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想过找另一位,但她不知道能提供什么。 棘手的问题被这样解决,甘雨松了口气,又偷瞄了眼面前的绯衣少女,惹来奇怪的一瞥后,又慌忙将眸光收了回去。 公务繁忙之余,她偶尔会被刻晴推去休息。她没有太多地方可去,便会来望舒客栈睡上一天,她也在这里,遇上了起死回生的人。 她骇愕以为自己见到了错觉,而千年前就死去的长辈遽然朝她做了个鬼脸:“吓着了吧?” 她又惋惜道:“诶,怎么没小时候那样胖乎乎的了?” 可以不用提最后一句的,真的…… 后来她从留云真君那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只能惊叹一句造化弄人,要是帝君还在就好了。 不过令甘雨更惊异的是,她有常在望舒客栈看到这位长辈——不对,已经两千余年了,她现在应当和她是同龄人才对——和魈在一块出现。 对她来说,降魔大圣是难以接近的存在。也许是性格使然,或许是同伴不在,魈在她眼里仿佛和她南辕北辙的存在,甚至因为他训练中的严厉,心中也是有些畏惧的。 除去那时一同履行契约的同伴们,他对帝君是敬,对同侪是君子之交,即便是旅行者,也不够昵近。 就算她小时候亲眼见过魈被甘棠气得要动兵戈,可甘棠走得早,她也只有迷迷糊糊的印象,好像是魈常去找人指点的姐姐。但沧海桑田,所有的事物都变了,两名夜叉呢? 然后她就在客栈大厨口里得到了有关两名夜叉的苦水。 “他俩前些日子好像吵了一大架,小哥不理人,又不知怎地和好了。” “这姑奶奶在厨房放了八碗杏仁豆腐,要我一大早给小哥摆上,说要要我告诉小哥,送他的。我摆了,说了,小哥也没多回啥,都吃了。” “她晚上问起人吃没吃,听人吃了,还挺诧异,不是,你自己送的好不好?最后杀去不卜庐买了包胃药给我,笃定说什么肯定不消化,要我回给小哥。” “谁敢得罪这俩啊!我只好第二天硬着头皮给小哥说了,你猜怎么着?” “小哥让我看见她,把药包砸她脑门。我哪敢?” “结果我见着这小姐,把话磕巴一说,她一听,笑声快把房梁都震下来了。接着她又拿了两包,说是强效版,专治倒牙。” “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自己说,非要我来传话做什么?” 言笑的苦瓜脸还犹在眼前。 除去兄姊,甘雨很少见降魔大圣能接受这样的玩笑,还回应下去……有些不太敢想。 甘雨又悄悄瞟了面前的少女夜叉。 似乎有同姓的渊源不假,可过往偶尔在帝君面前被她逗一两句,交集不多,她其实摸不太准甘棠是怎样的人。 也不知和降魔大圣之间是何种关系。 这一次甘棠没有留意到她的视线,而是将目光投向廊外:“来得正好,到腊月结束前,西北那边我占了。不然你赔我摩拉。” 降魔大圣? 他听到了么? 青墨发的少年站在檐廊外的高树上。 他站在盘虬枝干上,云袖如流水般在风中飘荡。黄润的眸光无言地掠过煞有其事和他“争抢”的容华,又在掠过惴惴不安的甘雨时收回。 和总务司的契约,他不会干涉。 ……又想着骗他生气。 “随你。” 他出口顷刻,果然见甘棠面带失望。哼,鬼域伎俩,他才不会正入她下怀。 这鸟而今是越发难逗了。甘棠耸了耸肩,她把手里其中一个药包往外一抛,见魈伸手稳稳接住,她问道:“要水么?” 降魔大圣怎么用药甘雨撞见过一次,一直没人能劝。甘雨却见魈望向甘棠,没说话。 仿佛是默许了的意思。 她逐渐瞪大眼。 “那去厨房吧,你不是嫌弃我碗?啊,甘雨,我们先走了。” 和慌忙颠脑袋的麒麟告别,甘棠提溜药包往楼下走。 靴子踩在木板上“咚咚”的,她停下脚步看后面有鸟跟着,才三步做两步下了楼。 自从她被赠了清心,为报答下一看就是有认真选过的花,甘棠也会好心送碗递出去,魈不喝她便自己饮了。递得多了,魈偶然一天,接了。 然后便是都接了。 只是她上回拿豁口碗,他和她直接打了一架——干嘛,白嫖她的水不算,还嫌弃她的碗?彩绘渐变釉的海棠碗,要不是不小心被她摔了一角,她才不会拿给他。 那局好胜负她还赢了,气得如今不苟言笑的魈上仙练了整整一个月的枪,荻花州的魔物都闻风丧胆,东奔西逃四散开来去了。 一到厨房,就见言笑如临大敌,在听她说要碗要水要杏仁豆腐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好像过去了几个月,言笑还是副被他俩传话折腾得有点狠? 甘棠心虚地落了座,可惜她的良心也就出现了一息,在喝完药后更是被抛到了天外去。 她在唇边扇风咋舌,苦得眉头都要打结:“怎么越来越苦了?” 再瞥眼魈,这家伙仿佛满脸若无其事地看她,仿佛在说“就这些真是无用”,看得她心头火起,再来两碗也无妨—— 不,这个还是算了吧。 甘棠果断认怂,她开始在言笑端来的杏仁豆腐里倒桂花糖汁。 清秋气爽,岩桂团团,正是制糖膏的好时节,她素日嗜甜,于是囤了不少。 眼珠一转,甘棠不怀好意地舀了一勺糖浆,朝魈的碗里倾。 杏仁豆腐里掺些糖液,是自古有的吃法,但这人倒的实在太多了点——魈刚想阻下,那边人已经倒完了,还泰然自若地冲他一笑: “璃月老字号,老甜了,你尝一口嘛。” 脑海在吃与不吃中摇摆,然而面前的毕竟是杏仁豆腐,魈眸光闪烁,还是僵着手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齁得他一下就颦蹙起了先前无动于衷的眉。 面前人窃笑簌簌的,魈漠然道:“人类的三岁孩子,都不会做这种事。” 甘棠笑盈盈地咬了半勺:“可我不是人,是夜叉啊。” “……满嘴歪理。” 把浇在上边的浓稠膏浆刮到一边,魈忽道:“傩祭与海灯节一般,即便是人类演练,也能唤动魔神怨恨。” 本就是驱逐魔神妖异的仪式,就如同遍布喜悦的海灯节,都会招来封印于璃月土地的、半梦半醒间的魔神的愤怒吧。 这世间能伤到现在夜叉的,唯有业障。 甘棠一手托腮,一手将手中调羹一转,她调侃道:“咦,你这是担心我?” “想到顺口一句,别自作多情。” 魈低头,将整块杏仁豆腐送入唇里,他却听甘棠又问一句: “现下的傩祭变成什么样了?” 往昔效仿夜叉起舞,如今一定和过去不一样了吧? 还有人记得夜叉们吗? 还是所有与夜叉有关的渊源,如同她的草屋,一并消逝在了岁月当中? 魈的手顿了一顿:“繁冗,多余。你自己去看。” 人类的所有节日庆典对夜叉来说,都意味着翻倍的崇秽,可她并不讨厌那份热闹。甘棠假装忖度片刻:“传说当中,如果行旅路上遇难,只要叫降魔大圣名号便好。” “不用担心,倘若我遇上什么对付不了的劫难,到时候我就喊魈上仙救命。” 她眨了眨眼:“记得要来啊?” ……谁担心了,谁会来啊,无聊。 ----
第25章 傩祭 ===== 云边染上丹霞色,金乌西沉。 披上橙黄余晖,身着甲胄、手中执戈的千岩军们正前往哨所换班,他们要在轻策庄附近值守到清晨为止。 几位兵士一面走,一面闲聊起来: “最近轻策庄附近安生不少。” “好像是上头请了荻花州的那位来抵韩头,帮忙镇镇。” “诶,是红衣的那位吧?她比另一位更亲近我们这些凡人。我上个月在石原附近,就得了她的指点。” “你还别说,不亲近也有不亲近的好处,这位就是太不仙了,行商的老来找我哭诉,说救完以后,还得‘摩拉拿来’,还有人去望舒客栈供杏仁豆腐,暗里指望大圣管管她。” “哈哈,说不定大圣能管。” “不过今天中午有人报的夜里看到檐下有黑影,推门一下子不见,结果第二天起床昏昏沉沉的事有下文了没?听上去有点像魔神残渣的样子。” “咦,哪一家出的事,指个方向吧?” 清脆的女音在耳畔响起,吐露案情的千岩军下意识往东边一看:“就是——” 说话的不是同伴! 他忽然警觉踅身,准备把还未侦破的案情吞进肚里,免得招人利用,而视线转到来人身上,他却一个激灵:“是您!” 面前站着的是名绯衣少女,榴裙如烧,雪发从鬓边垂下两丝,在袅风里晃悠。她似乎对甲士口中的“黑影”挺感兴趣,于是微偏了脑袋看他们。 千岩军一时半会不知叫她什么好,又有种被抓包私下议论的窘迫,于是失声的甲士飞快地往东边一指:“那边的罗家,第三株竹旁正北居。” 他说得格外清晰,少女一颔首,扭了半边足,又顿住。 “你们帮我和那些商人说说,与其指望魈上仙制伏我,不如把杏仁豆腐供给我,还没中间商赚差价。” 除去客栈某位的口味,供给仙家的东西其实很有。日常供的都是些新鲜瓜果五荤十二素什么的,这位明明平时索要保护费多多了,怎么供物也要简单甜点? 甲士不明所以,小心翼翼问询:“您也喜欢吃杏仁豆腐?” 她歪了下头:“也还好,吃多了倒牙。” 那您为什么要杏仁豆腐?? 千岩军们目送夜叉远去,几人面面相觑。 忽然有人不禁脱口:“要的供物究竟给谁的啊!” …… 甘棠在云霞中朝前走。 听那几人的描述,不太像是魔神残渣,魔神残渣只会污染,不太会吸食人的精气,听上去更像是尺凫一类的魔物,他未吸食够精气时弱小却难觅踪迹,壮大后便会开始到处吞噬了。 吞些更糟糕的东西就不太妙了,譬如说轻策庄下镇压的螭龙。 溢出来就是名副其实的魔神残渣了。 甘棠正忖裁到此间,旷野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嚣闹,她抬眼望过去,在红树夕曛里见到了彩衣的男女。 一队人皆以狰狞凶面覆脸,各色彩漆绘出青面獠牙,个个狠烈猛厉。原本凶面是夜叉用以减轻业障外露的法器,如今成了人类以邪治邪的道具了。 走在被夕照染得彤红细草上的人们抬首挺胸,仪采奕奕,朱衣玄衫的是发号的头首,他在铿锵声里高亢地唱:“因今驱傩除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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