再也不会叫错茜茜小姐的名字了!!” 雷古勒斯让它去提醒沃尔布加服药。他坐在沙发上,想要躺下,但觉得这样做已然不合年龄。格里莫广场有一张怪物的巨口,自西里斯离开之后,开始咬啮他、吞食他,不把他的每一寸骨肉嚼碎就不罢休。 克利切去侍候沃尔布加了。他知道母亲见那些夫人和纳西莎做什么,她已经丢了一个儿子,势必要将另一个牢牢捆在正轨上。 但某个滋长了整个春天的念头已然越轨。雷古勒斯不得不让自己不可修复的希求直面母亲。辱骂和撞击从楼顶的卧室传来,隔着比监狱之墙还牢固的天花板,一下下锤在耳膜。他终于躺下,冰冷的羊毛毡,颠簸在忏悔之海上——他记得黑魔王的教条: 我们追逐力量,就是为了此刻,拯救因维持和平而备受压迫的我们。 作者有话说: 英国管家的梗灵感来自《长日将尽》 “……就我们这一代管家而言,都一直过于强调高雅的口音和对语言的掌握在专业期许方面的地位;我的意思是说,有时候这些因素被强调得过了头,甚至不惜以牺牲更为重要的专业素质为代价。” “我们黄金般的十八世纪/一去不复返/大马士革和君士坦丁堡/麻风病人/死狗和鼠疫”出自《苦炼》
第16章 地下六英尺 凯瑟琳对玫瑰,这种人们常常与月季、蔷薇混淆的植物,饱含偏爱。请允许我在对她的过去毫不知情时,将这种偏爱评价为愚蠢的跟风行为。 但她知道这种偏爱起源于何处。 十六岁的圣诞节离校前夕,她收到了一个无名包裹。珐琅质方盒,通体墨绿,几粒不知真假的碎钻嵌入表面,可以从侧面滑开。那时她天文学得尚可,认出盒子表面拼出的是狮子座星象。矛头立即指向格兰芬多,出于谨慎,她没有当即拆开,而是选择带回家中。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它为她的生命带来困厄,也带来无法逃脱的欢欣……她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往水里掺欢欣剂。 盒子里是一朵水晶玫瑰。 你或许已经厌倦了从凯瑟琳口中听到关于玫瑰的一切。瓦伦丁日,玫瑰经,她日日挂在嘴边。殊不知曾经,她和许多人一样,对十四岁之后铺天盖地的玫瑰深感厌倦。 年轻巫师的世界需要恋爱,恋爱需要一朵玫瑰——狗屁公理!就算是养蜂人,也明白不同的蜂种偏爱不同的花粉,更何况她们是人。正因这样,霍格沃茨那些笨头笨脑的男生才谁也追不到。 但那个圣诞夜有些不同,天色浓郁得滴墨,却没有下雪。晚宴结束,祈祷结束,她倒在枕头上,却不敢闭眼。 她对于几周前在宿舍里的新发现惶恐不安。宿舍的枕头是天鹅绒芯,是她进入名为梦乡的新世界的钥匙……但不久前,它似乎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美丽新世界。 她把枕头从床头拿开,头胸半仰在空中,左手臂支在床上,后脑勺被吹得阵阵凉意。右手捏着枕头,悬在空中,她等了片刻,除了狂风拍打窗户,什么人也没出现。她预想中的被撞破不存在。于是手臂在夜色中划过一个半圆,她把枕头放在大腿间。 她夹紧双腿,嘴里念念有词——其实更接近胡言乱语。 “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请惩罚我,让今夜来到卧室里的不是Santa,而是Satan。” 摩擦点燃了身下的火把,温暖微弱地聚集在某处。但无论怎样翻身,天鹅绒带来的快乐只能是雾里探花。 她站在自己国土上最后一个未知的深渊旁,足尖踩在半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纵深跃下。她期待那会是一次无与伦比的降落,却没有人推她。 她又开始祈祷。圣诞节总那么适合与神明对话。 “梅林在上,如果你愿意革去我的恐惧,请在平安夜的最后一秒,递给我一朵无色的花。” 无人应答。隔壁响起父亲的酣睡,浴室里一块刚用过的肥皂静静挥发。如水的夜色中,她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涤荡,快乐的蕊慢慢凋零,她把枕头放回正确的位置,拉上被子,像从未经历过这种快乐一样,选择入睡。 未等她合眼,街头突然爆发出欢呼的浪潮,人群汹涌和烟火齐鸣中,大本钟准时送来午夜第一响。渺远的钟声中,她听见卧室的角落里传来“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她坐起来,看见书桌上有一片斑驳的星光。 那个被她匆匆扫了一眼,就再未开启的盒子,正被一根透明的藤条挤开,一团光从缝隙中探出。新藤如溪流般向空中蜿蜒生长,短短几秒,从桌面攀升到屋顶。冰棱般的茎刺从枝干上冒出,冰花般的新叶从黑暗中凝结,连成一片发光的海洋。 凯瑟琳看呆了。 她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凑近。未等钟声回响消失,藤条停止了生长,停在她眼前的高度,每一片新叶上散发出微粒质的光辉。 ……在一阵难耐的心跳中,一朵无色玫瑰从透明花骨朵中鼓出、撑开外衣、旋转着盛开,像辛德瑞拉的裙摆在后花园里绽放。 凯瑟琳受宠若惊,她不知道自己,何以配得上如此繁复精妙的魔咒——即便是麻瓜的科技,也难以做到这个程度,更别提老掉牙的佐科魔法笑话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7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