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嫩豆腐,它是用鸡蛋蒸的羮。也只有咱们娇娇才能有如此奇思,想出诸如发酵蒸饼、乌梅煎之类的奇物……阿娇……” 方姑姑道:“娘娘不胜酒力,出去透气了。” 刘彻看向皇后的席位,那里果然已经空了。 他似乎很久没同阿娇说过话了……自上回提剑夜闯椒房殿,已半月有余…… 念头很快闪过,被前来敬酒的平阳公主驱散。 阿娇其实是见势不对,故意避开的。祭典上敖神官没出现……记忆里,敖神官的确不是年年都会出来,偶尔出来也只是略坐两刻钟便会离开。她不太记得现任敖神官的脸,对方好像二十几岁来着。 阿娇带着程安慢慢走在青石小路上,避开神仙殿的热闹。这是一条捷径通往蓬莱殿的捷径,知道的人不多。只要穿过灯火通明的竹林,便能看到蓬莱殿的屋檐。 阿娇敏锐地捕捉到“咔嚓”一声轻响,“谁在那里?” 发出声音的方向没有道路,但有数座高大的假山挡住视线。程安心中焦急,有心想劝阿娇先离开再派人过来看看,却见阿娇已经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枝,脚步轻盈地绕到假山后面。 程安咬咬牙跟过去。 没人? 阿娇视线下移,锁定蹲在地上的一团黑影,伸手一抓。 “刘寄,怎么是你?” “阿娇姐姐……” 刘寄下意识叫出从前常用的称呼,回过神来,赶紧改口:“不,嫂嫂……皇后娘娘。” 先皇的第十二个儿子,刘彻的弟弟,胶东王刘寄。他现在应该在封国,诸侯王无召不得进长安。现在也不是八月,一年一度的王侯协助天子在宗庙献祭美酒之时。 阿娇见刘寄孤身在此左右无人,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情况不对劲。 这小子遇到急事就犯傻,不心虚怎会见到她就躲。 “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 “小声些!嫂嫂,小声一点。”刘寄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与阿娇对视。 “太皇太后召我来的。” 阿娇满脸狐疑之色,但她也知道刘寄素来胆小,不敢拿大事撒谎。 “你跟我来。” 阿娇对程安使眼色,让程安在前头开路,避着人把刘寄带进蓬莱殿东配殿,几番逼问之下。刘寄没奈何,求阿娇不管听到什么都要为他保密。等阿娇答应下来,他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大约七八天前,刘寄收到一名从长安来到胶东的宫人带来的口信。太皇太后要在甘泉宫见他一面,令他秘密前来,避人耳目。 阿娇蹙眉:“她说你就信吗?” “我认识那个宫人,她确实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你不知道近日宫里放归过好几批宫人吗?也许她就是其中之一。” “我刚知道。” 刘寄面色灰败,目中却无太多讶异之色,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死寂,想必他早猜测过旨意有假的可能。“可一切都已经晚了。进宫容易,出宫难。” 阿娇心里骂他是个糊涂蛋:“那你还敢来。” 刘寄结结巴巴道:“我听说太皇太后不满皇兄,有另立储君之意。” 阿娇:“……”她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中刘寄的后脑门:“你倒是什么都敢说。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刘彻,我是他的皇后。你不怕我告诉他治你死罪吗?” “今日之言,出我口入你耳,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阿娇姐姐的承诺没有不做数的,我相信你。” “我知道错了……十哥打小对我就特别好,我怎么能跟他抢东西呢。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他一定会打死我的。”刘寄说着,不由悲从心来:“阿娇姐姐,你一定要救我。” 阿娇和刘氏皇子们的关系都不坏,同比自己岁数小的几个尤其要好。刘寄性格软弱,脾气温和,素日最听阿娇的话。今日成熟许多的阿娇发现,长大的刘寄绝非往日的“乖巧小表弟”,却也依旧无法冷下心肠,面上却没露出一点心软的痕迹。 “我救不了你。” “怎么会……要是事情败露,只有你能保下我一命。十哥性格倔强,一旦打定主意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谁都拿他没办法,只有你能改变他的决定。” 阿娇:“……你是不是吃醉酒了?” “啊……” 刘寄满脑门问号。 我和刘彻谈不上你死我活,但也是差点闹出人命的脆弱夫妻关系。叫你说得我是他心中的与众不同,为求情啥都说得出来!封地距离长安太远,消息不灵通吧? 阿娇未免刘寄再说出什么恶心人的话,直接问:“你的侍从呢?” “都在甘泉宫外。” 阿娇本想派人把侍从撵得距离甘泉宫远一些,却又怕画蛇添足反暴露刘寄。狠狠瞪他一眼:“你好好躲着,除我之外谁来也别相见。等神仙殿的宴席结束,我带你去见老太太……你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她不会不管你的。” 刘寄:“阿娇姐姐,你一定要多在老太太面前替我说好话。” “知道了。还有事交代吗?我出去了。” “你有吃的吗?我整整一日水米未进,快要饿死了。” 阿娇屋里从来不放点心、果子,都是现吃现做。她记得下午膳房送来一碗蒸蛋羹,想请她品尝。那会她忙着,只看蛋液凝固的状态就知道味道不会差,便搁在一边。现在肯定凉透了!不过天热,吃点冷的也没什么。 阿娇出去之后,刘寄捧着一碗蒸蛋羹,一勺勺往嘴里送。干贝的鲜融化在嫩滑蛋羹里,他的眼泪也融化在碗中。腹中不再空空,迟来的恐惧占据他的心神。 刘寄像承受不住太大的压力一般,背脊弯曲佝偻,捂着嘴努力不让恐惧倾泻而出。 ……呜咽声还是从指缝里泄出来。 阿娇回到神仙殿的时候,晚宴刚好结束。明日有大朝会,皇帝已经离去,阿娇凑到老太太耳边,小声把遇到刘寄的事情说了。 老太太全程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听完拍拍阿娇的手,轻声说:“一会儿,我让阿方跟着你去把人领出来。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阿娇就真不管了。 她没相信过送口信的人是老太太派去的,要真是老太太的意思,刘寄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在甘泉宫乱撞被她发现。以老太太行事的周全,刘寄就算在长安躲半年也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送走刘寄之后,阿娇洗漱更衣,觉得腹中饥饿。 宴席上的菜肴一道道送上来又撤下去,她完全记不起吃过些什么。 程安见她捂着肚子喊饿,忙问:“您要吃点什么?元庖人还候着,让他伺候。” “让他蒸一碗蛋羹吧……” 作者有话要说: 鸡蛋羹其实不放干贝、肉丁什么的,蒸得成功搁点生抽和香油也美滋滋。
第13章 清炒白菜 一晃半个月过去。陈须的田地已经开垦出来,正在老农的指导下施肥整土。不过此时种秋葵已经来不及了,他或许得种点别的蔬菜——这个悲伤的消息还没人告知他。阿娇冷眼瞧着,哥哥原本虚浮浪荡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颇有些回春的势头,别的不说,至少走路的时候迈步更稳健了。 他也聪明,眼见阿娇铁石心肠不可撼动,悄悄写信向窦太主求情。 可惜窦太主溺爱儿子,但更怵闺女。她甚至不敢直接给儿子回信,还特怂的在写闺女的信里把儿子卖掉,以撇清关系。 在信中,她询问红糖的方子。红糖在宫外的价格没有丽媛说的那么高,因为能得到红糖的人家,绝不会把它拿出来售卖,所以红糖属于有价无市的顶级奢侈品。 外面的红糖大多数是皇帝赏的,窦太主知晓女婿拿女儿的智慧结晶收拢人心,还能坐得住?当即表示,这事我也能做。 阿娇不在乎一张红糖的方子,她觉得外头的人迟早能通过红糖的原料是甘蔗汁复刻出红糖,乃至冰糖。再者母亲想要,她不会不给。 没过多久,窦太主又送来一封信。问她能不能直接送一批红糖到公主府,要是外包装能和当初阿娇献给王太后和太皇太后的一模一样就更好了。 阿娇:为什么呀??? 还是周希光解惑,阿娇才知晓其中的缘故。 人人都知道红糖是皇后制成,王太后盖戳的养颜圣品。皇帝赏的红糖也很好,但缺一味只有皇后才知道的秘方,外面都在传中宫制成的红糖最真、最有效。 又出现新的谣言? 阿娇至少知道上一个谣言——红糖被传为养颜圣品,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窦太主难得有所求,阿娇答应下来。 这是一件小事,周希光回宫就能办。 他来甘泉宫有三件事。 第一件,阿娇让他寻一处合适的地方,大量种植甘蔗。他办成了。本来也不难,皇后有汤沐邑的税赋收入,不缺钱。阿娇自己也有不少田地,大多为成亲时家中给她的嫁妆。 第二件,女官体系的推行遇到一些麻烦,大部分中宫官都能处理。毕竟服务于皇后的中宫官是按照朝廷的模式直接复刻的一个小朝廷,内官们的能力不弱。不过一些指导性的决定,还得皇后点头才能着手办。正好宫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挺多,需请出阿娇的皇后大印一一加盖玺绶。 第三件,汝阴候请平阳公主做中间人向皇帝求情。他就算嗅觉再不敏锐,宫中任用女官的大事也该知道一点,再一打听丽媛现在是太皇太后亲封的尚宫,他能不慌? 阿娇记得平阳公主第一任丈夫病逝之后,嫁的第二任丈夫便是汝阴侯世子。 可能两家的关系本就不错。 这事求皇帝没用。 周希光:“陛下知道此事,大怒,要革除他的官爵。汝阴候愿意罚金赎罪。” “为保住爵位,汝阴候多少钱都肯给。我记得你说过宫人们……特别是家人犯错、连坐进宫的官奴婢住矮房,睡破席,整日劳作辛苦,冬日却无取暖之被。正好这笔钱可以用来修缮宫人居住的屋子,每季多添一件新衣。我要钱,越多越好。” 周希光:“喏,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娇面前放着一只陶碗,长案上搁着圆滚滚的小火炉,炭火燃烧,耳杯中牛奶冒出白烟。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去拿耳杯。周希光下意识伸出手:“您小心——有些烫。” “没事,”阿娇把杯中的牛奶倒进陶碗中,盖上盖子。 周希光动作自然地收回手,“主子该把这些事交给身边的人做。” “我胡乱想的主意,随便玩的……你陪我下一盘棋怎么样?”阿娇说着,让青君找出跳棋,在周希光好奇地摩挲棋子时,一一讲解规则。 一刻钟不到,两人便下完一局。 自然是阿娇赢,老手输给新人会自闭的。 “这几年倒是很少见你身上有鲜活气,喜欢跳棋就给你了。还有这个……成了!”阿娇掀开耳杯的盖子,里面的牛奶已经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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