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自无不允。 二人一同上了荣国府的马车,路上史鼏询问起贾赦的婚事:“如今弟妹孝期已过,你也该为自己的婚事筹谋一番了。” 谈及婚事,贾赦就有些不大高兴:“母亲倒是相看了几个,多是些小门小户,与张氏不能比。” 他与发妻张氏琴瑟和鸣,夫妻关系极好。 只是张氏是祖母在世时为他定下的妻子,母亲与祖母不睦,便待张氏多有挑剔,平素也是对二房爱护多些,后来他长子溺亡,刺激的张氏难产伤了身子,缠绵病榻数年还是香消玉殒,只留下一个独生的苗儿贾琏养在荣庆堂,也有五岁了。 如今孝期已过,该是张罗续娶之事。 张氏出身清贵,祖父更是官居二品,当初若非他父亲是荣国公,这门婚事也是攀不上的,按照规矩,续娶比元配差是应该的,可他母亲相看的俱是七八品小官家的姑娘,他好歹也是一等将军,若娶了这样的继室,走出去还有什么脸面? 越想越觉得母亲偏心。 贾赦心情郁郁,颇有些想要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反正他本就是个纨绔,在母亲眼中不如二弟贾政能干孝顺,那他还奋斗个什么劲儿呢?反正袭爵的儿子有了,偌大的家业也有了…… 史鼏也知晓自己姑母的偏心,安慰一句:“你好歹考虑些琏儿,如今他岁数渐渐大了,总要好好教的。” 贾赦想到自己那个被母亲惯的不像话的儿子,心情顿时更郁闷了。 那臭小子被养的亲近二房,跟他这个亲爹反倒没几句话说。 进了荣国府,贾赦径直回了自己的书房,压根没想过陪同史鼏去给贾母请安,以至于在荣庆堂等了许久的贾母看见史鼏一个人进门后,那脸色黑的如同乌云密布。 “那个孽障呢?”贾母问史鼏。 史鼏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鸳鸯送上来的茶水,温言安抚道:“今日大朝会恩侯怕是起身太早,路上就困倦的不行,如今怕是已经回去睡下了。” 贾母哪里不知道侄子是在给贾赦描补。 到底家丑不可外扬,闭了闭眼,将心底的气给压了回去,才看向史鼏问道:“你如今的身子可好些了?” 史鼏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那就该好好歇着,成婚多年,如今你妻子终于有了身孕,无论男女总归是你亲生,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她们孤儿寡母该如何过日子。” 贾母还是心疼这个侄子的:“便是老二老三愿意帮着养,可人家也有自己的儿女,哪里能顾的那么周全。” “你呀,就是操心太多。” 史鼏被训的干笑一声。 史家三兄弟就他一人长了脑子,下面两个弟弟纯武夫,他不操心谁操心呢? 不想再被姑母训,史鼏赶忙转了话题:“姑母,你可知如今宫中的林贵人?” 贾母蹙眉:“倒是不大清楚。” 荣国府如今无人在朝堂上,贾赦只够格每五日参加一次大朝会,贾政更是连太极殿大门都进不去,所以对宫中消息知晓的并不大多。 “林贵人前几日因柳絮起了癣,陛下便下令将西六宫与御花园的柳树尽数去了。” “竟是如此荣宠?”贾母蹙起眉头:“你是怀疑,那林贵人是当初如海写信托付咱们照应的那个秀女?” 史鼏点头:“毕竟姓林,且还是姑苏来的。” 贾母先是蹙眉思索了片刻,随即又摇摇头:“暂且不必理会,民间秀女位份皆不会太高,便是她又如何,不过一个贵人罢了,何时做到一宫主位再说,更何况,太上皇可还看着呢,当初……” 她抿了抿嘴,长叹一口气:“到底咱们还是得注意着些。” 当年投资错误,舍了家中最有前途的敬哥儿,如今家中小一辈还未长成,再经不住一点儿波折了。 史鼏心中有些不愿,这可是难得与陛下搭上关系的机会。 贾母不愿,他也不强求,起身告辞后便回了家,在书房中待了一整天,一直到天色漆黑,才下定决心写了封信送往了扬州。 既然荣国府这条路走不通,便直接从林如海那边入手吧。 宫中阿沅尚不知晓自己倒下一次,在前朝后宫引起了怎样的波折,现如今她大病初愈,磨着皇帝同意花草房重新送了新鲜的花草来。 春日里,花儿的种类多。 许是想要讨好宠妃,花草房的小内侍还送来了一些金鱼的鱼苗,就养在院子中间的太平缸内,又种了两株碗莲,只等到了夏季就能开花了。 太平缸是为防止房屋着火,能够快速灭火而设立,如今里面养了鱼,倒是再不会缺水了。 金姑姑盯了太医院数日,都未曾发现赵太医有异动,反倒意外发现宁寿宫召了太医。 “难不成太上皇病了?” 正在喂鱼的阿沅手微微一颤,鱼食便从指尖滑落,落入鱼池中,十几条鱼儿簇拥而上,偏一个个小巧极了,几只鱼儿张大嘴巴咬住同一颗鱼食,宛如在水中开了朵金红色的花儿。 “倒是未曾得到消息。”金姑姑摇头。 作为太上皇的人,若是太上皇病了,她必定能够接到消息,所以必不可能是太上皇:“估摸着是宁寿宫内某个妃嫔病了。” 阿沅嗤笑一声:“倒还真是巧了。” 皇帝刚刚砍了柳树,宁寿宫里就宣太医,这是想宣扬什么呢? “若当真因为那几颗柳树,那只能说明宁寿宫里病着的那位,着实不大聪明。”金姑姑也嗤笑,太上皇再强势,也不会明面上为难皇帝。 父子相争,那也是在暗地里。 “主子,有福公公来传话,陛下宣主子去乾清宫伴驾。” 二人正说着话呢,抱琴就过来了。 阿沅仰头看看天色,已然是傍晚,看来今日是回不来了,这一伴驾便是一整夜。 “陛下待主子可真好。”金姑姑说的十分真诚,她是真觉得这皇帝不错,后面三宫那么些秀女等着召幸呢,偏就守着自家主子一个人,哪怕前几日出了癣,也未曾避嫌过。 其实阿沅也觉得奇怪,自己因为麝香癣而多日不能侍寝,皇帝招寝其它秀女也属正常,可偏偏皇帝日日往永寿宫跑,丝毫没有招寝新人的打算。 难不成这皇帝还真是个情种? 阿沅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她能感觉皇帝挺喜欢她,但也没喜欢到独宠的份上,与其说皇帝喜欢她,倒不如说皇帝更喜欢她身后的林如海,想必皇帝的人如今已经开始暗地里与林如海接触了吧。 不过没关系,她不需要皇帝的爱,只需要他的宠。 帝王真心是毒药,但凡贪心想要的,大多死的很惨,她如今占据先机,定然要拿到小皇帝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从男孩变男人,第一次做父亲,第一次让他儿女双全……当第一次多了,她不特殊也会变的特殊起来。 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 大概很快就要心想事成了。
第20章 红楼20 阿沅心里有了猜测,便不太愿意与皇帝亲近。 好在皇帝最近也没什么心思,自开了春,江南那边便不大安稳,四月梅雨天,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长江支流的运河决了堤,淹了下游几十个村庄,死了上万百姓。 皇帝大怒,当即派人下江南去查看灾情,自己则去了一趟宁寿宫,与太上皇商讨赈灾的事。 江南是太上皇的钱袋子,又有甄氏一族做爪牙,这么多年来真是油泼不进,密不透风,皇帝几次三番想要插手江南事务,都未曾成功。 此次运河决堤,影响的不仅仅是中下游的老百姓们,还影响到了漕运和盐运,江南府作为盐务与漕运的中转站,一旦周转不灵,影响极其深远,虽不及黄河决堤那般动摇国本,但也差不多了。 太上皇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便也默认此次皇帝的人下江南。 他也想看看,这个儿子学了这么多年的为君之道,如今学出了个怎样的成果来。 水琮一连忙活了好几日,自那日乾清宫伴驾后,又过了好几日才又来了永寿宫。 他到时阿沅正好在用晚膳,听到通报打算出去迎接,就看见水琮带着长安大步地进了门:“别起了,坐着吧,怎的到这会儿才用膳?” 阿沅半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下晌睡的时辰长,起身后就觉得浑身懒懒的,无甚精神,便拖拖挨挨的到了这会儿,若不是金姑姑盯着,婢妾连晚膳都不想用呢。” 她说着话呢,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皇帝,眼神亮晶晶的,里面还含了笑。 皇帝被她看的耳根一热,凑过去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手也顺势捏住她的小手。 他语气温和地问道:“是身子不爽利?还是睡多了身子懒,不然怎么会没胃口呢?” 阿沅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看着满桌子的饭菜,越发觉得自己饱了,一点儿想吃的欲望都没有,语气便多了几分埋怨:“这宫里的饭菜都是北方菜,婢妾是江南人,起初吃着还行,这般日日吃着,便是再好吃也腻了。” 水琮看她一脸不高兴地抱怨,想她一个江南长大的小姑娘,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深宫里,心里就忍不住的怜惜,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待水患事了,朕叫人去寻两个姑苏厨子进宫来。” 阿沅听了立即支起身子,满眼都是惊喜地看向皇帝:“陛下说的可是真的?那婢妾要个擅长做河鲜的厨子。” “河鲜性凉,便是喜爱也不能贪嘴。”水琮见她这般高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婢妾又不是个孩子,自然不会贪嘴。” 阿沅赶忙做保证,然后又拉着皇帝的手摇了摇,脸上弥漫担忧:“好些日子不见,婢妾瞧着陛下都瘦了,脸色也不大好,是不是这些日子没能休息好?” 水琮这些日子确实没休息好。 江南水患之事牵扯甚大,这次运河决堤,不仅因为天灾,恐怕里面还有人祸,因为决堤的位置,刚好是前几年太上皇明旨修造的堤坝,而当时负责督造堤坝的总负责人是江南河道总督钱明峰,而他的副手便是甄太妃的弟弟甄应嘉。 钱明峰是太上皇心腹,甄应嘉是甄太妃的亲弟弟。 两个人与宁寿宫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查出其中有人祸的话,于水琮来说,既是机遇也是危险。 水琮却一点儿都不怕,相反,他十分的兴奋。 他说:“江南那边今年受了灾,朕也是心系百姓才夜不能寐,待江南事了,朕才能放下心来,到时候估计也到夏日了,宫中夏天闷热的很,到时候带你去玄清行宫避暑去。” “咱们要出宫了么?”阿沅一听‘玄清行宫’,立刻便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咱们几月份出发?婢妾瞧着这些日子就已经开始热了,尤其这两日午时闷热的紧,婢妾都想让金姑姑去领冰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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