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命。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恨他。他是她受尽屈辱的证明,是她一切苦难的存在,她恨得一次次都想要掐死他。 却最终,还是留下了他的命。 他是她的棋子,也是她的孩子。 源儿曾说过,黄色的梦境是虚构的,蓝色的梦境,是真实的。 符鸢这么多年,究竟生活在怎样的地狱沼泽。 那梦境里的画面恶心至极,容齐一把捂住了源儿的眼睛不忍再看。所有的无能,愤恨,想要陨灭整个北临国的疯狂念头扭曲横生。 源儿感受到他的愤怒,轻轻握上容齐颤栗的指尖,声音很软,“容齐,我不怕的。” 梦境已经消散了,源儿握住他发凉的指节,“容齐的娘亲只是太痛苦了,她也很爱容齐。” 就像润玉的娘亲一样,她们都太痛苦了,命运对他们太不公。 容齐恨过他的母后心狠手辣,恨过她的狼子野心。却从来不曾想过,上天对一个人可以有多偏爱有加,就可以对另一个人多么暴戾恣睢。 “源儿,” 容齐感情失去依靠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这一刻他突然害怕失去。 不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注定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源儿,假如有一日你的容齐变得很坏,你还会不会要他。” 他真的害怕,害怕不能保护她,也害怕被她所厌恶。 源儿双手回拥着他,他像个小孩一样无助。抱着他,能给他一点点安心。 “无论容齐变成什么样子,源儿都会在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你不要我了。
第79章 西启地候适宜,一年四季轮流…… 西启地候适宜,一年四季轮流交换。 冬日寒冷,连着好几墨云阴沉,终在一日下起了大雪。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院内的梅花也开得香气悠悠冉冉。 一夜风来,带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落,堆满了西启整个皇宫。好纯白的雪,掩埋了一切不干净。 晚来天雪,容齐披着醉云色斗篷,领子一圈是毛时茸茸的白色绒毛。 源儿在他身旁,两人立在廊下的开间看外面的雪花如羽毛轻飘飘地落。 天界和花界从来没下过雪,像月光一样清冷的雪花纷纷洒洒,除了院内的雪松和翠竹还有点颜色,不一会儿就堆一地雪白。 好美啊,雪色把夜晚都映照得白了。 源儿终于提起裙角,跑进院中去接雪玩儿。 她是仙子,自然不畏惧什么严寒,他只是看着就心生担忧。小荀子送来了另外的斗篷,容齐也迈进雪景里,披在她身上。 源儿玩儿的太开心了,雪瓣在手心融化了一抹冰凉,回头对着容齐灿烂地笑,“容齐,下雪了。” 美人如雪九分白,肌肤生暖齿生香。 容齐注视着源儿欢喜无所觉的侧脸,她一手伸着接雪花,人界都和这雪景一样安宁静好。 身旁的人和雪一样干净,容齐伸手要去握她垂在身侧的那一只手,源儿兴致,恰在刹那,双手都伸出去捧雪了。 她太容易满足,一点点景色就喜欢得不得了。 容齐看着自己的手,雪花擦落微凉,空空的。 容齐失笑,也没再强求,目光宠溺望着面前的女子。能护他的源儿快乐,他亦由心欢悦。 雪景多美啊,却也那么冷。 深宫重重,院落森寒。身着夜行衣的秦漫拖着一只受伤的手臂,鲜血一滴滴坠入雪地,像一朵朵跌落的红梅。 她冷眼看着容齐和源儿,也看到了容齐那只伸出去又回来的手。不屑冷笑了一声,潜回冷宫。 三更天。 夜半的风格外的寒,配着雪色更加彻骨。 秦漫点着一盏小灯,牙齿咬住为自己上药包扎完。敲门声混在风雪夜里叩叩想起。 美目一紧,门外响起容齐温和的声音,“是我。” 深夜造访,非奸即盗。 秦漫开门,果然见门外只有容齐一人。 院中空落再无人气,秦漫态度实在不善。 容齐往她身后看去,染血的纱布都还未处理。 她受伤了,容齐开口,却是问道:“母后又让你去杀人了?” “一个宸国的奸细而已,自是用不上禀报过陛下。” 容齐淡淡,“北临有意联姻,母后着意封你为公主,嫁与北临。” 秦漫先前对此一无所知,一时怔住,继而讽刺,原来她不止是个杀手,还要肩负此等重任。 她的命,从来由不得她。 目光愤恨抵上容齐的眼,“你那个小仙女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若要封公主联姻,她才该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容齐冰冷看着秦漫,她的命运如何,与源儿无关。 “呵…” 秦漫自嘲地笑,“我只是很恨,为什么在这样昏暗的世界里,还有人活得那么干净。”活得那么自由。 凭什么她们这些人,就要活在黑暗里不见天日为他们的平安无虞拼命。 “你把她护得那么好,我只是有点嫉妒罢了。” 容齐眸光低敛,摩挲指腹,“是她在护着我。” 若不是她,他可能早就死在母后的无数次断药里,也死在无数次宸国派来的刺客手里。 秦漫哂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太后从小把我安排在这里训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不过她大概没有想到,我就是死,也不会愿意被人掌控一辈子。” 容齐端言,“我并无意与北临结盟。” 秦漫犹如听了胡话,“如今宸国虎视眈眈,眼看西启上下,国力越加衰弱毫无起色,你若拒了北临和亲,就不怕西启被吞没?” 她不是不清楚形式,只是不甘心。 “还是,你当真是怕我逃了,太后要用你的小仙女和亲啊?” “逃?你往哪里逃?” 容齐揣摩手心,眉目冷淡,“北临丞相秦咏游历天下时,曾著过一部《山河志》,里面记载了各国的城池险要防守布局,更记载了如何攻夺取胜之法。有传言,得《山河志》者得天下。” 秦漫不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山河志》散落民间,各国君主纷纷觊觎,宸国也不例外。” “所以?” “我会替你安排好身份将你送往宸国,到那里,你可以自由行动,替我打探宸国熠王的情况,也搜集《山河志》的下落。” 简直是天方夜谭,秦漫好笑,“北临要与西启联姻,不过是为了北上伐尉。宸国恨不得吞并西启,你还妄想和他结盟?” “宸国仰仗一个战神熠王,国力固然强悍,却只在兵力之上。而北临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比之宸国都有过之无不及。北上伐尉不过是北临的缓兵之计,若是真等他吃饱了,西启才是危在旦夕。” “唇亡齿寒,宸国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否则熠王一心拓展疆土,何至于留着西启到今天。” 比之与北临联姻,容齐更想灭了北临。只可惜以目前的形式,是以卵击石。 秦漫冷静下来,他说的也有道理。 容齐又道:“只是如今宸国的态度尚不明确,母后已打定了主意要送你和亲。所以今日特地来告诉你,稍安勿躁,切莫冲动。” 墙外遥遥传来宫人打更的声音,秦漫漫不经心,“就不怕结盟不成,北临怒而发兵吗?” 容齐抬眼,“所以,你的时间紧迫。” 空口无用,容齐敢如此冒险的原因,在北临的眼线传来,《山河志》流落了宸国。不过熠王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只要先他之前找到《山河志》,一切都有可能翻盘。 通知过秦漫,容齐便负手离开了冷宫。 外面有小荀子提着灯笼候他。 无边无际的雪色,容齐踩在月光照过的雪地上,发出雪花挤压兹兹声音。 为什么单单选秦漫封为公主嫁与北临? 因为符鸢以为,他的儿子深爱秦漫,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他就可以任她摆布。他是她的一枚棋子,爱恨交织的棋子。 不管符鸢有什么样的计谋,容齐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以最快的方式重创北临。 就如源儿所说,他的母后,是爱他的。既然爱他,那就由他来替她复仇。只盼望,那个熠王,真如所说中那般贤良方正,黜邪崇圣。 未多时就回了宫中,屋内灯火闪豆。 容齐推门,源儿有些偷偷摸摸地握着一支毛笔,在铺开的信纸上练字。 魇兽躺在她脚边,狸猫就压在魇兽身上,睡作一团。 她写得很入神,连自己过来都没有发现。 发黄的纸张上整整齐齐地写满了容齐。 容齐会心一笑,源儿先前习的是魏碑字体。儿时她隐身随着自己与太傅又学柳体,倒是有几分不伦不类了。 在灯光下,看心爱的女子一笔一画描绘他的名字。每一笔都落在了他的心上。 容齐轻笑,兀自握上源儿的手,笔锋婉转,落下了另外的字,源儿。 她的手在他手心微跳,源儿略微惊慌抬眸,容齐笑意盈盈,“源儿练字若是只练这两个字,怕是一辈子也练不好了。” 太近了,手心相触,身后就抵着他的胸膛。源儿不知是始料未及,还是他太过登徒狂浪,吓得一愣后从他手心里溜出来。 不太正常。 外面风雪深重,有太监细细的尖嗓音喊着:“太后驾到~” 源儿才回过神来,慌慌忙忙,“我,我躲起来了。” 躲起来了,容齐只觉得怀里痒酥酥的,马上又空了。还满心揣着欢喜,垂眼一看,发现那张写满了容齐名字的纸下,还压着一张也写满了其他人名字的信纸。 润玉。 容齐眼神一暗。 符鸢在通传声后由宫人开门走进来,容齐将信纸攥成团掩进袖子里。 “母后。” “母后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符鸢淡淡扫过他屋宇,烛灯离纸张很近,桌案上的砚台盛着大半墨水,笔锋上的毛笔也还挂着未干的墨汁。 “听说,皇上深夜又去了冷宫?” 符鸢终日不苟言笑,“哀家前几日说过的,与北临和亲之事,皇上考虑得怎么样了。” 容齐垂目,仔细分析道:“北临侵略之心路人皆知,与西启和亲不过是想要别作良图的缓兵之计。若是西启真的与他结盟,日后在这多国之中,还有谁会对西启施以援手?” “母后,盟友之间要有共同的利益才会长久,北临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孩儿不赞同结盟之事。” “是北临不可靠,还是你舍不得那女子。” 见到他的反应果然如预测,符鸢仿佛才有了一丝快感,“结盟求利,那皇上告诉哀家,眼下除了北临,可还有谁与西启,所求相同,所谋不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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