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甄晔不解之处。闻得太子相询,他忙上前一步,回道:“此事臣也不知。不过,以臣之见,国师大人本人,想来定是知晓的。” 太子听了,微微颔首道:“此话不错。”他想了想,对甄晔道:“曦卿,你且去天牢中走上一趟,看看国师的现状如何。如今天寒地冻,要嘱咐他们多照看着些,另外,不许他们随意用刑。 再有,便是问问国师,此番到底是谁在陷害他。先就这些吧,你可记下了?” 甄晔听了,忙拱手道:“殿下吩咐,臣已尽数记下,今日便去天牢中走上一趟。”太子点点头,继续道:“另外,若杭英再来,你便告诉他,孤正在设法周旋。” 说毕,他看了看天色,又道:“天黑了,宫门一会要上锁。你若无其他事务,便先回去吧。”甄晔一听,忙应了一声,待退出崇仁殿后,便向宫门那边去了。 上官透等了一日,等到第二日下衙,便又去杭府中拜见,这次倒是得了准信,道是太子殿下正在设法周旋。太子愿意帮忙,虽不知结果会如何,上官透还是大松了口气,决定先等等音讯再说。 在本朝,冬至乃是个大节日,除了祭天、朝会、赐宴、放假,最后还有大赦。上官透在家中等待消息,直等的坐立不安,等过了长长的年假,终于等来了朝廷大赦。 他本是满怀期待,却骤然得闻噩耗,皇帝只下令赦免了上官家其余人。至于上官行舟本人,则于上元节后,依律施以绞刑,以儆效尤。 上官透初一听闻,简直不敢置信,第一时间便赶去了杭英府上,待出来时,却是面色惨然,毫无人色,整个人都是浑噩的。 重雪芝等在外面,一见他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问道:“怎么样?杭大人怎么说?”上官透抬眼看向了她,神色间似悲似泣,喃喃道:“他说,陛下执意...,连太子殿下都受了申饬...” 若连太子都没有办法,却又能再向谁去求助? 重雪芝心中烦忧,却一筹莫展,只能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等回去了再想一想,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上官透正六神无主,闻言强自定了定心神,轻轻点了点头,二人相互搀扶着回去了。 回去之后,上官透将自己认识的人挨个扒拉了一遍,想找出第二个能对皇帝有所影响的人。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可却没有一个能有太子这般的份量,如今连太子都铩羽而归了,又还能指望着谁呢? 二人毫无办法,只能抱在一起痛哭。好在大赦令已下,上官透再不是朝廷的通缉犯,二人商量了下,决定先去天牢中探望上官行舟。重雪芝甚至还心存希冀,或许上官行舟能有自救的办法呢? 天牢之中,守卫森严,经过官兵们的重重检查后,二人终于见到了被关押的上官行舟。他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内,手脚上没有枷锁,身上也没有被刑求过的痕迹,虽然身着囚衣,看着却干净整洁。 上官行舟本低头在看着什么,闻得脚步声忙抬头看过来,一见是儿子来了,顿时露出惊喜的笑意,“透儿,是你来了?”又见重雪芝在他身后,便也对她笑了笑,“林姑娘也来了?” 上官透双目湿润,根本说不出话来,倒是重雪芝笑了笑,回道:“大人,我们过来看您了。”狱卒在一旁打开锁链,将二人给放了进去,然后重新带上牢门,便转身离开了。 这边囚室里,上官透一把抓住了父亲的手,语气哽咽道:“父亲,...是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上官行舟却神色淡然,唇角含笑,他伸手拍了拍儿子尚嫌稚嫩的肩膀,温声道:“别哭。咱们先坐下来再说。” 室内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并无多余的板凳之类,上官透左右看了看,还是挨着床坐下了。如今天气正冷,这囚室内却温暖如春,抬眼望去,只见床尾处正燃着一只炭盆。 盆中火光温暖明亮,却丝毫也没有烟火气,显然是上等的好炭。他知这必是太子的安排,心中不觉又添了几分感激之情。 他二人正寒暄,重雪芝却没有闲着。她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装了满满一大包,这会儿正在向外取,不过是些换洗的衣服鞋袜,外加些生活与洗漱用品。 上官行舟本坐在一旁观看,却忽然目光一亮,笑道:“这两日正头皮发痒,只说若能篦一篦就好了。可巧,今儿便送来了。”说毕,从桌上取过一只竹制的梳篦过来。 重雪芝轻抿着唇笑,继续向外取着东西。取完生活用具后,又拿过一只纸包来展开,顿时一股极霸道的焦香气味传将开来,让人不由得垂涎三尺。上官行舟砸巴着嘴,问道:“这莫不是醉春楼的卤味?” 重雪芝笑道:“正是。大人真是好记性。”一边说着,一边将卤味打开在桌上放好,又取出一坛温热的烧酒来,拿过筷子与酒杯摆好,对二人道:“你们说话,我先去外面等着。”见上官透轻轻点头,便起身向外间去了。 父子俩合力将桌子挪到床边来。上官透抬手取过酒坛,将两只杯子都斟满,亲手递过一杯给上官行舟,“父亲,天气寒冷,喝些热酒暖暖身子吧。”来时才温过的酒,再放下去就要凉了。 上官行舟笑着接过,一仰脖喝下,点头赞道:“是好酒。”说毕,又取筷子夹了几口卤味,一边大口咀嚼,一边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上官透静坐一旁看着,很想露出一个笑意来,只是扯了扯唇角,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上官行舟看在眼里,又吃过几口之后,便放下了筷子,温声道:“你我父子,已好久不曾这般亲密的对坐谈心了。”他微微含笑,接着道:“总以后,日后有的是时间。却不想,这么快就到了今日...” 上官透闻言,不由得满眼垂泪,低声道:“都是孩儿不孝,带累了父亲...”上官行舟忙抬手制止他,“透儿,我们先不说这个。今日,你且静下心来,仔细着听为父说。” 他低头陷入了沉思中,轻声道:“该从何处说起呢?”凝神片刻后道:“那就,先从为父年轻时说起吧。”他端起酒杯欲喝,杯中却空空如也,上官透见了,忙执壶为他斟酒。 “透儿,你可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为父曾告诉过你,我们家的祖籍是哪里吗?”上官行舟问道。上官透忙答道:“自然记得。父亲曾说过,咱们上官家,祖上原是潇湘人氏。” 上官行舟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咱们家,原本是潇湘人氏,家族历史最早可追溯至三闾大夫时期。至今,族地的祠堂中,仍供奉着第一代先人的牌位,他原是那位三闾大夫的门下。 咱们家世代显宦,在前朝时,尚且是公卿之家。只是后来战乱迭起,族人们四散飘零,百不存一,到了你曾祖父那一代,竟连个亲支嫡派也没有。你祖父的宦途并不顺利,官位也不甚高,只将将做到州司马之职,便一病而去了。 那年,为父才只有十三岁,与你祖母二人相依为命。幸好,你祖父旧日曾结下善缘,他的一位故交旧友深感其恩,因见为父母子二人无所依恃,便让为父拜在了当时还声明未显的萦梁先生门下。” 萦梁先生之名,时人无不如雷贯耳,上官透自然也是知道的,当即道:“原来,父亲也是白鹿学院的学生。”他以前竟从不知晓。
第136章 成婚 上官行舟微微颔首,“那是为…… 上官行舟微微颔首,“那是为父这一生中,最轻松快活的一段日子。”他微微出神,似是陷在了对往事的追忆中。上官透不敢打扰,只静静的等待着。 约有半刻钟后,上官行舟终于回过神来,继续道:“为父在萦梁先生门下,足呆了有六七年之久。时逢礼部举行大考,为父便报名投考了,经考核合格,然后成了一名新晋进士。” 说到这里,上官行舟含笑看向儿子,“本朝有句话:三十老明经,五十少壮士。为父年不及弱冠,却能进士及第,就连为父自己,都忍不住飘飘然,只以为自己便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才了。 只是,这得意的时光却没能延续多久。就在我风光无限,恣意纵情时,你祖母却积劳成疾,在家乡中病逝了。” 气氛陡然转低,上官行舟低头沉默片刻,继续道:“待为父守孝三年毕,再回东都之时,形势早已经大变样。” 他稍顿了下,接着道:“本朝科举,录取名额虽然有限,报名投考却无限制,到了后来,报考之人剧增,朝廷不得不增加录取名额。 然而,录取之良才无限,朝中之官位却有数,是以,每年都有近半的进士沦为员外、候补之流。就连为父也不能例外。” 那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上官行舟不想多加赘述,只道:“就在为父苦苦营求,努力想要出头之时,却遇见了佩蓉。”佩蓉乃是朝夫人闺名,一提起妻子,上官行舟当即神色一缓。 “佩蓉对我一见钟情,扬言此生要非我不嫁。不得不说,这让我颇为得意和自满,再加上那时我处处碰壁,出头无门,一心只想着攀附上一方势力,便一口应下了婚事。然后,在朝家的扶持之下,才有了今日显赫的国师府。” 说到这里时,他不觉停了下来。上官透默然无语,只静静倾听着,片刻后,只听上官行舟低声道:“在萦渠先生门下时,我最擅易学,也长于占卜测算,还曾为此颇沾沾自喜。可等后来做了国师,却最是厌恨这等术数小道。” 上官行舟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日,师祖创立白鹿书院,曾题词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以为训示。 先师悉心教导于我,亦是为了治乱兴衰,经世济民,匡扶社稷,而不是像个神棍一般,每日只忙些祭祀神鬼先祖之类的活计。”说着,他忍不住摇头,低声吟道: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室,不问苍生问鬼神。...为父这一生,算是辜负了先师的谆谆教诲。” 见他神色颓然,似是骤然老了十岁,上官透心中不忍,忙唤道:“父亲,...”上官行舟闻声抬头,只微微一笑,便举杯示意他再斟一杯。 温酒下肚,他神色和缓许多,继续道:“为父这一生,于仕途而言,抱负始终不得施展,算得上是一败涂地;于情感而言,我既对不住佩蓉,也对不住你母亲白露。她二人对我俱都是一往情深,然而我却...” 他笑看向儿子,目光慈和至极,“透儿,你如今出落的这般,等他日到了地下,我总算有颜面能够去见你的母亲了。”他抬手止住儿子的驳词,继续道:“为父知道,你一直的心结是什么。其一,便是当年将你送离国师府。” 他微顿了下,然后道:“当年,我不甘心于只依附朝家,做一个整日里占卜测算的国师,想要转向六部堂官,争取到实际的权柄。然而,这却与朝家的利益不符,他们自然是不愿的,甚至于竭力阻挠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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