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幸不辱命,已经顺利击败了西凉军。” 刘平面不改色地任由军医为自己包扎,缓缓道:“战后诸般事宜,就有劳军师多多费心了。” 贾诩依然是那副端庄深沉的表情,闻言轻轻颔首,说道:“职责所在,诩不敢推脱。” “抚恤伤兵、收拢战马、安抚俘虏、护佑天子,这些事都已经一一安排,只是李傕、郭汜、张济这些人,还是留给主公处置为妙。” 他与这些人同出凉州,之前又曾经共事董卓,若是处置轻了,有心之人会怨他心有偏颇。 若是处置重了,又难免会有人猜测自己与这几人有私仇,此时在借机公报私仇。 况且,这样处事,是很容易留下后患的啊…… 思绪忽然被打断,“出征之前,主公曾特意嘱咐平:诸般事宜,皆可交给军师全权负责。” 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啊。 即便老成持重如贾诩,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意气之色。 天下士人汲汲营营,所求的不就是这样赏识自己的明主吗?未曾想到,他贾诩蹉跎了半辈子,老了之后居然还真得到了这样的礼遇。 不过贾诩还是没有抛去自己的坚持,“诩不敢私自定夺,还是留待主公处置吧。” 自古以来反目成仇的主臣还少吗?现在主公年少气盛,对自己全然信任,但若是将来…… 刘平不曾理会贾诩的推脱之言,径直让亲卫将书案上的匣子奉给贾诩,“主公已经料到军师会有所疑虑,特令平将这个匣子奉上。” 恰在此时,军医已经为刘平包扎好了伤口。他便不再逗留,起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徒留贾诩一人留在原地,看着眼前精美的木匣微微发愣。他蹙紧眉心,满脸为难地摆弄起了手中的木匣。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起码对自己来说,这一定不是什乐意见到的好东西。 身旁随侍的亲卫以为他在思索如何打开,试探性地问道:“可要末将为您打开?” “不用,你们退下吧。” 挥手示意亲卫退下后,贾诩一鼓作气,抬手打开了木匣。 是一枚做工精良的纯金印章。 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拿起这枚印章,不怎么意外地看到了上面用汉隶刻的五个字。 ——大汉左将军。 毫无疑问,这是属于张晗的印信。 贾诩苦笑一声,仿佛透过手中这精巧的印章看到了它的主人,同时也听到了那如涓涓泉水般的声音。 “文和,我的印信都给你了。若是再出言推脱,怕是说不过去了吧。” 他甚至还联想到:说这话时,张晗脸上一定挂着狡黠而玩味的笑容。容貌柔美,声音婉转,神情也是温和而亲切的,偏偏话中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 * 旋门关外。 张晗穿着一贯的红衣铁甲,身姿挺拔地跪坐在战车之中。 无论是殷红华美的伞盖,壮丽繁复的玄色大旗,还是周围簇拥着的年轻军将,都无法夺去她一丝一毫的神采。 她含笑注视着远处瞬息万变的战场。 赵云和郭淮正各率一军,牢牢把控着这场战争的形势。既不急功近利,也不犹豫退缩,两人各自率着自己的部下,分别向旋门关推进。 敌军曾尝试过将他们两人各个击破,但最终都无功而返。赵云和郭淮仿佛夜空中的星宿,看似各自为政,实则相互呼应。 “嘭——”,一道巨大而沉重的声音缓缓传来。在悠悠扬扬的回声中,那扇厚重的城墙大门轰然倒下。 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随即率人攻进去。 张晗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这座雄伟的旋门关就要被攻破了。 这并没什么好稀奇的,没有合适的主将坐阵,就算城墙再怎么坚固,地势再怎么险要,这座关卡也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攻破。 两位初出茅庐的小将军初次出征,就展现出了卓绝的能力——张晗这位坐镇中军的主帅甚至还没怎么发挥作用。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玄英,“夫将不能劝其士,士不能用其兵,此二者与无兵等。无士无兵,而欲合战,其败负也,理数也然[1]。” 竟是将这刀光剑影的战场,当成了教学现场。 玄英思索片刻,差不多领会了其中的意思——若是主将不能治军劝士,无法得到众人的信服,那么他的失败便是必然的。 但她心中还是有些疑问,有些懵懂地反问道:“若是战败,一定是主将的过错吗?” “当然不是,还有天灾与**的因素在内。再英武的将军,也总会有失败的时候。” “可是主公自从军以来,就未尝一败!”玄英目光炯炯地看着张晗,眼中满是向往与钦佩。 张晗莞尔,“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哪能逢战必胜呢……” “你可不许抱着这样侥幸的想法上战场。” 玄英乖乖点头,又举一反三地歪头问道:“那主将要如何做,才能使将士信服呢?” “抚死禄生,赏罚分明。” 玄英似懂非懂地继续点头。 张晗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不着急,慢慢学。若是有何疑难,也可以去请教军中的奉孝。” 才不要呢!那个臭男人对你不怀好意! 玄英顿时拉下了脸,气哼哼地瞪着郭嘉的方向。 “嗯?玄英有什么顾虑不能与我说吗?”张晗略带探究意味地反问。 她早看出这两人有些不对头。郭嘉虽然行事有些不羁,但一直都能拿捏好其中的分寸,在军中的人缘一向不错。 一向正直纯真的玄英为什么会与他不对头呢? “没有顾虑,我一定会好好向郭军师请教的。”话说得乖巧无比,语气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张晗挑了挑眉毛,显然不信玄英的说辞,却也没有继续深究。反正有自己管着,郭奉孝也不敢真的欺负玄英。 随他们闹去吧。 * 旋门关一破,通往雒阳的路上将再无阻拦。 只是,该如何处置那些西凉军的俘虏呢? 她不信鬼神之事,自然也不会相信“杀俘不祥”的说法。不过斩杀俘虏不但会落得个残暴的名声,还会让以后遇到的敌人不敢向她投降。 着实不是个明智之举。 但西凉军的军纪是出了名的败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收拢到自己军中,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原来军队的军纪。 得好好花一番工夫整治才是。 张晗思索良久,派了传令官去请郭嘉过来。 “主公唤嘉何事?”郭嘉很快便应召而来,朝她拱手一礼。 张晗笑意盈盈地将刚刚写好的任命文书交到他手上。 郭嘉以为张晗递过来的是最新收到的军报,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 “给奉孝升官。” 喜悦……是没有的,郭嘉恨不得将手中这份烫手的文书塞回张晗手中,然后掉头就走。 而且他十分确信:不管是在晋阳的荀攸与蔡琰,还是在函谷关内的贾诩,在听到这句话后都会和自己做出同样的反应。 官职都升了,那么成倍的公文还会远吗? 然而郭嘉是走不了的,他在张晗充满威胁的眼神之下,慢吞吞地看完了手里的文书。 “西凉士卒军纪涣散、人心不齐,我欲让奉孝掌管军法,以正纲纪。可好?” 郭嘉试图挣扎,“嘉恐难担此大任,不如将此事交给文和?” “文和智计百出,又出身凉州,对凉州风情了如指掌,更容易让西凉士族归心。” 张晗疑惑道:“奉孝出身以律法传家的颍川郭氏,担任军师祭酒一职,不是更为合适吗?” “嘉幼时顽劣,学艺不精,对律法一窍不通……” 张晗幽幽地打断了他,“无妨,我相信奉孝只要将藏酒的聪明劲儿使出八分,就足以做好此事了。” 话语之中的威胁意味越来越浓。 郭嘉最终还是屈服于张晗的强权之下,不怎么情愿地成为了兼管军法的军师祭酒。 然而他想到未来那急剧增加的公务,心里到底还是不太舒坦,不轻不重地刺了她一句:“主公还真是深谙物尽其用的道理啊。” 张晗毫不在意郭嘉这小小的抱怨,一本正经的辩驳道:“非也,非也。《淮南子·兵略训》曰:若乃人尽其才,悉用其力。” “我不过是遵循先贤的教诲,想让你们每个人都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罢了。” 郭嘉呵呵一笑,忍不住腹诽道:自家主公的脸皮,可比那旋门关的城墙要厚多了。 张晗满脸无辜,问道:“奉孝可还有何疑问?” “并无。” 张晗抚掌而笑,“那么我们足智多谋的郭祭酒,你可以去开启你全新的工作了。”
第49章 大军长驱直入,不过五日就到了京都雒阳。 只不过,昔日的人间胜地已不再,如今的雒阳,只有遍地的颓垣断壁、废瓦圮墙,以及随处可见的流民。 李傕郭汜迁都的计划十分仓促,不可能将雒阳及其周边的百姓全部带走。 但是二人又害怕张晗会从雒阳城中得到物资及兵源的补给,便故意派人在城中纵火。 天街踏遍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1]。 百年都城一朝沦为废墟,那些世居于此的百姓也随之成为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赫赫之都,竟毁于宵小之手。”郭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张晗跟着叹息一声,沉声道:“他们毁去的,可不止这一座都城。” 还有百姓心中的道义与秩序。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2]。董卓李傕之流频频作乱,普通百姓连自身的生存都无法保证,谁又还会去恪守那些无关紧要的道德信条呢? 劫掠妇孺、欺压弱小、抛妻弃子,甚至是……易子而食,这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伦理与道德的悲剧。 张晗一路走来,见到了无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 他们一见到面色红润、衣着整齐的并州军,便会情不自禁地露出贪婪的神情。 然而等他们发现并州军不但人数众多,还配备了精良的武器之后,便会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用一种无奈而乞求的目光看着你。 “奉孝,后续的粮草是不是快要到了?” 郭嘉拱手答道:“昨日已收到公达的文书,新拨的粮草不日便要到了。” 张晗轻轻点头,“既如此,那大军便在此处驻扎,开始赈济流民吧。最多三日,文和也就要回军与我们会合了。” “唯。” 郭嘉行礼应下此事,却并没有立即退下,问道:“主公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将天子迎回晋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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